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异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妻子,她向我微笑,表qíng平静温和。
“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听到你叫我,我就跟儿子混混沌沌地上了车,到医院后,我还看到我们正在被抢救,可我并不想回去,我只想找到孩子他妈。”
“我们找到了,”孩子抢着说:“妈妈还给了我这个,说她会守着我们的,让我听爸爸的话,要好好活着。”
他献宝似的把招财猫御守亮到我面前,还为了让我看清,特意踮起脚,但我不需要细看,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我看向女人,突然反应过来——难怪那天护士小姐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了,原来在她看来,我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我本来也以为一切都是我们的幻觉,直到醒来后,御守真的在我儿子的chuáng头,我才相信我老婆有来找过我们,她是不放心我们,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我答应她,会好好照顾孩子,先生,也谢谢你。”
男人说完,向我点头致谢,女人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我响应了他们,然后找借口离开病房。
一出来,张玄就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挺有趣的。”
“她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应该很快就会消失的,她心愿了了,要去该去的地方。”
想起早年因为车祸而过世的父母,我的心qíng有些沉重。
肩膀被拍了拍,张玄安慰道:“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席,亲人是这样,朋友同学也是这样,想开就好。”
我的助理先生如果把他的达观jīng神放在金钱方面该多好。
说到钱,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我忘了把钱还给他们。”
“不用还了,他们不是鬼,所以钱应该不是他们的。”
“那会是谁的?”
张玄不说话了,看着我,嘴角翘起,做出神秘莫测的笑。
“你猜。”
我又想打人了。
还好手机铃声响起,及时拉住了我的bào力行为。
来电的是元帅。
“行风,我有好消息跟你讲,你现在方便听电话吗?”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响亮得我必须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心qíng这么好,不会是……
“有什么事,你说。”
“我说——我没事了!我去你介绍的医院做了jīng密检查,结果医生看了数据后,说我只是胃溃疡,根本不是胃癌,是误诊!后来我老婆到市立医院一查才知道,护士把我跟其他病人的化验结果搞错了,一场乌龙,都是一场乌龙哈哈哈!”
我不得不将手机移得更远一些,他的声音太大了,张玄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咧嘴笑了起来,冲我竖起大拇指,做了个“很好”的手势。
元帅太开心了,在对面说个不停,我根本cha不进话。
我给张玄打手势,顺楼梯往下走,又听着元帅讲述他的事,直到我们走出医院,他才停下来,改为向我道谢。
“我没做什么,你不用放心上,不过你确定这次的检查结果没出错?”
“没有,医生为了确诊,又给我做了一次,绝对没错,好兄弟,这次多亏了你,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你还是留下时间陪家人吧。”
“会的会的,夸张一点说,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一定会好好珍惜!”
“还有,记得打电话跟队长说一声,他也很担心你,你住院的事还是他告诉我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元帅问:“你说哪个队长?”
“就篮球队队长,我们以前经常一起打球的那个,他叫……”
“行风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早就……”
声音被盖过去了,有人从后面跑过来,冲我们大声叫嚷,我转头一看,竟是那位出租车司机,天不热,他却撑着一把太阳伞。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元帅还在对面说什么,我没注意听,对他说:“我这边有点急事,我回头再联络你。”
我挂了电话,司机已经跑到了我们面前,但他看到张玄,又马上向后退了两步,举起手,指指手腕上的东西让他看。
那是个类似运动手环的黑色链子,我有些莫名其妙,张玄却貌似看懂了,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
“是怎样?”
“董事长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家伙才是鬼啊。”
“欸?”
我震惊了,上下打量司机。
他长得普普通通,穿得普普通通,除了举了把太阳伞外,看不出跟人类有哪里不同。
我还特意看了他的眉间,眉间也没有黑暗yīn森的气息,所以我忍不住问助理。
“你确定没看错?”
“董事长你这样问,简直是侮rǔ我的职业。”
张玄不高兴了,上前举起司机的手腕,把那个手环亮给我看。
“现在地府也是人满为患,大家轮回要慢慢排队等,所以为了减轻下面的管理负担,地府就发行了这种通行证,有了这个证件,鬼就可以在人间自由活动跟工作,xing质上跟普通人没有区别,等轮回的时间到了才离开。”
听了张玄的讲述,我注意到那手环上的确标了数字,看来是通行证的编号,不过我还是将信将疑,因为这整件事都太匪夷所思了。
“既然你是鬼,载的客人应该也是鬼吧?为什么会载我?”
“你跟鬼在一起,我以为你也是鬼呢,谁知后来才发现搞错了,这两天我一直在发动群众寻找你。”
“为什么要找我?”
司机掏出几张大钞,塞给我,说:“当然是为了还你的车钱,顺便要回零钱,那是我们在人间活动使用的钱币,你不能用的。”
难怪我拿了钱后会一直见鬼了,原来如此,可是……
“你们鬼的通用货币也是美元?”
“不一定,通常人间使用的货币我们都会使用,不过上面有盖地府专用章。”
司机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我。
“啧啧,没想到你真是人啊,那晚我居然没看出来,你的气场好怪,再加上你朋友在旁边,而且你还可以看到那对父子,所以鬼才能想到你不是鬼啊。”
我无语了,以前我坚持无神论的时候,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鬼当成是鬼。
“既然你知道他们是你的同类,为什么不想载他们?而且那晚你还一直在聊鬼的话题。”
如果他不是谈鬼色变,我说不定会留意到他的不同。
听了我的话,司机立刻摇头。
“我们才不是同类,我是有身分证的鬼,我开的是有营业执照的鬼车,但那对父子是游魂,他们一旦上了我的车,如果真变成鬼怎么办?我不想惹事嘛。”
听起来这位鬼司机跟人间的司机没什么不同。
我把那枚硬币还给了他,问:“所以你的出租车是不载人的?”
“除非特殊qíng况,否则基本不会载,因为赚不到钱啊,我又不能跟人类收钱,可是在地府生活也是需要钱的好不?”
“那我回头烧纸钱给你。”
“算了,看在同类的面子上,这次就免费了,我跟你要回零钱就行了,我们鬼进行jiāo易时最忌讳发生金钱纠纷。”
这是个好习惯,希望人间也可以发扬这种jīng神。
司机似乎有点惧怕张玄,要回硬币后,就匆匆告辞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还是有疙瘩,总觉得有些事qíng还没理清。
你说哪个队长……
你跟鬼在一起……
你朋友在旁边……
这几天经历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我掏出手机,照队长留给我的号码打过去,很快的,那边传来电子提醒音,告知我拨打的电话早已停机了。
旁边传来笑声,张玄冲我眨眨眼睛,促狭地说:“董事长,看来你这两天遇到的鬼还真不少啊。”
事后我联络了队长的母亲,才知道他在半年前因车祸过世了,车祸地点就在我们举办同窗会的餐厅附近。
我问过几位同学,这次是谁发起的同窗会,但没人知道,大家甚至说不上来是谁预约的餐厅。
我想做这一切的都是队长,他可能是寂寞了,也可能是希望谁发现元帅没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没了结的心愿,才会一直在人间徘徊,我去了车祸地点跟他的墓地,希望可以再见到他,但他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我唯一的收获是发现了他那晚参加同窗会时穿的衣服跟墓碑照片里的一样。
想起那晚分手时他独自离开的背影,我有了寂寞的感觉,我很懊悔,早知如此,那晚应该跟他好好聊一聊的,不过正如张玄所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有我的路走,他也有他的路要走。
“董事长,钱币还回去了,你以后都见不到鬼了,是不是有点寂寞啊?”
在回程的飞机上,张玄跟我半开玩笑地说。
我没响应,因为我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回答,所以我拿起财经报,开始看报。
我的助理不甘寂寞,喝完了自己的红酒,又顺手把我的那杯拿了过去,一边喝一边叹道:“你以为是人的不是人,你以为是鬼的也不是鬼,人与鬼难辨,黑与白难辨,这其实才是人生吶。”
我看着近期的外汇走向图表,随口嗯了一声。
一张纸塞到我面前,遮住了图表,我一看,却是张请款单。
遇鬼咨询费及解决费用,共计三万美元,请委托人在收到请款书后一周内完成付款流程,违期将每日加算2%的滞纳金。
请款人 张玄
三万?还美元?还2%的滞纳金,这是高利贷吧!
他做什么了,就敢跟我要这么多钱?他当我是印钞机啊!
我忍不住冷笑了,拿起那张请款单丢给了他。
“你可真敢要啊张玄,你怎么不要huáng金?”
“我觉得huáng金支付的困难指数比较高,我做事通常都量力而行的。”
一个人可以把霸王请款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我也是服了。
大概我的脸色太难看,他马上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要的不合理啊?我可以提供明细表的,一笔一笔账都有计算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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