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已经形成了很jīng确的生物钟,只要睡前提醒自己只是短暂休息,我一定能准时醒来。果然,过了一会儿我就醒了。我的脸上盖着帽子,里面散发着洗发水的味道,我十分庆幸在野外还能闻到这种城市里的味道。
我chuī了口气,心里想着以前去鲁王宫和云顶天宫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我都属于破坏队伍士气的分子,永远要被潘子踢才能醒来。如今我却没有赖chuáng的权利,我是三爷了,其他人都看着我呢。我迅速把帽子一抓,就想翻身起来,这一抓之下,却发现盖在脸上的帽子成了一一团湿漉漉的东西,还很油腻。
我一惊,立即拍开那东西坐起来,随即发现不对——篝火照亮的整个区域里,靠近秘沟边缘的部分有水滴落下来。我以为是下雨了,但是抬头就发现,水不是从上头滴落的,而是从石头上溅落下来的。我正坐在沟边的一块石头旁,四周的藤蔓已经被砍完了,水是顺着上头的沟壁滴下来的,拍在石头上溅起了水珠,四周好些人都已经被浇醒了,几个人遮着脑袋跑出溅水的区域,嘴里冒出“怎么回事”一类的话,胖子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让全部的人闭了嘴。
我们都看着他,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就看他闻了闻被溅满水的身上,我跟着闻了一下我的帽子,一股尿骚味儿立刻让我恶心到了极点。
是尿,有人在我们头顶小便。
“你妈!”皮包轻声骂道,恶心得直吐口水,显然尿呛到嘴里去了。
胖子继续让我们别说话,所有人都恶心得不知所措。只有胖子迎了上去,开始爬沟边的石头。我不知道他想gān吗,也咬牙跟了上去。我抓着藤蔓一直爬到横木底下,一下就听到上头有人说话,还是英语,我立即明白,那是裘德考的队伍。
还是有些尿流了下来,滴在胖子脸上他也不管。他听不懂上面在讲什么,就做了个手势让我听。
我忍住qiáng烈的恶心侧耳去听。上面肯定有不少人,显然他们身在高处,完全没有发现沟下还铺着一层横木,横木下面还有这么隐秘的通道,
但裘德考的人,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啊。我听不清老外们的具体对话,只能对胖子摇头。胖子要了我的手机,要我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这时,我听到了一个中国人的声音,他说了一句:“快出发,没时间休息。谁看到新找来的向导去哪儿了?”接着有人翻译成了英文。
我听得那声音,一愣一这声音很熟悉,想再听几句,上面的人就发出了一片动身的声音。
我和胖子翻下去,胖子吐了几口口水,听声音远去了,才道:“妈的,老外真他妈的火气大,尿骚味儿也太重了。秀秀,快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我想到那中国人的声音也被录下来了,马上凑过去,但看秀秀这时完全不理会,只是把衣服解开,到水潭边去洗漱。
“哎呀,丫头.先别洗,那潭子我也尿过,洗了不还一样?”胖子道。
秀秀和边上也在一起洗的皮包都愣了一下,皮包立即跳起来:“哪个你没尿过?”
“都尿过,昨晚无聊,我每个潭都尿了几下。”胖子道,“先别洗,来听听录音。”
“我不gān!”秀秀道,“我宁可死也受不了这味儿。”
我闻着也无比难受。胖子没办法,只好指向远处一个水潭:“那个是gān净的。”
我们马上冲过去,把头发和衣服都洗了,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尿味儿淡到闻不出才作罢。
“死人不怕,怕尿?我告诉你们,根据科学研究,尸体腐烂的东西绝对比尿脏。尿喝下去是没事的。”胖子道。
秀秀用她的头盔从水潭中兜起一头盔水:“那你喝!”
“喝下去没事,不代表就好喝啊,”胖子说道,“快点弄完,咱们不能被他们赶上。”
秀秀听了录音之后说:“放心吧,他们在上头走山路,根本不可能赶上我们。这一队人一定是在我们到巴乃之前就出发了,已经在山里走了几天,被我们赶上了。”
“他们说新找的向导是怎么回事?”胖子道,“那儿怎么会有向导?”
我摇头,一直想着我刚才听到的那句地方话。那个说话的人是谁?为什么我听着那么熟悉?
胖子看我有些心思,问我怎么了,我把事qíng一说,他却没有印象。显然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秀秀道:“不管怎么说,裘德考在我们来之前又派出了队伍,我听他对三爷的说辞不同,显然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以裘德考的xing格,他之所以继续派出队伍探险,肯定不是乱来,一定是有了新的信息。那个新的向导也许是关键。
“可是,那咱们怎么办?不理他们,继续走吗?”胖子想了想看向我。
我对于那声音太忌讳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涌动。我对胖子道:“我们得爬上去看看。”
我和胖子用砍刀劈开腐蚀最严重的一根横木,爬了出去。外面是一片月光。这里没有大树,我顺着斜坡一路缓缓地爬,就听到人的声音顺着风传来。队伍在连夜前进,已经走开了一定的距离,但秀秀说得没错,坡上特别难走,他们没走出多远,还能看到前面的火光。
我和胖子快步追了几步,胖子一把拉住我,进到糙丛里对我摇头。我看向他指的地方,却见前方的高处有火星点——有人在那里。
“哨兵!不能再跟进了。”胖子说着递给我一架瞄准镜。
“你哪儿弄来的?”
“枪上拆下来的。”胖子道。
我拿起来朝前面的队伍看去,看到了一群老外正在灌木上爬坡。他们没有用手电,而是用的火把,在没有路的山上,手电太容易迷路了。
这支队伍大概有十五人,老外在我看来都长得一样,我也没法认出是不是岸边的那一批。我移动望远镜,去找那个向导。
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中国人,他背对着我,正在和另一个老外聊天。我一看到他的背影,就打了一个激灵,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传了过来。
接着,那个人忽然转过头来,往后看了看,他的脸迅速地闪了一下。
我当时就一愣,接着整个人便跟打了jī血一样,浑身毛孔都奓了起来,因为,在当时那一刹那,我忽然搞不清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我的脸。
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看到了一个吴邪。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胖子在身边,我肯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当我再去仔细看时,那人却已经走远,在人群中找不出来了。
可能是我动作太大了,胖子把我往灌木丛里按了按。我把瞄准镜递给了他,他也抬头去看。
我之前心中感到奇怪,但刚才一刹那的心里发毛之后,现在却感到出奇的平静。
这不是一般的平静,而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平静,有一瞬间的恍惚,我想不起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那qíng景诡异得似乎不应该被记下来。
这家伙是谁?
一个人,对自己的脸真正了解多少?这是一个疑问。我们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自己的脸,是否是一个完整的印象?那真的是自己的脸吗?我还不敢肯定。
我心中很镇定,一直等着胖子的观察结果。胖子看完,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惊讶。他趴下来道:“中国人好像不多,但天黑得实在看不清楚。你到底想gān吗?”
“我觉得这队伍中有熟人。”我道,不管是刚才的声音,还是我看到的脸,我都觉得很熟悉。
“你有熟人?胖爷我有熟人也就罢了,你要有熟人这还真有点惊悚。”胖子道,“你家门口卖茶叶蛋的在里面?”
“没工夫和你扯皮,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我轻声问他。他摇头:“这支队伍规模不大,但配置一应俱全,典型的老美作风,什么都靠装备。他们走的方向不对,是往回走的。看来他们是从山里出来的队伍,应该是回营地去,和我们没什么冲突。”
“你确定吗?”我问道,“何以见得?”
“确定。从他们离开的方向,往西走就是一条小溪,顺着小溪一直走,下几个断崖就能到村子里。裘德考在那边设置了绳索,有时间的话,走那条路风景很好。而且你看他们的包裹都已经瘪掉了,补给都没了,肯定是回村子的队伍。裘德考没骗我们,他肯定不会派新的队伍下去了。”
我点点头,心中就开始犹豫了。看来胖子确实没有看到队伍里的“我”,难道是我看错了?还是胖子错过了看到的机会?是不是需要再跟上去确认一下?如果我没看错,那整件事就他娘的开始朝我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了。
“天真,你怎么回事?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这样魂不守舍的?”胖子问道。
“你有没有看到……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我问他,胖子看了看我:“你是指,和你现在很像,还是和你以前很像?”
“以前。”我把看到的东西和他一说,他皱起了眉头:“天真,你一路过来有没有磕到脑子?”
我有点怒了:“我cao,咱们在一起多久了,你还怀疑我的判断力?”
“就是因为和你待久了,才不信任你的判断力,胖爷我又不是没吃过苦头。”胖子说道,“你丫肯定看错了,回去吧。”
我本来有点犹橡,被胖子这么一说,一口气上来,我还非得上去验证验证才肯罢休,正在我们扯皮时,身后忽然有一阵灌木晃动的声音,回头一看,皮包也爬了过来:“三爷,老大,我也来了。”
“你来gān什么?”胖子问,“别来添乱,我和你三爷正二人世界呢。”
“我来找你们学习提高的。您不是说要我多跟着您混吗?”皮包说。
我问胖子:“这小子什么时候拜你做老大了?”
“人格魅力,”胖子说道,然后扭头对皮包呸了一口,“滚,别多事,这儿的事你学了也没用。”
皮包才道:“其实是秀姐怕你们人手不够,让我上来帮你们的。”
胖子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对我道:“他来了,我倒是赞成咱们再跟上去看一眼了。”
“为何?多了一个人又没改变什么。”
“三爷,下地您行,要论跟踪,论偷jī摸狗,胖爷我才是祖宗。我年轻的时候为追一只jī,爬十几个狗dòng都从不带喘气的。在这种林子里要不让人发现,您得听我安排。”
我心说三叔小时候也是一个顽劣之辈,这种亊qíng未必比你差,不过我确实不行。而且就他这身材还能钻拘dòng,他待的那地方狗得有多大?但这种吐槽是吴邪的吐槽,我现在戴着三叔的人皮面具,三叔在小辈面前,在这种场合下不可能这么没心没肺,于是我便忍住没再说话。
胖子说完对皮包道:“你从左边跟上去,小心上面放哨的。”然后转头对我说,“三爷年纪大了,跟看我吧。”
我对胖子点头,胖子指了指一个方向,三个人便开始埋头在半人髙的灌木中慢慢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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