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景钰折回身来,李昭自龙案上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批奏的朱笔。
“圣上,今日之事臣觉得不妥,圣上是否再斟酌斟酌?”景钰开口不言其他。
李昭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朝他摆了摆手道:
“今日所议之事已定,爱卿莫再多虑,朕之qiáng国大业,成败在此一举。”
“臣……不明白!”
景钰揪紧了眉头,怎么治理个河患还牵扯到qiáng国大业?
李昭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自龙案后走出来,行到景钰跟前,抬头望着比他高出半头的景钰,笑道:
“景爱卿一向明理睿智,怎么今日却愚钝了?朕qiáng行迁走一方百姓实是为天下百姓着想,治理河患……不过是借口而已。朕不仅不会去治理河患,反而还要将河患做大,使其变成一条不能逾越的鸿沟!”
“圣上!?”景钰大吃一惊,皇帝难道打的是境防的主意?不禁急问道:“圣上何故反其道而行之?”
李昭不悦的回道:“昔日有始皇帝建造万里长城,朕为何就不能挖个深沟呢?”
“圣上果然是想攻打盛祁?”
景钰万万没有想到,李昭迁徙百姓是为了加大河患,而加大河患是为将来攻打盛祁提前准备好水战的工事。
一向主张长治久安富国qiáng民的皇帝李昭,何时竟有了穷兵黩武的念头?
“景爱卿既然知道了,朕也就不瞒你,不过此事万万不能声张,朕恐有细作泄露机密。”李昭凑近景钰耳畔,轻声说道:“朕只信得过景爱卿一人。”
“圣上……”景钰惊白了脸色,掩饰不住的惶恐,跪地劝阻道:“此举行不得啊!”
李昭白了景钰一眼,斥道:“你不信朕?”
“不!圣上容禀,二十多年前的睿国内乱,时至今日方才太平,合该行长治久安富国qiáng民之策。何况睿国与邻邦盛祁一向和平共处达百年之久,睿国内乱之时都不曾趁机扰乱,于qíng于理圣上都不该如此。昔始皇帝铸长城有利有弊,利为护国并非攻略,弊则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使秦经两世而亡……”
景钰忍不住一通论理陈诉,希望能挽回李昭不切实际的想法。
“住口!”李昭一声喝断,怒道:
“史载天下分久必合,朕不过是顺应天意;盛祁国小力弱,被吞并也是它的天命;竟敢以古秦灭亡一事比拟朕之宏略,你这是在污蔑朕!”
“不……昭儿!我……”
“放肆!朕的名讳岂是你敢直呼的!念在你忠心爱国的份上朕今日不罚你,若有下次定不轻饶,你退下吧!”
李昭说完,折身负手而立,示意景钰退下。
景钰懵了。此时恐怕再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被李昭治罪。怎么会这样?景钰心中刀绞般难受,攥了攥拳也没能再度开口,只好行了别礼落寞的离去。
李昭变了,变的不通qíng理,变得自己都看不懂了。
景钰不敢想象百姓颠沛流离,被发去边境昼夜不停的挖河沟,如若忍受不得,百姓会不会一怒揭竿而起?更不敢想象军队qiáng征兵勇,仓促开战,举目四野,遍地战火láng藉……
睿国,在皇帝李昭的统治下,将要迎来生死存亡的一大关。
……
纠纶宫中,阎罗王满心欢喜的望着自己的两名爱将,解开幽冥禁锢的范皓谢逸,渐渐吸取了不少冥灵之气,眉梢眼角处竟多了一缕淡紫的花纹,凭添几分妖冶鬼魅。
此番诛灭了厉鬼柯穹,黑白二鬼使功不可没,事qíng报到了冥帝处,竟发下令来,要亲自召见这两位鬼使。
阎罗王十分惊讶,冥帝居于东岳泰山之巅,掌管大地万物之生与死,平日里也只有十殿阎王前去报知冥府要事方得一见,今日竟传下令来要召见范皓与谢逸,怎能不令阎罗王对这两位爱将更加刮目相看?
“两位这就收拾收拾随本王去吧,到了泰山天齐殿务必谨慎行事,冥帝不喜躁闹,两位当稳重些。”阎罗王耐心的叮嘱道。
范皓也觉得奇怪,不过是拘了个难对付的厉鬼,怎么还被冥帝另眼相看了?
谢逸依旧清冷着面色,对于冥帝召见这种幸事,面上却看不出一丝波澜,好似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泰山之巅万里之遥,鬼行路却不过个把时辰。
阎罗王带着他的两名爱将,一路飞至泰山山麓处,不期撞见了一道熟悉的俊俏身影。
那道碧绿色的身影从另外一个方向由远及近的飘来,手中捧着一方偌大的锦盒,如翠玉流瑜般降落眼前,缓缓折身向阎罗王行了个见礼。
“本王方才还猜测是哪位风姿绰约的鬼姬摇曳而来,却原来是花公子啊?”阎罗王讽笑道。
“阎罗王还是如此幽默,今日没把你那瞌睡虫带来作弊么?”花骨子还击道。
“又不是开会,带它来做什么……”阎罗王忽然意识到自己被揭了短,立时黑了一张脸。
除了冥帝外,这花骨子向来不给别个面子,真是放肆放肆太放肆!
花骨子扯起唇角笑了笑,瞥见阎罗王身后的黑白鬼使,面上竟又多了一层笑意,朝范皓谢逸微微颔了颔首示意见过,便不再发话,一径朝天齐殿而去。
阎罗王冷哼一声,随即也登上了泰山之巅。
泰山之巅天齐殿建在峭崖一方,凭天而立却又深入幽冥,出乎意料的是,两扇悬浮的金门自动开阖之后,殿中竟然安静的异常,果然这冥帝是个喜欢清静的。
阎罗王领着范皓谢逸径直来到大殿正中,高垂的紫色珠帘隔住了殿内高台上那至高无上的冥界尊者,阎罗王并黑白鬼使便在台阶下依礼跪了。
只听阎罗王报:“上禀天齐仁圣大帝,幽冥地府五殿纠纶宫阎罗王,并拘魂鬼使范无赦谢必安前来觐见!”
珠帘内传出一声温润的回复:“不必多礼。”
一声不必多礼在阎罗王听来再习惯不过,可谢逸听入耳中却刹那间煞白了脸色,不可置信的仰头望向那片密匝匝的紫色珠帘。
他忘记了这是隔帘觐见,还以为抬头便能看到,那帘幕之后究竟是谁?为何这声音极像元烨?
第33章 封号无常
阎罗王已经麻利的起身,回头望见谢逸仍旧跪在地上,面色极不正常,还以为他紧张过度,遂知会道:“谢必安,快起身吧!”
范皓伸手将仍跪在地上发呆的谢逸扶了起来。帘幕后又传来问话,依旧是那个同元烨十分相似的声音:
“听闻五殿中新晋的拘魂鬼使范无赦与谢必安功绩卓然,本帝甚喜……”
本帝?本帝!这声音的主人果然是冥帝!
后面又讲了些什么,谢逸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冥帝的声音传入谢逸的耳中早已变成了折磨。
谢逸按捺不住心中起伏的波澜,双手不自觉的微微发颤。
范皓一直注意着身边谢逸的动静,却不知他为何如此反常,天齐殿中不敢造次,也只能悄悄的伸过一只手来握住了他轻颤的手,悄声问道:
“必安,你还好吧?”
谢逸没有回话,双眸依旧沉沦在那紫色珠帘之上。
忽然,珠帘一端被轻轻掀开,花骨子捧着那方锦盒自帘幕后来到他们面前。
谢逸未能从珠帘的开阖之间看见他想要看清的身影,只好将视线从摇曳不定的珠帘上转到花骨子手中的那方锦盒。
花骨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谢逸,微微笑道:“谢鬼使可还记得你我之前的约定?”
谢逸不作答,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花骨子继续说道:“本想为你fèng制一身素色常服,恰巧接到冥帝旨令,要花骨子亲手为二位裁制官服,这锦盒中便是做好的新官服,二位就请一试吧。”
花骨子启开那方锦盒,一黑一白两套制作jīng良的官服齐整整的叠放在锦盒左右。花骨子催动更衣术诀,范皓与谢逸身上所着的那两套道袍便与锦盒中的两套官服瞬间调换了位置。这是花骨子独有的冥灵术法,不愧为冥府的御用fèng织。
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花骨子对自己的手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锦盒一方取出两顶官帽,只见那官帽高高直直,尽显威严肃穆。
白色官帽上绣有两字为‘拘魂’,黑色官帽却锈着不同的‘夺魄’二字。
官服就是官服,连做什么差使都能一眼辨识出来。
花骨子默不作声的顺手帮他们戴上,又亲手帮谢逸扣好帽子上的锦带,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道:
“谢鬼使换上了这身官服,更添清俊风流,真是令人艳羡啊……”
“还有令你这只风流鬼艳羡的绝色么?”
珠帘后方传出一声笑语,看来冥帝对这位裁fèng鬼果然荣宠有佳。
花骨子嗔笑道:“冥帝您躲在珠帘后边,自然不能见到谢必安鬼使之清俊风流,神仙都没几个能及的上他,要么冥帝您出来见上一见,怕是见了谢鬼使后,就对花骨子再没兴趣喽!”
“哦?能得你花骨子如此称赞者,必不是凡俗之像,说得本帝竟也生出好奇之心。来啊……将珠帘打起来。”冥帝语气温和的命令道。
竖垂的紫色珠帘被两名鬼娥徐徐拉开,谢逸惴惴不安的抬眸望去,只一眼便丢了三魂七魄。
何止声音十分相像?
一脸温和笑容的天齐仁圣大帝竟连相貌都与元烨八.九不离十!
而冥帝投到殿中的目光与谢逸相撞,竟也蓦地一滞,旋即又显出惊讶的神色,仔细打量着这一对着了黑白新官服的拘魂鬼使。
“果然名不虚传,两位鬼使风姿仙致清俊优雅……”
冥帝谆谆赞赏,却对谢逸的反常视而不见,即便此时的谢逸正失魂落魄一般的盯着自己发怔。
谢逸彻底懵了,高台之上坐着的,除了那身金灿灿的冥帝朝服以外,怎么看怎么听,都与在阳间所见到的元烨极为相似。
可是……他的神qíng却好似并不认识自己。
“难怪口口相传,本帝甚是喜欢……”
冥帝权当他们是第一次觐见,难免有些不知所措,自然也无从怪罪,只是微微的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左右端来两册文书。
左右将那文书呈给范皓与谢逸,冥帝看着他们亲手接了,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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