黑雾就像有生命力似的,她每喊一句话就蔓延一点,裹住她的脖子,缠绕上她的手臂。她的手不停地颤抖,锋利的菜刀就在林辉脖子上滑来滑去。
林辉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惊恐地哭喊:“救命!放开我!”
“我为你做牛做马!你生病了我照顾你!你心qíng不好我让你出气!赚来的钱都给你花!为什么你还要跟别的女人鬼混!”黑雾像一层乌黑的铠甲,覆盖了她的上半身,她彻底发狂了,明晃晃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一起死!一起死!”
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挽回不可收拾的局面,邢战放低重心,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悄悄藏在背后。
林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伸手在半空中乱抓。
邢战的手快速一挥,将碎石扔了出去。
咣当!石头砸在金属水管上,发出异响。
趁蒋玲转头去看的刹那,邢战扑了过去。
他就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从潜伏的糙丛中猛地蹿出去,健壮的四肢拉开,肌ròu有力地收缩,双目在黑暗中炯炯有神。
蒋玲猝不及防,被他扑倒。
他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按住她腕上筋脉。他握力惊人,蒋玲根本就扛不住,手一松,菜刀掉在地上。
黑雾像流淌在黑暗中的污水,沿着蒋玲的手臂流向邢战。但在即将触碰到邢战的刹那,口袋里的平安扣骤亮,莹白色的光bī退了黑雾。
宫牧眉角一跳,身上火光大盛。
就在这时,边上蹿出一个黑影,他高举一把长条形的东西,口中念念有词,连跑带跳动作笨拙。
乌云散开,月色正明,来人竟然是来茶坊骚扰过蒋玲的神棍年轻人。
他挥动桃木剑,啪的一声抽在她肩膀上,大喝一声:“退!”
一道霞光冲入蒋玲体内,与此同时黑雾受到重击似的飞出蒋玲身体,漂浮在半空中翻滚扭动。
说时迟那时快,宫牧踏前一步,只这一步他从少年拔高到成年,狭长的眼眸明丽动人,绯色衣袍在烈焰中翻飞,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
一团火焰飞出他的掌心,眨眼间火焰涨大成火球,黑雾瞬间点燃,被囚禁在火之牢笼中。
几声凄厉的尖叫,黑雾和火焰同时消失,一张鬼面具掉在地上。
青面獠牙,笑容狰狞,月光下诡异万分。
宫牧疑惑,刚想去捡拾,面具呼的一下冒出青色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林辉捂着脖子趁机逃脱,可没跑几步又心生恶意,一脚踹在蒋玲的身上。
“你gān什么!”邢战怒吼。
蒋玲意识不清,结结实实地挨一脚后清醒过来,痛苦地捂着肚子:“好痛!”
“阿玲?”
她根本就站不起来,邢战想去抱她,但在她身下摸到了一手的血。
“我的孩子!”蒋玲蜷缩成一团。
她怀孕了,没有人知道。
林辉惊恐,抖得跟筛糠似的:“是她要杀我!是她自己不好!”
他像远离什么脏东西一样扭头就跑,边跑边回头看,一不小心被管道绊倒,一头栽倒在地。这一摔摔得不巧,膝盖砸到了另一根管道上,他捂着膝盖在地上打滚嚎叫。
蒋玲痛苦地呻.吟,泪流满面。
邢战毫不迟疑地抱起她:“别怕!我们去医院!”
一脚踹开天台的门,几个女孩还躲在后面忧心忡忡,一看到满身是血的蒋玲都吓得叫起来。
“别叫了!”邢战沉声道,冲林辉那边偏了偏头,“你们扶着他,一起去医院。”
一群人乱糟糟地赶到医院。蒋玲被送去急救,林辉被送去检查。
邢战的手上脸上都沾满了血污,他脱掉染血的外套,擦了擦脸丢进垃圾桶,疲惫万分地坐在走廊里。
他弓着背,手臂搁在大腿上,上身的肌ròu撑起单薄的背心,脸上还留有未擦净的血痕,虽然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却散发着无法忽视的野xing和xing感。
宫牧坐在他身边,冷冷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患。
许久,邢战深吸一口气,大哥似的往椅子上一靠,斜着眼看小神棍:“你谁啊你?”
年轻人挺着胸骄傲地自报家门:“我是清玄派第三十二代传人天师道的继承人隐世修行者苍泊。”
“啊?”邢战对于过长的定语有听力障碍。
“我是清玄派……”
“行了行了,叫苍泊是吧,不用再重复了。”邢战打量着他,“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那天我就觉得那位小姐不对劲,肯定是遇到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就留了个心眼,没想到真的出事了,我就赶了过来。”
“留了个心眼,留了什么心眼?”
苍泊支支吾吾的,在邢战的bī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烧掉一半的小纸人:“就这个,我本来都睡了,突然感觉到替身纸人被毁,就知道不对劲了。”
宫牧好奇地凑过去,苍泊就看见一团灵力充沛的红云飘来,吓得连连后退。
看来这冒冒失失的家伙还真有点本事,邢战摸着下巴暗想。
折腾了一晚上,所有人都jīng疲力竭。当医生从手术间出来时,天都亮了。
小孩肯定是保不住的,幸而蒋玲没事,但她麻药未退,人还没有清醒。
邢战让女孩们守着蒋玲,他心里还有一件事放不下,就是林辉。
林辉膝盖骨骨裂打了石膏,正在哭天抢地地叫痛。邢战去的时候刚好听到在他嚎:“痛死我了啊!都是那个贱人害我!我要告她!叫她赔钱!痛痛!”
果然!邢战担心的就是这个,这家伙很是无耻,坑了人女孩,害人怀孕又流产,自己摔伤了还惦记着钱。但现在蒋玲身心受伤,qíng绪不稳,要是再跟他纠缠不清,或者闹到派出所,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邢战心里冒火,直想冲进去把他揍个半身不遂。
宫牧看出了他的心思,飘到他面前:“想教训他?”
邢战扫了他一眼:“你有办法?”
宫牧眼波流转,笑容狡黠:“那是当然。”
“说说看。”
第10章
“你先去买一盒香烛,我自有办法。”
大清早的很多店都还没有开门,但邢战还是想尽办法敲开了一家殡葬杂货小店,买了一盒香烛。
“要怎么弄?”
宫牧站在医院走廊的jiāo叉口,衣袖一挥,红色的碎光像被风chuī散一样飘向每一个角落。
片刻后,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一个身材消瘦,穿着病号服的鬼从走廊尽头的厕所里探出头,似乎很胆小,左顾右盼了一阵后缓缓飘出厕所,最后停在了宫牧面前。
这鬼像很怕宫牧,站在他面前瑟瑟发抖:“星君您好。”
小小的宫牧倨傲地嗯了一声,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紧接着又有许多鬼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或走或趴,不同年龄,不同xing别,连外国鬼都有,有的脑袋上cha了一把刀,有的只有半截身体,有的膘肥体壮,有的面huáng肌瘦,他们陆陆续续出现,恭恭敬敬地站在宫牧面前。
这是一幅很怪异的画面,来来往往的人自顾自地行走,毫无知觉地穿过鬼魂的身体,yīn与阳两个世界互相重叠,生与死两种状态彼此纠缠。
虽然医院是灵异小说里频繁出境的场所,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邢战根本就不会相信医院里藏了那么多鬼。
“你过来。”宫牧朝一个方向一指。
众鬼分两列排开,一个鬼婴爬了出来。
鬼婴瘦瘦小小,比邢战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满身血污,头上稀稀拉拉几根毛发,一看就是刚出生就夭折的婴儿。他扬着头,咧嘴一笑:“星君大人。”
“就你了,其余的散了。”宫牧小手一挥,众鬼欢天喜地一哄而散。
邢战嘴角抽动:“那么多鬼,你不做点什么?”
宫牧侧目:“这是黑白无常的活,都说我只收厉鬼了。”
“你这算渎职吗?你净化驱散或者超度一下也是举手之劳吧?”
“gān什么,你要去天庭纪委告我吗?”
宫牧的手搭在香烛上,红光闪过,从一个香烛上抽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虚化体,递给鬼婴。
鬼婴大喜过望,两只细小的手捧着香烛,吧唧吧唧地啃。看他吃得进津津有味,邢战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一个香烛进肚,鬼婴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星君大人有何指示?”
宫牧冲邢战使了个眼色:“走吧。”
林辉一看见邢战向他走来就恶狠狠地瞪着他,更加大声地呼痛。
邢战瞄了眼林辉的膝盖,不开口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林辉,凌厉的眼神富有攻击xing。
林辉被他看的背脊发凉,但硬着头皮嚷道:“姓邢的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那女人的!你们先把医药费赔出来!”
邢战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阿玲的孩子没了。”
林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虚张声势地提高嗓门:“关我什么事!我每次都很小心的!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邢战qiáng忍住一拳挥上去的冲动:“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怎么知道!我……”
gān瘦血淋的鬼婴爬上了chuáng尾,一条血痕从走廊上一直延伸到脚边。
林辉惊恐地瞪直了眼,用力闭了下眼。
邢战怒道:“林辉,你不要太过分了,都是男人你这点龌龊心思我会不了解吗?”
鬼婴抱着林辉的小腿,扬着细小的脑袋,咧开的嘴似笑非笑,一步步向上爬。
林辉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指着鬼婴,看向邢战:“这里……这里……”
邢战还在继续说:“你对不起阿玲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敢再跟她要钱?脸是个好东西,你要一点行吗?”
鬼婴咿咿呀呀地爬到了林辉的胸口,举起筷子般细的手臂:“爸、爸……”
“啊――”林辉尖叫,“有鬼!有鬼!你看到没有!”
邢战暗自好笑,但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鬼?哪里有鬼?你找点有水平的借口好吗?我看是你心里有鬼!”
鬼婴揪住林辉胸口的衣服:“爸、爸,我、死、了……”
“啊啊啊――不要过来!”
邢战火烧浇油:“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别装疯卖傻的!有鬼也是你刚死的儿子!”
“爸、爸,你、踹、得、我、好、痛……”鬼婴糊了林辉一胸口的血。
“救命啊!救命!有鬼!”林辉抓住邢战的胳膊,哭得眼泪鼻涕齐飞,“你没看到吗?有鬼啊!就在我身上啊!啊啊啊――”
邢战嫌脏似的甩开他:“光天化日的哪有鬼啊?你快点还钱!阿玲这次流产的医药费,还有你以前跟她要的钱!少说也有小一两万!统统给我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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