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得让我自己都感觉到可怕。我在临睡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变了。
接下来两天,我活得好像一只壁虎或者当年在这里生活的羌族采药人,因为和事qíng并没有太大关系,所以长话短说。
我从一个只有一些野蛮经验的攀岩菜鸟,慢慢开始能够靠着那些绳索独立地在悬崖上爬行,我们从上往下,一个dòng一个dòng地往下寻找。具体的过程其实十分有趣,不过没法形容出来。这些dòng大体都不深,很多都是正宗的山体裂fèng,看着是个dòng其实最后只有一臂深,能容身的并不多,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在不少dòng内都发现了残缺的骸骨,有些发髻还清晰可见,但是大部分的骸骨都散落着,显然被啄食过。
想起他们砍掉绳子的决绝,当时觉得信念让人佩服,如今看到那些骸骨,空dòng的骷髅却让我觉得十分可笑。不知道他们在最后的关头会是如何的心qíng,也许会有少数人因为饥饿产生幻觉,那应该就是他们努力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出乎我意料的顺利,在第二天的上午,我们就找了那个他们发现帛书的dòngxué,之所以肯定是这一个,是因为dòngxué的四周有明显的人工加固的痕迹,dòng只有半人高,比所有的dòng都深,但是还是能一眼看到底部,里面有一具盘坐着的骸骨。
说起骸骨也许并不合适,因为那尸体有完整的人形,但是也不是gān尸,尸骨能维持人形,主要是因为他身上穿着一件铁衣。
这东西是一种民间修道之人的加持,据说古蜀一代有这种习俗,用来克制自己的各种yù望,我不是民俗专家,也不详细了解,只感觉真难为他背着这身破铁爬得那么高。
铁衣很像链子架,但是用的是老铁,整个铁衣锈成了一个整体,里面的骸骨早就散架了,只有外壳保持着死前的姿态。骸骨四周的黑色dòng壁有很多砸出来的凹陷,看来以前的帛书都放在这里。现在已经完全被洗劫一空。
此人不知道是谁,看骷髅上gān枯的发髻几乎没有白发,应该不是个老人。它来自哪里?有过哪些故事?临死前又在想些什么?每当看到一具尸体,我总会想知道这些事事qíng。
因为我们两个的身形几乎堵住了dòng口所有的光线,小花打起了手电,秀秀和我们透露过,在当年的发掘过程后期,发生过巨大的事故,但是这里一切都不像发生过巨大事故的样子,而且,当年的工程浩大,那么多人,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个dòng?
虽然当时他们需要找遍这里所有的峭壁,但是也不至于要老九门全部出动,这种前所来有的阵仗,肯定是由一个人牵头,那这个人一定是判断出形势需要这样。能够纠集所有的老九门的人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我们眼前看到的肯定只是一种假象。
果然,这具古尸的身后我们发现石壁上沾有很多诡异的gān裂泥痕,刮掉泥痕,赫然见到了水泥。
后面的石壁是用这里的山石扳着水泥砌起来的,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水泥,让我感觉无法接受,显然他们当年撤走之前,完全封死了这里。
“婆婆有没有和你说过这qíng况?”我看着那些水泥,这让我有些担心,这种封法会不会意味着里面有着某种必须被关注的巨大危险?但是老太婆没和我们说,甚至没有提到这里被封住了。
“当年他们是第一批撤走的,封住这里应该是在霍家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做的。”小花道,“如果她想做成一件事qíng,应该不至于玩这种花招。”
说着他拿着一边的石头砸了两下水泥混合石壁,石壁纹丝不动,但是表面很多的水泥都被砸掉了,我们就发现里面水泥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呈现一种暗红色。
说是红色,其实是一种偏向深棕的huáng,很像是铁锈水。我捡起一块碎片闻了闻,没有任何的异味。
虽然不能肯定,但是我立即就意识到,这可能是血。老太婆和我们说过,当年探索这里的时候,发生过巨大的变故,这里有血迹,证明我们来对了。但是,血迹以这种方式出现,让我觉得有点问题。
我曾经见过类似的痕迹,在屠宰场的屠案上,那年我和三叔去置办年货,这种陈旧的血迹,其实比鲜血更让人压抑。
但是,随着小花的继续砸下去,碎裂的水泥越来越多,我就发现有点不对,里面整块整块的水泥都是这种颜色的,越往里颜色越深,越接近真正的红色,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开始闻到了血腥味。
小花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又砸了几下,翻出几块石头就停了手,骂了声:“啧。”
我看着被砸出的凹坑,里面所有的水泥全是红色,简直好像,这水泥是用血浆搅拌出来的一样。
如果是有人受伤,或者死亡,不可能会流这么多的血,而且,这些血浸透了水泥,哪有渗透得那么深的道理。
“会不会是当年他们为了避邪之类的原因,在水泥里混了狗血?”*我问小花。
小花翻动地上的水泥块,道:“越挖血迹越深,水泥浸血浸得越厉害,而表面却不多,说明,血是从里面向外渗出来的。”他摸了摸那些发黑的水泥,“里面接触不到氧气,血里的铁元素没被氧化,所以颜色没有褪去。”
“从里面渗出来?”我心说那是什么原因。一种不好的感觉传遍全我忽然想到了血尸墓。
小花用石头继续砸了几下,浸了血的水泥虽然并不是很坚硬,但是表面蓬松的部分砸光之后,里面的碎石头越来越多,没法再砸进去。于是我们从下面吊上来石工锤等装备,开始一点一点把石头砸开。
这种水泥和石头混合的物质相当于现在的路基混凝土,抗压xing能极佳,我们只能从石头和石头的fèng隙处砸掉水泥,把石头敲下来,进度缓慢。在局促的空间内很快两个人就汗流浃背,因为协作失误,都被对方的锤子敲到了手指和脑袋,苦不堪言。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外面一片漆黑了,忽然我砸开了一块石头,一下就发现,从水泥中露出了一段骨头。
我和小花对视了一眼,立即加快凿进,拨开附近的石头,一具奇怪的骨骸,就从石头中露了出来。
那是一具完全腐烂,但是却没有分解的尸体,我们只挖出了一点点,刚能看到头盖骨和一只臂骨,其他的还在混凝土里,骨骼发huáng,几乎碎成渣子。能确定是具人的尸体,但是,却又有点不一样,因为这些骨头上,覆盖着一层奇怪的“毛”。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上面粘满了霉菌一样的“头发”,让人背脊发毛。
我凑近仔细地看,并立即把小花推远让他不要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起,看到头发,所有的戒备就会打开来,自己也退后了几步。
这些确实看上去非常像“头发”,但是扯一下就能发现,这些头发和骨头是连在一起的,几乎所有的骨头上都有,头发好像是从骨头上长出来的,因为腐朽的头发非常的脆,一碰就碎成小段,被当时腐烂的尸液粘在了骨头上,数量非常多。
小花戴上了手套,拿起锤子,就开始敲那个嵌在混凝土里的头盖骨,两下就敲碎了天灵盖,用锤子起钉子的那头挖出头骨的碎片,用手电往里一照,就看到颅腔里也挤满了头发一样的东西。
“不妙。”小花就啧了一声。
我立即意识到,当年他们在这里损失惨重肯定不是因为什么事故,看来,他们是遇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之前一直也觉得有点奇怪,如此qiáng大的队伍,就算是遇到非常机巧的机关陷阱,也不会造成“巨大的变故”,老九门不是散盗,就算死一两个人,以那批人的身手和经验,也会立即找出逃脱的方法。但是,有些时候,是你手艺再好也没用的。
我有点发悚,如果如此,那打开这个dòng口,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qíng,dòng里不知道是什么qíng况,但是后面肯定还有尸体。要是敲着敲着爬出一只禁婆,就够我们受的。另外也不知道这些头发到底是怎么长到脑子里去的。
我和小花说了我的顾虑,想来想去,只好披上衣服,戴上两三层的手套,然后戴上护目镜,用绷带把自然的脸全部绕起来,搞得好像深度烧伤一样。确保自己没有任何一块ròu露在外面了,我们才继续挖掘。
这下连汗流浃背都没了,所有的汗都捂在里面,不到十分钟我所有的私密部位都开始向我抗议,我只好一边挠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尸体边上开挖,好像考古一样小心。
不出我们所料,第二具骨骸几乎是立即被发现,几乎和第一具骨骸是抱在一起的,接着,立即就是第三具骨骸,和第二具在同一个位置,同样抱着第一具骨骸。和第一具骨骸一样,这些骨头上全部粘满了那种头发。
继续挖下去,到了后面就全是石头垒起来的,水泥完全没有灌入这里,悬崖上没有灌注水泥的大型设备,用手工浇灌,水泥就没法压到dòng的深处。这使得挖掘非常方便,更多的骨骸接着第二具和第三具被挖了出来,让人纳闷的是,所有的骨骸都是抱在一起的,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在打斗,但是挖着挖着我就意识到,他们是在把前面的人往前推,好像是想把前面的人推出去。
我忽然能再现当年的场面,外面的人在往里浇灌水泥,里面的人被乱石压住,他们大叫着不要,想把前面的人推出去,但是无数头发顺着石头的fèng隙蔓延,将他们吞没。他们哀号着,挤压的乱石让他们根本无法前进,痛苦的他们绝望地扭动着,水泥被那种攻城战锥一样的锥子从外面打入,压力挤压碎石,将他们挤碎,他们的血汇集在一起,流向涌动过来的泥浆。
这已经不是死亡可以形容的场面了,那些昔日的老伙计最后竟然这么死去,难怪老九门他们会产生那么大的恐惧,连谈也不愿谈起。小花皱起眉头看着我,抓开套住头的塑料袋用手指把汗湿的头发往后梳去,就道:“你是对的,这个dòngxué的封闭,不是在霍婆婆离开之后了,他们是在事qíng发生之后,立即就封闭了dòng口,才会有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婆婆应该知道这件事qíng,为什么她没说?”
“也不一定。”我道,“也许是她走了之后,剩下的那些人,还不死心,还在尝试,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小花摇头:“你知道在这种悬崖上,装置一个水泥罐装系统要多少时间和力气?他们一出事之后,还没有逃出这个dòng,水泥罐装就开始,这说明——”
他yù言又止,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一个预谋好的状况,水泥罐装是一个保险,他们预计到会有这样的危险,所以,在进去之前,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如果他们在里面出事,那么就把他们给堵在里面。”
“他们是自愿的。”小花看着那具骸骨,“这让我好受了点儿。”
“但是,看他们这个样子,如果他们是自愿的,他们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状态。好像糖葫芦一样,一个推着一个。”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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