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奔向自己人生的顶峰位置,根本不愿意为这些琐事再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去平衡各方的关系,他把这个jīng力都用在了工作上。程济认为男人不应该当双面胶,当双面胶的男人没出息,一个男人被陷在家庭的七姑八婆事里,活生生给bī出一副居家小男人的嘴脸,到底有什么好处?
程济能挣钱,挣钱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在自己的领域里达到一流的位置,那才是万古流芳的大事。要他停下来和这些老老少少的三个女人去研究生活,他真没有这个jīng力,虽然有一个还是女婴。
所以,当余莹说出“我准备抽一点时间休假,去看看我妈”时,程济马上说:“好啊!也是应该回去了,再说了,我们还没有带宝宝回去过。”
程济怪自己答应得太快了,老婆会不高兴,于是又装出苦恼的样子说:“可惜,我最近要准备去青岛的事qíng,不然一定请假。”
余莹最烦他每次心中得意,又要装出不得已的样子。都三十左右的人了, 以为那些小手段就能瞒得过天天睡在身边的女人吗?男人是不是真想陪自己回娘家,是不是真的很遗憾不能请到假,那个表qíng能骗得过别人,还骗得过妻子吗?
余莹也不说透,她感觉自己的修为依然不够,好的妻子应该是就算是看到了这脸色,也可以自欺欺人地说:“看,他多不舍得我。”
程济得到了余莹的谅解,然后就更加一心一意地扑到工作上,几乎就连应付一下也懒得做了。余莹忙前忙后,给周丽锦放了个长假。正好周丽锦也准备和男友去外面旅行一圈,巴不得放假。
所以,当余莹抱着孩子离开X城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是欢天喜地的。程济感觉自己终于解放了;冉冉没小姨管着更是无法无天地在酒吧混着;周丽锦能得到假期;婆婆安心地回了自己的家里,和公公又开始过舒心的老人生活,还认为自己这一招棋终于下赢了媳妇;公公更是高兴,老婆又回来给自己做饭了。
所有人都高兴啊,只有余莹抱着孩子,提着小包,心qíng落寞得跟弃妇一样。脚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而心里的伤却一直在钻心地疼。
她要找个地方,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把生活过成这样?过得这么的差劲,过得这么的丢人,过得这么的活受罪。
她得省视一下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她得回家,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去寻找温暖,这一刹,她是个孩子。
其实余莹对这个小镇一点也不熟悉,她大约七八岁就离开了这个地方,随父母到了X城。父母做的都是文字工作,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搞妇女工作的gān部。两人都不是医生,但退休后坚持要回这个小镇,说这小镇是家乡。
余莹实在不明白,这个小镇jiāo通不便,卫生状况很差,而且什么娱乐休闲也没有,车开过去一层灰,就这么普普通通的地方,怎么就能吸引父母回来?虽然说余晶住了父母的房子,但是,父母那套房还是很大,两老又有退休金,再加上余莹这边总是每月按时给钱,虽然知道大半会流到余晶和冉冉身上,但是,她家毕竟没有任何经济压力。
在城市的公园里可以打打太极、下下棋,还有很多可供老年人免费使用的公共设施,怎么看都比在这个小镇上呆着qiáng。
余莹当然还没有到能体验父母这个年龄的人的时候。对于家乡的那一种热qíng。落叶归根的qíng思,那要等叶子落下来的时候,才能体会得到。
余莹的母亲是一个很能gān又很利落的街道办退休妇女主任,从前她很是反对余莹学医,认为一个女人当医生太累了,总要和病痛打jiāo道,看人都不舒畅。
但当余莹在外公的坚持下成了城里的青年名中医时,余莹的母亲又开始在小镇里对着邻居说自己早早设定的长远目标,说早就看好了中国的国粹,看好了中医的传统,说自己的目光是多么多么的准确。
在小镇里,余莹的妈妈张璐找到了人生价值,所以,小镇再多不方便,也比在城市里被淘汰qiáng。
余朝胜老早去外面散了步,看老伴张璐已经从外面回来,一大堆的菜都已经准备好,他摆摆手说:“不就是莹儿回来嘛,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贵客。那小孩听说还小, 根本吃不了什么饭菜,搞这么多太làng费。”
张璐白了他一眼,老花眼镜往菜旁边一放,拍拍手中的菜叶说道:“你知道什么,莹儿多久没回来了,不知道多想吃我做的菜!做少一点分量,也要多做几样菜。老头子,今天你别想躲懒,这些豆苗,把老叶子去掉,我得去看看那个汤煲得怎么样了。”
余朝胜正在花盆边摆弄心爱的花儿,听老伴的吩咐,虽然不qíng愿,但还是过来帮老伴择菜。俩老一直在小镇里安详自在地生活着,女儿的到来,给了老人的生活一个巨大的惊喜。
余莹进门的时候,余朝胜站起来,搓搓手,对还在厨房里忙的张璐喊道:“莹儿都进来了,你还在里面瞎忙什么?”
余莹把宝宝先放在一边。宝宝已经睡得很香,刚刚在车上喂过了奶。因为小镇离X城不是很远,余莹本来想自己开车,考虑到宝宝的问题,程济就安排了一个同事接送一下。车一到小镇里就开了回去,一路上也谈不上什么劳苦。
又有小半年没有看到父母了。余莹每次看到父母心里都会酸一下。小镇离X城别说距离不远,就是很远,她的经济实力也足够让自己飞回去看父母。可是,只要在X城里,所有的事qíng都不停地围着她转,她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想停下来都不行。
总和自己说,过一些日子,等空了,就去看父母,带父母去哪里玩玩。可是,这个过一些日子,总是嘴里的明天,总是在明天,明天,明天,却永远没有到来的时候。
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越大心就越狠,心里只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家庭,自己的得失感想,自己的事业前途,而越来越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多么依赖父母,曾经拼命的动力是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余莹这样一想,就感觉自己特别的内疚,吃饭的时候也帮爸爸夹了好几回菜。妈妈在一旁看着说:“老头子天天吃我做的菜,你别心疼他,你吃,你吃。”
余莹感觉所有的不愉快都可以被这可口熟悉的饭菜给填补了。
但是,现实总是逃不脱的。
吃完了饭,宝宝也醒了,余莹抱在怀里换了尿不湿,又哄着玩。张璐这把年纪的老人最喜欢孩子,看到粉团团的小人儿心肝都会颤抖。接了过去,又是笑,又是做表qíng想哄孩子笑,余朝胜从后面支出个头来一心一意地看着孩子。
张璐装成不经意的样子说道:“这宝宝这么好玩,要不,你和程济趁年轻也生一个吧!我和你爸年龄都不大,你婆婆也还动得,可以帮你带孩子。”
“妈,不是说好了,现在不生吗?”余莹看到母亲又提这事,有点不悦。
“前几年不生是搞事业,现在你诊所也起来了,程济也混得很好,我经常订医学杂志,上面都有他的文章,房子也有了,虽然说还有余晶和冉冉,但是,我和你爸的房子给了她们,晶儿也有个工作,能挣点小钱,你没有任何压力了,怎么还不肯生?”张璐语气开始重了,毕竟是亲生女儿,说话的时候不用那么讲究。
余莹接过孩子,对着小宝宝说:“现在有这个不是蛮好,gān嘛还要再多一个,到时候多累?”
“什么?”张璐把孩子接过去,对余莹说道,“你在想什么?这孩子再好,也不是自个的,你既然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余莹心里应道:“想生啊!但不想和程济生,也不想和吴博荣生,不知道和谁生好。”这才是余莹真正头痛的事qíng。
但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想要孩子,但也不能随便就找一个男人生,因为她特别的爱孩子,所以,生了孩子就得对这个孩子负责任一辈子,就不能让这个孩子的母亲是一个偷qíng者,等孩子长到三五岁,随着偷qíng事件的bào露,家庭破灭,孩子就会流离失所,这事她gān不出来。她现在没法管住自己不和吴博荣纠缠,那只能管住自己不生孩子。
再说了,孩子不是应该出生在有爱的环境里吗?如果程济一直都这样的忙,两人一直都这么客气,孩子就算是有父母又如何?父母的心思都不在孩子身上。
余莹不敢生,越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放下来的人,就越不敢生。
张璐以为女儿还是贪玩,学现代一些什么时尚人玩丁克,就越来越生气。女儿刚回来,又不好多说,她把宝宝往余朝胜手上一放,就转身回屋了。
余朝胜看着都要哭出来的余莹,坐下来,把宝宝抱好,对着女儿说:“没事,你妈就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会儿就好了。”
余朝胜又说:“是不是程济对你不好?”爸爸自然想得远一点。
“没有的事。”余莹说的也是真话,程济也真不是对她不好,而是,怎么说呢,有一点好得太过分,跟做戏一样。
余朝胜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半天,余莹试探地问道:“爸,如果我和程济过不下去,分开,你看妈会怎么样?”
这念头,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
余朝胜只看了一眼余莹,也不多说,就抱着孩子往屋里走去了。
就那一眼,余莹知道自己想离婚比登天还要艰难。父母已经老了,根本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在他们那一代人的心里,离婚总归是一件很不好的事qíng。余晶的事qíng,已经伤透了他们的心,如果自己这个他们最值得骄傲的女儿还要离婚的话,他们肯定承受不了。
那样的眼神,就是无法承受,不想再听这样的话。
余莹生在这个世界上,不单单只是她自己单个人在活着,身边还有很多很多人她得考虑。不至于非要离婚和吴博荣在一起,可是,这种感qíng和身体的分裂都让她无法忍受。如果离了婚带着宝宝一个人过,那么,至少和吴博荣在一起的时候不用承受那么大的痛苦,而且也不用忍受和程济之间不冷不热的慢xing自杀。
可是,她没有办法解脱,离婚毕竟不是一件小事,纠缠得太久的她和程济两个人,是没有那么容易分开的。
她感觉自己被石头给压着,无法呼吸,脑子里只想结束这种混乱不堪的生活,是时候和吴博荣说再见了。
余莹和自己说:“我要和他说再见了。”
因为生孩子的问题, 余莹刚回到家里就和父母闹得心中不快,不免感觉胸口堵得慌。
吃过了晚饭,宝宝和她父母倒是玩得非常开心。老人尽心尽力地带着孩子,让她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就借口着要出去看看老朋友,自个儿沿着外面的小路走了起来。
余莹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父母家是后来自己建的两层小楼,在镇的边上,一片田野边。出门就是荷塘,走过去是一片片的稻田,小路两边稀稀拉拉的有几栋房子,都差不多是两层来高的小楼房,小院墙围着,里面种满了花糙,有长得很高的果树从院墙那边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