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皓被谢逸笑的愣了愣,好似意识到什么,突然涨红了脸。
何茅倒是一脸欠抽的表qíng,垂涎道:“谢鬼使笑起来真是好看……”
“闭嘴!”范皓不悦的斥道:“这里是冥府,那小倌殉qíng与你有何gān系,若敢乱动心思,仔细送你去七小地狱受刑!”
何茅吓了一跳,忙回道:“范鬼使您误会了,何茅怎敢在冥界造次,不过是去看个热闹,只是奇怪既然他杀了廉州御史,却为何自己又自裁了。”
范皓闻言纳闷的回头望向谢逸,谢逸抬眸也看了范皓一眼,两鬼使都有些诧异,之前拘来的廉州御史魂魄,不见伤不见血,直送去纠纶宫也未听崔判官宣读他的前世登记便离开了。此时听何茅这么一说,方知这廉州御史是被那青宁小倌害了。二人不是关系暧昧么?为何这青宁要杀了他?
杀便杀了,qíng杀也好仇杀也罢,左不过是冤冤相报的戏码,范皓与谢逸并无兴趣了解,只是提醒何茅不可犯错,方回了住处稍作休息。
范皓脱了外罩,顺手又将谢逸的chuáng榻铺整好,打算让谢逸好好的躺一会儿,却又想起捉柯穹时受的伤来,忙道:
“没想到那柯穹恶相如此厉害,必安,你的伤没事吧?”
谢逸垂着头,正认真解着腕上的锁魂链,随口回道:“不碍事。”
范皓突然说道:“怎会没事,我身上现在还觉得肿痛,你脱了衣裳,让我看看!”
谢逸嗯了一声没再回话,这般寡言少语的xingqíng范皓早已习惯了,所以铺整好chuáng榻后,便走到谢逸跟前,自然的伸手就去解他的衣襟。
谢逸仰起头来,一任范皓去脱他的衣服,范皓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谢逸一双清绝的眼眸里,两汪清澈的水雾,安静的望着屋顶,直看的范皓qíng不自禁的慌了手脚。
“无赦?”谢逸见范皓面色cháo红,不禁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范皓紧忙遮掩道:“没什么,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去帮你取身gān净的来换上!”
范皓正yù去帮谢逸取衣服,却听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原来竟是纠纶宫中传令的小鬼,前来告知范皓谢逸速去五殿纠纶宫领差,不知阎罗王又给他们安排了什么差事,范皓与谢逸不做耽搁,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随着小鬼复又回了纠纶宫。
一进纠纶宫便望见殿中跪着一道单薄的身影,范皓与谢逸向阎罗王行了见礼,闪到了殿堂一侧待命。
阎罗王吩咐道:“烦劳二位鬼使复去阳间一趟,为这青宁寻个人来。”
青宁?殿中跪着的就是那小倌青宁?一个普通凡鬼竟要动用冥府两大鬼使去为他寻人?他想要寻的又是何人?
那青宁听到阎罗王的吩咐,抬起头来望向范皓与谢逸。
范皓与谢逸也纳闷的看向了青宁,一看之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原以为廉州城头牌小倌必是个清秀俊美的面相,此时却见这青宁双眼浮涨、面色乌紫,一条长过下巴的舌头垂在口中,脖颈上几道深深的勒痕,早已不见生而为人时的风流俊秀,化为了一只惊悚异常的吊颈鬼。
正愣怔间,却见青宁突然跪向范皓与谢逸,并朝着他们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双眼垂泪,用吊着长舌的口含混不清的说了句:
“求二位鬼大人帮忙寻到我的姐姐红筱。”
……
红筱,三年前红遍廉州城的名.jì,只因这红筱弹得一手民间罕见的凤首箜篌,所以常被一些官宦请至家中为宾客演奏。红筱面上罩一抹红纱,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容。
青宁自jì馆中长大,属于那种不知生身父母是谁的野种,长大后又被老鸨转手卖给一家男风馆中做了头牌小倌,从不过问自己身世的青宁xing子乖舛,却练得一手好琴。
古琴撞上了箜篌,好事之人都想知道,究竟孰qiáng孰弱。
街头巷尾间无中生有的流言愈加火热,桀骜不驯的青宁借机给红筱下了一纸战书,红筱竟然无动于衷。
青宁不甘受rǔ,便带了人到红筱所在的jì馆闹事,不成想遇到几位前来听红筱奏曲的高官,当即下令将青宁绑了起来。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红筱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声称自己是她的义弟,并以摘下面纱为条件,这才将他保了下来。
红筱拥有倾城姿色的消息不胫而走,来访的宾客更加络绎不绝。
青宁却因为此事看了个明白透彻,原来受人敬仰,并非因为才能因为容貌,而是那难得的品行与德cao,自此甘心做了红筱的义弟,视红筱为亲生的姐姐。
原本各自的独奏意外的寻到了和鸣,对于青宁与红筱来说,是在这人世间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直到红筱被请进御史府竟音信全无,青宁懊悔的砸断了古琴,愁了整整一夜之后决定替她报仇。
有一种毒名为铃兰,花开绝美却有深毒。对寻找红筱彻底失去了希望之后,青宁用这铃兰结束了御史的xing命。
红筱一定不在这人世间了,活着也不再有任何意义,一条白绫绕上了顶梁,青宁来到这幽冥鬼界寻找红筱。
……
听完青宁的述说,范皓心中十分压抑,沉声问道:“红筱难道不在这幽冥地府?”
阎罗王忽然叹了口气,道:“有些冤死之鬼会获得冥府特赦,回返阳间复仇,这红筱应是其中一个,只是奇怪,害她的廉州御史已经归了地府,这红筱却不曾回来。”
谢逸问道:“敢问阎罗王,这廉州御史是如何害死红筱的?”
阎罗王又叹了口气道:“红筱死的太惨,本王不忍复述,你们且到廉州城正北方后山去寻寻看吧。”
见怪不怪的阎罗王不肯告知死因,只是让他们自己去寻,范皓与谢逸甚是诧异但也未再多问,当即离了纠纶宫飞去了阳间。
……
幽冥地府正午时分,而阳间却是夜半三更,廉州城正北方后山的林子里,一只猫头鹰的笑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幽qíng、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惨白的月光下,污浊的溪流中,身着红衣,披头撒发的女鬼呜咽的唱着几句离人愁。
范皓与谢逸落定在不远处,冷静的注视着前方那个动作怪异的女鬼,那身红衣并非红衣,而是黏腻一身的脓血。
女鬼弯下腰去,伸手自溪水中打捞着什么,一边捞一边碎念着:
“我的琴呢……我的琴呢?”
谢逸抬起手腕就要释放锁魂链,却被范皓出手拦住。
范皓摇了摇头,示意谢逸暂且忍耐片刻。
“姑娘可是这廉州城中弹得一手凤首箜篌的红筱?”范皓出声问道
女鬼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身朝这边看了过来,范皓与谢逸借着惨白的月光看的清楚,这女鬼满脸尽是血红,好似仍旧带着那抹红纱一般。
“你们看见我的琴了么?”
女鬼自污溪中缓缓漂了出来,直漂到范皓与谢逸的跟前,瞪着一双没有了眼皮的血红眼球望着范皓谢逸,问道:
“你们看见我的琴了么?”
谢逸不忍的阖上了眼眸,这红筱姑娘生前是被那狗御史剁成了碎片么?为何浑身上下都是刀口切开的碎ròu翻飞?
范皓长吸一口气,对琴的执念竟是深到这般田地,令这红筱的鬼魂至今不肯放弃*,仍旧拖着碎烂不堪的ròu身在污溪之中打捞她的凤首箜篌。
第32章 琴瑟不和弦
难怪阎罗王会差遣他们两个前来,是怕这红筱所化的厉鬼不肯轻易随着他们回地府吧。
“红筱姑娘,你寻那琴做什么?”范皓不忍揭穿,只是顺着她的心思问了一句。
红筱转了转突出的眼球,忽然笑道:“我义弟青宁还等着我回去与他合奏一曲呢,我却把琴弄丢了,真是没用!”
谢逸蓦地睁开眼眸,冷声回道:“青宁的琴已经砸了,你的琴也不用再找了!”
范皓吓了一跳,谢逸办事一向冷绝无qíng,面对这可怜可惜的女子,竟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一些。
果然,红筱听了谢逸的话,瞬间满脸狰狞之状。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义弟青宁已经死了,我们就是来寻你回幽冥地府与他相见的!”谢逸gān脆直接明了的告诉了她。
“青宁……死了?”
红筱绝望的后退几步,缓缓回头望了一眼污溪,蓦地大哭道:
“那天明明约好回去要与他共合一曲,可是我却失约了,那狗御史将我的琴丢在了这后山的污溪之中,我在这里寻了好久好久,溪水好冷……我以为他会一直等我的,这是我唯一放不下的执念啊……”
并没有出现预期中的反抗,青宁死了,红筱便放弃了执念。
纠纶宫中,一个面目全非,一个惨不忍睹,合身抱在了一起哭的声嘶力竭。
一向无qíng的森罗鬼府中,众鬼吏纷纷埋下头去,不忍再看。
三生石上,镌刻下一段前世悲苦的陌生姐弟qíng缘,十殿转轮王处,赐予了一双苦命的男女来世生在两处门当户对之家,做了一对琴瑟和鸣。
……
睿国皇宫中,景钰一身威严的朝服,长身立于丹墀之上,神qíng萧索。
他刚刚从议事的大殿退出来,心中的那个疑窦越来越深,总觉得皇帝李昭像是变了个人,虽行为做事较之以前更为聪颖,对他的好感依旧如初,却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默契。
对,是默契,是那种心意相通的默契!
景钰不曾多问,一来君臣毕竟有别,二来……他总觉得对李昭有所亏欠。
堂堂一国之君,甘心委身于他,自然要在忍让方面给足李昭尊严。
此次议事便是如此,景钰的出发点是为民所想,而李昭的出发点却是为了睿国的qiáng大。
按理,为国为民都应该是一样的作为,可李昭今日的qiáng行搬迁百姓以治河患的政策令景钰觉得不妥,事qíng不是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却为何偏要选择使百姓流离失所的下策?
景钰在当场不曾硬驳,此时想来,却是觉得万般不妥。不由的攥了攥拳头,转身又走了回去。
必须要同李昭再商议商议,因为百姓才是国之根本!
“景爱卿怎么还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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