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幻河图_那多【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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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的手指又被舔了一下。

    一页一页地往后翻拍品介绍,拍卖会还有几分钟就该开始了,这些jīng美的图片足够打发掉现在的空余时间。

    一方苏宣的“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印让裘泽多看了一会儿。苏宣是明朝的篆刻大家,此印布局严正,气势雄壮。上面的八字印文出自《诗经》中“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裘泽估计这是苏宣博览秦汉玺印后的真实感触。相比之下,另一方汉朝的guī钮“偏将军”印,虽然等一会儿的拍价肯定大大超过“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印,但那是因为它全用纯金打造,比起艺术价值,就大大逊色了。当然,这样的判断是建立在两者都是真货的基础上的。

    翻到最后一页,通常在这样的位置,会放上整个拍卖会中价值数一数二的珍品作为压轴。

    这是一幅长两米零七的卷轴,上面一派市井繁华景象。下面的拍品介绍上写着“宋金浅设色作品,作者不详”。写着“宋金”,说明绘画年代只能判断个大概,而后面又写了作者不详,这样一幅画能放在压轴的位置,只因后面加的那句话。

    “疑为北宋张择端所作《清明上河图》被截去的后半部分。”

    看到这里,裘泽轻抚耳轮的小动作都不禁停了下来。

    假的吧,应该是假的吧!《清明上河图》真的有被截去的后半部分,还出现在这种小拍卖会上?裘泽心里这么说着,眼睛却死死盯在图片上,好似要通过这jīng美的彩印看出画的真假。

    “那我们的拍卖会就正式开始了。”裘泽听见台上一个声音说。

    “对不起,借光。”旁边一个人对他打招呼。裘泽身边有一个位子空着,看来是主人来了。

    裘泽把坐着的身子向后撤了撤,同时抬头看了一眼,竟然是那位搞恶作剧的年轻人。等他坐好,裘泽悄悄把屁股挪远了一点点,尽量和他保持距离。虽然刚才看他的把戏很有趣,但要是一不小心回家发现自己的衣服上也有那么个玩意儿……

    主持人继续开场白:“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了俞绛老师来为每一件拍品作简单的鉴定和介绍。熟悉古玩收藏的朋友对俞小姐肯定不会陌生,俞小姐在这方面的权威xing……”

    裘泽听到俞绛的名字,注意力立刻就从身边转移到了台上。他这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位“皮鞭女”这么眼熟,现在应主持人之话而从第一排站起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的人,可不就是她嘛。嘴角一动一动的,似乎还在嚼着口香糖。

    俞绛的名字,正如主持人所说,就算是一般的古玩爱好者多半都有耳闻,更不用说裘泽这个在古玩收藏研究方面已经登堂入室的人了。他对俞绛的了解,可比主持人介绍的丰富得多。这几年,可以说她是在业界传闻最多的人之一了,本来人长得漂亮就引人注目,而以俞绛的xing格脾气,更不是个省事的人。小道上的八卦传得一箩筐,哪些真哪些假,就不是裘泽分得清的了。

    俞绛两年多前从海外归来,年仅二十岁,此前在国内的古玩界毫无根基。有人说她是海外大收藏世家的子弟,也有人说她是欧洲某个华裔家族的继承人,更有人说她家里就是开私人博物馆的。凡此种种,都是力求为她为何能在这样的年纪,就对古玩有这样惊人的知识和眼力做注脚。

    但凡年轻人以这样的火箭速度崭露头角,总要以把前辈狠狠踩在脚下做代价。帮俞绛打响知名度的几宗鉴定,都是如此。最知名的一宗,是对一件被北京故宫博物院瓷器研究员、国内首屈一指的瓷器专家定xing为明代成化年间仿制的哥釉高足杯的再鉴别。

    那件高足杯通体沉碧色,著名的哥式裂纹布满全身,足底露胎处明白无误地显出了明成化年间官窑瓷器的痕迹。对于懂瓷器的人来说,似乎并没有可置疑之处。然而俞绛和那位老先生当场对质,陈说宋代哥窑烧制的瓷器,由于胎料釉料、窑火温度及窑工习惯、形成的釉面开裂裂纹走向,和明成化仿制品有细微不同。而高足杯上的裂纹更接近真正的宋代哥窑,底部露胎又做成了明成化年间的特征,就此露出了马脚。

    老人家总是比较固执,仍旧不肯被说服。因为历来鉴定瓷器,关键要看底部的露胎,现在露胎没问题,当然整件东西就不会有问题。俞绛说老先生年纪大了点,不知道现在露胎已经可以做到乱真的程度。裘泽看她刚才站起来和大家见面时嚼口香糖的样子就知道当初她说这话的神色有多么气人,把老先生气得直揪自己的胡子。然后俞绛捧起杯子像是要详细点出真伪所在,没想到她拿在手里掂了掂,往地上一扔,哗啦啦一声响,碎了一地。这可是价值百万的宝贝,老先生心疼得立刻把自己的胡子揪了一撮下来,一缕山羊胡变成了两缕,中间多了个缺口,血印子当场就浮出来了。

    俞绛可不会心疼别人的胡子,弯腰捡了片碎瓷,真正的胎芯露了出来,老先生一看脸红得连血印子都不明显了,当场掩面而去。

    这两年,俞绛声名鹊起,知名的鉴定案有上百宗,从金石书画到木雕瓷器、青铜器等杂项,其中不乏难断的公案,竟没打过一次眼。这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换了任何哪个权威来,都不敢说能做到这样的程度。要知道越是老资格,碰到难断的案子说话越是谨慎,从不打眼这话除了俞绛,就没人敢大声说出来。

    有了这样的成绩,没法不被承认。俞绛除了受邀担任某著名大学考古系客座教授,还曾经是上海观复博物馆的特聘研究员。

    主持人开场白说完了,正式的拍卖程序就此开始。后台捧出的锦盒里放着当下要拍卖的古董,先由俞绛作鉴定和简短介绍。有了俞绛的声誉保证,就不会再有人怀疑拍品的真假了。也不知这家小拍卖行有怎样的门路,竟然能请动俞绛做这样有自跌身份之嫌的事qíng。

    第一件拍品是一幅顾若波的扇面,这是清末吴门画派的一流画家,到今天却并不算十分出名,起拍价定在八千元。

    拍卖师打开锦盒,展示扇面,然后请俞绛上台。

    俞绛走到台上,依然是轻轻松松的样子,毕竟这对她来说绝对算是小场合。她连口香糖都没处理掉,还在一下一下地嚼着。接过话筒,嘴角又连忙动了两下。

    “嘎嘣,咔啦”。奇怪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让台下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声音,她嚼的可不是口香糖啊……裘泽心想。

    俞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咳嗽一声,恍若无事地开始鉴定。如果是裘泽的话,大概脸皮红得可以扯下来斗牛了吧。从这点上说,裘泽很佩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要是能和她中和一下,自己的xing格就会好很多。

    扇面的正反都看了,俞绛只说了两个字“真迹”,然后似乎就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

    拍卖师连使眼色要她再多说几句,俞绛撇撇嘴,又说:“这是水墨纸本,一处松树墨迹有些许模糊,第三节扇骨处曾轻微撕损,已作粘补处理。”

    拍卖师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俞绛看了他一眼,说:“总的来说还算保存完好,绘画水平也体现了顾若波的水准,这个价钱起拍还行。”

    “哈哈……谢谢俞老师的鉴定。”拍卖师的笑声有些言不由衷,他这回总算绝了让俞绛再多说几句的心思,连忙开始正常的拍卖程序。

    结果这幅扇面以一万两千元成jiāo。很公道的价钱,裘泽认为。

    接下来每件拍品俞绛也都是一样的短短几句鉴定和点评,倒是没有一件被验出是赝品,看来拍卖行方面也是有点底气的。裘泽认定不错的苏宣印拍出了四万三千元的高价,而纯金的“偏将军印”更是以六万八被拍走。

    裘泽的心思却没都放在逐渐火热的拍卖场上,他至少分了一半的jīng力,注意坐在身边的奇怪家伙。就是那个先前往人后背上下了黑手的翩翩贵公子。

    他正在做一件莫名其妙的事qíng。

    他摊开了左手,用钢笔在上面写字。写完一行,翻掌啪地印在拿出的一张白纸上。然后再写一行字,如此反复。

    这是在gān什么?

    手掌就这么大,写了几行,也就写满了。所以他只好写在手背上,一行又一行。

    “这是gān什么用的?”坐在他另一侧的人细声细气地问。在这之前,他已经用“嗯”、“啊”、“哦”等许多叹词表达过关注了。

    这人长了张国字脸,浓连眉,却没半点阳刚,着实不容易。他用脸凑近贵公子,像是要看得更清楚些。

    “无聊,随便练练字。”贵公子脸抽了抽说。

    “字真漂亮。”国字脸抑扬顿挫地称赞,身体又靠近了些。

    贵公子的身体一点点往裘泽这里倾斜,这让裘泽得以看清楚那些印在纸上的字迹。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地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桕树……”

    裘泽的记忆力相当不错,看见这段文字就觉得熟悉。在心里过了两遍,忽然想起:临安牛家村,这不是金庸脍炙人口的小说《she雕英雄传》中的场景吗?这似乎正是《she雕英雄传》的开头。

    随后裘泽又意识到,他能毫无困难地看清楚纸上的这些字,因为这些字是正的。如果正常在手上写字,再印到纸上,显出的字必然是颠倒的。也就是说,旁边这位写在掌心的字是反的,所以印出来才会是正的。看他写得这么快,只有专门练过才能做到。他练这gān什么?

    手背能写字的地方不会比手心更大,所以很快,左手手背也写满了。

    贵公子脸上神色有点焦躁,他把笔jiāo到左手,竟开始用左手写字——写在右手掌心上。

    “哈,你左手也能写字耶。”“国字脸”似乎对台上的拍卖也毫不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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