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带着这样烦躁的心思,出租车一路驶向警局大门,车子停稳后肖云鹤很豪气千云的丢下一张一百块,附加一句:“不用找了。”
司机先生哪里肯依,坚持立场在正在被感qíng问题搅得脑子里一团浆糊的肖警官面前严肃声明:我们出租车司机是有cao守的!日常行为里绝不会做不找顾客钱的事!顺便以一种非常凛然的正气,把五十多块钱塞进肖云鹤的手里。
肖云鹤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脑袋更疼了,跨进大门时一脸神经痛的表qíng让正拿着收音机跟着哼小曲的门卫老欧看了他一眼就立刻问:“小肖你不舒服?”
“啊?没事儿。”肖云鹤在老欧一脸怀疑的表qíng之下举手投降,“真没事儿,您别多想了。”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肖云鹤有点意外地发现只有许愿一个人在。
不,意外的应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应该说是“唯一在的居然是他”这个事实才对。
秦致都想着约自己出去吃个饭,许愿殷浩这对名正言顺的不更应该光明正大的翘班去来个làng漫的烛光晚餐……什么的。
“你居然回来了?”听见门被推开的声响,许愿把视线从电脑屏幕转移到肖云鹤的脸上,“谁惹你了?”
“没谁。”肖云鹤走到桌子前坐下来,伸手去翻镜子想看看自己的表qíng到底是不是抑郁的这么明显,“他们人呢?”
“沈组开会去了,乔源说是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去了,舒凌不知道,剩下的看今晚没什么事儿都早早回去了。”许愿随手撕开一包薯片,“倒是云鹤你哎,不是说今晚有约么早早就走了,怎么又回来了,又没什么大事儿赶着办。”
“你不是也在,怎么,平安夜就打算在警局过了?”反正那回在医院许愿也都算是跟他坦白了跟殷浩是怎么回事儿了,肖云鹤也不觉得这话不能说,心说殷浩虽然看着挺木的但不应该是个那么没qíng调的人啊,哪有两个人这点儿还在单位杵着的。
“偶尔在警局一次也不错啊。”
“……”看见许愿的神qíng里颇有一点暧昧,肖云鹤开始觉得自己回来的不是个事儿了,“那我走了。”
正准备把刚从身上扒下来的羽绒服再给套回去,一个不小心,口袋里的东西随着动作滑下来,不偏不倚的还正好掉在许愿脚底下。许愿自然而然的弯身捡起,很配合剧qíng的“哎”了一声:“这什么?”
“你觉得好玩自己留着玩儿去。”
“哎哎哎话不能这么说啊,我先说好了我可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啊。”许愿拿着盒子跟检查尸体断掉的大腿骨的横断面似的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打开看看?东西看着不错。”
“随你。”
说实话肖云鹤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奇的,可是又放不下那点儿自尊,真当他是小姑娘送点小东西就能给哄回来啊?当面跟你闹得不能再僵了一个人的时候却甜甜蜜蜜的打开礼物感动的七荤八素的——开什么玩笑呢?
说话间许愿已经把盒子给打开了。肖云鹤刚才在外头没心思看,现在用余光一打量,总算有点安慰秦致的品味还没变得跟他的智商一样差劲。东西也就巴掌大,但做的很jīng致。镂空的双层盒,里层雕着一副山水,一串紫檀木手串静静地放在正中。灯光流转间,沉淀出一种素雅却又恢弘的宁静来。
就那么一瞬间,肖云鹤觉得心头略略有些动容。
许愿也静了下来,须臾笑道:“好东西。”
“倒也是。”他说。
“既然是好东西你就留着吧。”许愿合上盒子,缓缓地把东西推过去,“要换了我是你,肯定感动死了。”
“……”
“你什么表qíng?不是吧,你们吵架了?”
“……”肖云鹤深深觉得自己跟许愿的脑回路可能不在一条线上,“我先走了。”
说完穿好穿了半截的外套,再顺手摸过桌上的盒子,肖云鹤其实有点头疼别人默认他和秦致已经是一对的这个现实。大概是有许愿殷浩榜样在前,看着隐隐约约知道点事qíng的人都没对他和秦致都是男的这一事实表现出什么异议,肖云鹤觉得自己这一帮同事真是开明的令人感动。但实际上——他跟秦致的事儿还没掰扯清楚呢,原则问题被下降到小qíng侣吵架的高度,别人再一七嘴八舌,整个就是添乱。
肖云鹤觉得自己真是白花了那四十多块钱的车钱再回警局一趟,拉开大门直接下楼,公车私用,决定开车回家直接睡觉。
腊月初八。
秦瑶总算在前一天结束了期末考试,收拾好宿舍里的东西,拉着小伍来蹭她哥亲手熬的腊八粥。
屋子里的暖气给的很足,秦瑶穿着件薄薄的羊毛衫,半盖着chuáng毯子抱着玄珏窝在沙发上看盗版光碟。小伍搬了个小板凳去厨房帮秦致摘菜,秦致正拿刀把彩椒细细的切丝,旁边的高压锅里隐约传来一点软糯的香气。
秦瑶打了个哈欠,快进过片尾,挠了挠玄珏的耳根,看见它从自己膝头跳下去,揉了揉肚子,慢吞吞的从沙发上蹭起来,走到厨房去监工。
“对了哥……我刚才看过了啊,这个寒假居然有六个星期啊,都想不好去哪儿玩儿。”
“多出去走走也好,总在家里闷着也不行。”
“话是这么说啊,去哪儿?去山上看个日出什么的?”
“得了吧,你脚还没好利索呢,谁敢让你上山。”小伍总算摘好了一盆韭菜,弄了一手泥,一边儿提出反对意见一边儿去洗手,还不忘征求秦致的意见,“你说是吧师傅?”
“山上还是别去了,真想去那块还不如去看看冰雕。”秦致把切好的彩椒装盘,“你要真想去也只能赶着这几天了,月底就是chūn节,到时候车票估计都买不上,元宵过去你都快开学了,再想去时间就有点赶了。”
“chūn节啊……这倒也是。”秦瑶回想了一下每年chūn运期间报纸上的配图,心说想图个便宜坐火车去都不那么容易,“那就去点近的……嗯,再说了,话说都快过年了啊?今年年夜饭要不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做?就算要吃饺子也好歹配两个菜……”
“去年那只jī你可是一个人吃了半只啊。”
“伍chūn行你不说话会死啊!?”秦瑶佯装要踢之后继续畅想未来,“去饭店订小桌有点委屈,哎对了哥,你要不把肖警官叫来跟咱一块儿过年吧?”
秦致的动作停了停,直到秦瑶等的不耐烦了又喊了一声哥,秦致才沉声说:“你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来了?”
“没怎么啊,就那么一说,他家里不说就他一个人么?多点人凑个四人桌什么的,算我请他吃饭啦。”秦瑶眨了眨眼,“嗯,顺便,你们俩联络下感qíng?”
“别胡闹了,警局那么多人过年估计也有聚餐的。”
“那就要不咱们也去——反正又不是不认识。”
“再说吧。”秦致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匆匆把调好的调味料浇在菜上,“洗手吃饭吧,凉菜先拿走吃,其他的再等会儿。”
秦瑶端着菜欢天喜地的进屋了,小伍洗完了手,从橱柜里数出三套碗筷,也进了屋。
秦致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冲击着盆里摘好了的韭菜,冬天水冷,浇在手上有种刺骨的冷痛,秦致恍若不觉的冲洗完一把韭菜,甩gān水放到案板上准备切段做菜。刀锋很利,手起刀落险险切到扶着菜的手指,旁边炉子上的一锅沸水已经煮开,腊八粥也快熟了。
这些天秦致总是避免想到肖云鹤,实际上是他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自己。那天肖云鹤的话像是戳了他的痛处,说实在的,肖云鹤提出的那个问题他没办法回答也不想回答,又觉得这是一件让他很难面对的事qíng。他不觉得肖云鹤和衡青有什么不同,可是肖云鹤在乎,他说衡青死了,这是实话,可也不是实话。哪怕他觉得自己是了解那个人的,大概也能猜到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可是有些东西肖云鹤可以轻轻揭过,他就不能。
也许对于肖云鹤而言那真的就是上辈子的事,可对他不是,像是玻璃板下桌面上的污垢,看得到,可是擦不掉。
他做不到像肖云鹤那样可以一口否定衡青的存在,他在这世间徘徊了这么久,放不下的东西不太多,但也有一些,像是个永久的烙印,除非他死。
但是他又不想放弃,总觉得想要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的自己才是个贪心不足的小人。
秦致把配菜过水,捞出来,控gān放进锅里,加调味料,开始炒菜。
或许真像舒良平说的他是个在感qíng上很拎不清的人,这算是他自己的事,舒良平不好开口,但显然也不赞成他把这件事qíng就这么冷却处理到底。舒良平算是现在除了夜睿之外最清楚他们之间往事的人,喜欢不喜欢,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可是一句喜欢的分量又太沉,看不清自己的心之前,他觉得自己还负担不起。
他不想再重复一次过去的事,他也清楚如果他真带着对衡青的歉疚去对待肖云鹤,于自己于肖云鹤而言都不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舒良平说得对,这么久了他不应该再有什么看不透的了。他的问题不在于肖云鹤喜不喜欢秦致,而是秦致喜不喜欢肖云鹤。
秦致心不在焉的炒完一道菜,装盘,喊秦瑶过来拿,然后去看腊八粥。
还记得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个腊八晚上,滇城巷里斜云小馆里挂出一道斜幡,一口大锅支在当街,里头的腊八粥散出软糯的香气。寒冬腊月,来来往往的人们尽可以停下脚步讨一碗粥来暖暖手心与脾胃,黑发金瞳的男人一身烟青色的淡花长袍,外套一件素黑色的大氅,眉目冷清,可每一次的动作都带着细心与周道。他那个时候从窗栏之间望出去,心里暗暗安慰于衡青总算脱去了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皮囊,又把手下的各色豆米细细淘净放进锅里,加水煮沸,慢慢熬就又一锅腊八。
秦致手一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他坚持在每年腊八煮一锅粥,竟是怀念的意味更浓一些。
秦瑶早就和小伍瓜分完了一盘凉菜,没准备主食只能眼巴巴的再跑过来看粥。秦致把高压锅从炉子上拿下来搬进屋里,锅盖打开的一瞬间溢出浓浓的白色雾气,又忽然间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回得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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