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跟前,转轮王问道:“阎胖子唤本王何事?”
“哎?不是你来寻本王的么?”阎罗王一脸莫名其妙
转轮王眨了眨眼睛,瞅了一眼阎罗王对面冗长的鬼队,和地上那个快要被吓晕的新鬼,拍了一把额头,回道:“哦,无事了,阎胖子还是先忙正事吧!”
话毕,转轮王竟然转身走了。
阎罗王气的chuī胡子瞪眼,再没心思办公了,急摆了摆手将黑白无常招到跟前来,附耳问道:
“方才那薛瘦子跟你们说了什么?可是在说本王的坏话?”
范皓好笑的回道:“转轮王方才只是来确认这些新鬼是否来自阳间睿国。”
阎罗王黑着脸斜着眼,不肯相信的回问道:“只有这些?”
范皓想了想又回道:“还有……叮嘱无赦与必安,倘若遇到睿国丞相景钰的魂魄,直接拘至十殿即可。”
阎罗王一听,蓦地瞪圆了眼睛,什么皇帝鬼丞相鬼,只要是死成了鬼,都必须先到五殿审判一遭儿,这转轮王竟敢逆天改命不成?为何违背冥界律法,令黑白无常将那个什么景钰……
“景钰?”阎罗王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面色有了些缓和,追问道:“那人可是姓苏?”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阎罗王每日见鬼无数,记xing又差的离奇,这次竟会记得一个凡鬼的姓名?
范皓回道:“前世的确姓苏,这一世却姓景。”
阎罗王这才放下了心,禁不住嗤笑道:“我道是谁能令转轮王如此上心呢,转来转去他竟还是逃不脱转轮王的魔掌啊,哈哈哈……”
……
睿国京城,满目冷雨靡靡……
脸上滚落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的聚集,还是眼泪的流淌,景钰直直的跪在李昭寝宫门外,被雨水打湿的朝服黏腻的贴在身上,全然不见了当初的那份俊雅风流。
紧闭的殿门无声的拒绝着这个为百姓请命的丞相,死一镇百姓算得了什么?睿国的百姓多的是!倘若睿国一统天下,岂不是将拥有全天下的百姓?李昭气的在寝宫中来回踱步,忽然问宫侍道:“他还没走?”
宫侍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回道:“奴才已经劝了几次了,景丞相都不肯走……”
“混账!”李昭怒斥道:“他都跪在那里一整天了,不会叫人来将他抬走吗!”
宫侍连声唱喏,慌忙站起身来跑出门去。
片刻后,宫侍引来四名御前侍卫,qiáng行将景钰架起来便走,景钰奋力挣扎着大叫道:“圣上!圣上开门听臣一言呐!”
可惜,宫门依然未启分毫,景钰却被架出皇宫,扔到了宫门外。
站立不稳的景钰一头栽倒在地上,满身的泥水凉不过一颗死心。人心的善变不能左右,人命的贵贱亦不过蝼蚁。景钰终于明白了,缓缓的站起身来,摇摇yù坠的朝家走去。
眼见得最近右丞相景钰失宠,一gān朋党之争的朝臣纷纷递折子弹劾景钰,更有不怕死的妄言,斥责景钰欺君罔上,将堂堂天之骄子的君王欺为身下之受。
李昭勃然大,喝令立刻斩了那胡说八道的王八羔子,却将懊恼之气尽数撒在了景钰身上。
景钰再次替甘溪的百姓请命,却遭李昭一顿怒批,并连降三级命其在家闭门思过,如不奉召不得入宫。
景钰一遍一遍的回想着这些细枝末节的过往,想一遍心便死去一层,不知何时竟自走回了府中,下人见了紧忙将他扶进内室,换了gān净的衣裳,管家又命人下去熬煮驱寒的汤药。
景钰却将人全部遣散出屋,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呆坐在chuáng头。身体愈来愈热,头晕目眩渐渐模糊了意识。忽然又想起黑白无常赠送他的那个锦盒来,犹记得范皓当时的叮嘱‘危难之时再行开启’。
那枚锦盒,应该是被藏在了书架上吧……
景钰摇摇晃晃起身,用尽气力方才挪到那满放书籍的檀木架旁,缓缓的伸出手去,却看不清眼前的方向。
身上的热度如炙烤一般,头上的轰鸣如擂鼓声声,景钰猛然一个趔趄,撞倒了檀木书架。
轰隆一声塌倒,哗啦啦掉下来满地经史子集,覆盖了一身的年少轻狂。
第36章 苏赏善
“丞相卒了!”
听闻宫侍传报,李昭大惊,急忙叫人抬了龙辇前往景钰府邸。
当见到平躺在chuáng榻上尸体,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还粘在颈侧,李昭上前几步坐在榻旁,伸出手来理了理那些散乱的发丝,景钰死寂的面容直映入他的眼底。
李昭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朝外便走,只在临出门时扔下了一句:
“厚葬吧!”
几缕qíng丝终了断,满身冷雨寒不知。
……
拿在手中的这一封冥荧签,上书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睿国,京都荣景街,右丞景钰。’
范皓有些发呆,谢逸却仍是那副清冷的表qíng,看不出是喜还是悲。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死劫,这一世虽然活的最长,却仍是没能活过二十岁。
孟婆曾说,最看不惯这种为qíng而亡的短命鬼,可这一世的他,却分辨不出究竟是为何而亡,或许是为qíng,又或许不是。
哀乐声声的丞相府邸,那些进去哭成一团,出来又悠然闲逛的人们,从来不是黑白无常的关注对象,范皓与谢逸只看到,落寞萧索的景钰魂魄孤独的站在灵堂一角,呆呆的望着躺在棺木中的自己。
“景钰魂来,随吾归去!”
“景钰魄往,同吾入地!”
此番再见,哪还有之前的寒暄客套,他们荣升了拘魂的鬼君,而他却死成了待拘之鬼。
遵照嘱托,范皓谢逸直接将景钰魂魄牵引至十殿肃英宫,转轮王薛倾早已在殿外等候许久,远远的瞧见了,便一阵风似的飘到了跟前。
“苏玉,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谁?”
他说‘你是谁’死身为鬼后的第一句话只有三个字‘你是谁’?
薛倾满心揪痛,犹记得他还是皇帝李昭时,景钰曾说‘只怕到了yīn间认不出来了’而他却笑答道‘认得出来,我即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两句戏言,如今成箴,薛倾心痛如刀割,“你没有打开那个锦盒吗?”
景钰无声沉默。
“苏玉……”薛倾一把将景钰按进怀里,担忧的回道:“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担心你迷恋阳间红尘不愿回来,所以每一世虽给了你富贵荣华,却让你受尽千般苦楚……我不过是想让你看透,人世间逢场作戏的人生八苦……”
谢逸听到这里,忽然蹙紧眉头,原来这苏玉的每一世悲苦,都是薛倾的刻意安排,谢逸怒上心头,才要发作,一旁范皓忙伸手揽住谢逸肩膀,飞速将他带离了原地。
“他们两口子的事qíng,我们还是不要搀和的好!”
……
“苏玉,你看这个,这是秦广王托我帮他隐瞒转生男女错胎送的紫玉珠,还有这个,卞城王送的牙雕鬼爪,还有……这个有趣儿些,阎罗王送的百鬼夜行图……”
薛倾将景钰扯进他的藏宝阁,不曾相见的日子里,收藏的各种有趣物件摆放的玲琅满目,薛倾逐一做着介绍,如数家珍。
兀自介绍一通,却发现景钰仍旧寂寂寥寥,似乎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兴趣。
薛倾长臂一伸将景钰揽入怀中,满心愧疚的安慰道:“我知道你还未能从那场劫难中解脱出来,我已派鬼卒去阳间寻找那方锦盒,很快你就能醒过来了!”
景钰任他抱了,宽大袍袖长垂两侧,神qíng却依旧痴痴怔怔。
阳间有一种疾患,症结在于太过悲痛,或变狂躁或变痴傻,名唤‘失心’。若想治好景钰的失心,薛倾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方锦盒上。
……
好不容易办清了公事,阎罗王累的伏在案几上,乜乜斜斜的问道:“小崔,数一数本王今日一共判了多少只新鬼。”
崔判官翻了翻手中的生死簿,恭敬的回道:“阎罗王,您今日一共判了三百零七只新鬼!”
阎罗王怒道:“这混账李昭,害的本王今年头一次忙成狗!”
崔判官笑道:“阎罗王知足吧,若是战祸,您别说一日判三百鬼,就是一日判千只鬼,还需判上个七八日呢!”
阎罗王道:“比不得!战祸之鬼那纯粹是作的,无缘无故害死的百姓鬼乃是怨的。不行,本王要整一整那李昭,好叫他安分些!”
阎罗王朝殿中寻觅一圈,见众鬼卒都在忙碌着收拾,遂喊道:“白无常可在?”
角落里的谢逸闻听阎罗王唤他,随口应了一声:“在!”
阎罗王一脸坏笑的朝谢逸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悄声吩咐道:“白无常可否去阳间走一遭,替本王办个差事?”
谢逸听阎罗王并未直讲是何差事,料定不是什么好事,便没有直接应承,反问道:“阎罗王差属下去阳间所办何事?”
阎罗王邪邪笑道:“你戴上面具去往阳间一遭,吓一吓那皇帝李昭,好叫他安分些。”
“不去!”谢逸听了阎罗王的吩咐,清冷的抛下两个字竟转身走开。
“你……你!怎的比那罗刹脾气还倔!”阎罗王气的不行,他这老好好王是一个下属都支配不起了。
崔判官在旁侧憋住笑,劝道:“白无常行事一向直正,阎罗王叫他去做吓人的勾当,他怎会应承,不如换一个吧。”
“换谁?”阎罗王气道:“如今每日对着他那张面具,害的本王都做恶梦!还有谁能比他还吓人的?”
崔判官嗤笑一声,附耳对阎罗王说道:“未必偏要吓他,且叫个小鬼缠缠他去,一样叫他老实了!”
阎罗王眼珠子促狭的转了转,正对上崔判官的一脸坏笑,不禁心意相通的点了点头道:“色鬼何茅?”
……
肃英宫中,景钰缓缓的启开了锦盒,只见盒中躺着一枚小小的碧绿色玉牌。
待看清楚玉牌上镌刻的三个小字‘苏赏善’后,玉牌忽然化为了尺长,瞬间迸发出翠绿色光芒,将景钰罩入了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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