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后生,回城去啊?”眼前的侯三好像全然没有发生那晚的事qíng一般,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真是难以置信,谢楠打眼看了看这个中巴司机,默不作声的想往前走,侯三伸开双臂一拦,继续嬉笑着。
流言从哪儿传出来的谢楠随便猜猜就知道,侯三现在又这样真是让人起疑。
但是侯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了浦市镇今天就两班车去县城,上一班已经开了,他是唯一的选择。
“其他的车都去参加丧事了!”这一句侯三分明在威胁。
“好吧,我坐你的车。”谢楠耐不住xing子,胡乱答应下来。
侯三却表示今时不同往日,车价要涨,最终要了谢楠500块才答应不说出他是什么人,好让同车的人不至于轰他下去。
这种趁人之危还真是不要命,谢楠梗着脖子递给侯三车钱,侯三逐张看了真假,才要死不活的开动汽车,往县城开去。
一路上景色依旧,可谢楠却心不在焉的看着江水,目光融化在碧绿的水中,偶尔瞥眼看到侯三依旧兴奋的开着车,嘴角挂着一丝怪异的笑容。
晚上的时候,唐婆婆带着扎好的一大堆纸元宝和纸人,走到了江边,幽怨的看着缓缓流淌的江水,低声呼唤着一个名字。
“唐生屏!唐生屏……”
点燃了那些元宝,把香烛cha好,继续念叨着一些话语,谁也听不懂,而且这江畔四下无人,只剩下那个瘦弱的身影在烛光摇曳中闪现。
江水中的某一处开始翻滚起小làng,好像下面藏着什么在萌动,唐婆婆夹着纸人,一步一步的往水中走去。
平白多了许多淘金船,河chuáng已经被翻得不堪入目,在坟包般一个个石头渣堆边,就是深不可测的挖金dòng,江水在这里盘旋起来,任谁都会卷进去,可唐婆婆依然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脚下像是有了眼睛,她始终能够够着那些石头河chuáng,不让自己沉下去。
快走到了江中的时候,唐婆婆站在一个石头堆边,将纸人抛了下去,照理应该浮在水面上的纸人却碌碌下沉,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水下的响动更大了,好像沸腾一般涌出无数气泡上来,像是得了回答一样,唐婆婆喊得更为凄凉。
她趴在石头堆上,双手触及水面,娓娓道出关于她和水下这个男人的悲哀:
“我怎么又会摊上你这个背时的人啊,单单为了你的几句好话,孤独了30年,你何时又来找过我,而你直到死,谁又会在乎你到底在倒什么霉?”
唐婆婆的泪水从浑浊的眼中慢慢流出,滴进江水中,即使再滚烫,也抵不住冰寒的江水,他们这个卑微的爱qíng故事,在浦市镇的一个角落开始,断裂,而今得结束了。
“你为你犯的错要守着那个东西一辈子,而我呢?做了你的女人,却也要陪着你守一辈子,你狠心啊。”
说着说着,唐婆婆一点点把自己投入了深潭,留下在世上最后一句话:
“唐生屏,30年了,我熬不过了,可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了,我王淑平算是把这个没头没尾的qíng给结了。”
唐婆婆消失在水中,那个淘金dòng,只剩下了涟漪在晃动,河风chuī散了最后一把纸钱的灰烬。
回到家中的谢楠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任凭父母在外威bī利诱也默不作声,急得他老妈要找jīng神科医生来解决问题。
最后的希望也在慢慢消失,谢楠实在找不出有什么头绪可言,苏坤到今天已经失踪了整整十天,这十天里,谢楠的脑细胞好像在逐个烧焦殆尽。
关上窗帘,谢楠坐在chuáng上对着傩面发呆,看着那两个空dòng的眼孔,心如刀绞。
姜教授打来电话,说邵东子吵闹着要出院找谢楠,被医生当作qíng绪不稳定打了镇定针,这几天正迷迷糊糊的躺在chuáng上要死不活。
而关于苏坤,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希望能够利用自己一些老jiāoqíng继续寻找,正说着话,电话被人抢了过去。
“你个混球啊,我都被你弄成这样了,你小子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邵东子在话筒那边大声嚎叫起来,全然不像一个刚刚坠楼生还的人,看样子恢复的相当不错。
听着这个声音,实在是让人感慨,谢楠拿着电话好像隔了半个世纪一般,听着邵东子七七八八的说着,嘴上慢慢跳出一个微笑。
“你没事吧。”
“我铁拳无敌邵易东怎么可能有事啊?你就就等着我来吧,一起行动!”
谢楠抹了一把鼻子,轻轻的笑着,说了一句:
“哥们,我可能等不及了。“
不论电话那头邵东子怎么鼓噪着让他说明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楠不由分说的摁下了挂断键,继续端坐在chuáng上,盯着傩面继续出神。
如果没有人来帮自己,那么就自己试试,赌一把。
谢楠老妈得知了一个消息,唐生屏的尸身这回真的冒出来了,同时还有一具女尸。而风传是在淘金船疯狂挖着沙石的时候,他们一起浮上了水面。
具体qíng况被传得异常神奇,船工正在作业,却发现河面莫名的出现极大的声响,河中出现无数条黑色的鲇鱼,在一个水坑中剧烈的扭动。
如同黑色的漩涡一般,在水坑中旋转成型,好像风bào一样,围绕着什么东西。
河中很少再出现这么多的鱼了,当大家兴奋的冲上去打算捕捞的时候,眼尖的人看到鱼中间出现了两个人影,顿时让所有人楞在船上。
尸体是一男一女两具,当人们将其打捞上来的时候,那些黑色的鲇鱼却不知从哪儿溜走了,河面依然保持着平静。
唐生屏的尸体在水中月余居然没有过分变形,而那具明显新死女尸就是在唐生屏房子旁卖香纸的老婆婆,有人说这是唐生屏多年前在外乡娶得的一门亲。
他们俩抱在一起……
原本镇上所有人都知道唐生屏被埋了,现在又出了尸首,再加上那个老婆婆,所有的邪说都变本加厉的开始传播。
而挖金船的幕后老板好像受了惊吓,集体歇业了几天,浦市镇继续笼罩在压抑中。
谢楠老妈没跟谢楠说这个事qíng,因为她的宝贝儿子已经如同着魔一样呆在房间里面不出门几天了。
如果继续下去,没法去估计会发生什么,因为他爸爸已经耐不住xing子要发作了。
此时离苏坤的失踪已经第10天了,不过她和她的丈夫都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qíng,
每天到了吃饭的时间,谢楠都会出来盛上一碗饭夹上点菜然后灰溜溜的回房,电脑开着,等着那个MSN上面那个联系人,不过始终没出现,剩下的就是发呆。
终于那个人出现,不过只说了一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你还是没有找到我,不过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快没有耐xing了。”
谢楠急得直拍键盘,这个新会长总是这样故作神秘算什么?好歹要给个提示什么的吧。
不过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如果苏坤算是他们的ròu票的话,难道他们想撕票不成。
气急败坏的谢楠重又盘腿坐上了chuáng,看着傩面,伸手拿起来,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心里开始下决心。
它可以杀人,不过它又将邵东子从死拉了回来,或者戴上的话,会有什么力量给我,而不是害我啊!
谢楠将傩面塞进包里,匆匆忙忙的赶出去,打算找个地方去试试傩面的威力。
客厅中老爸正襟危坐的死盯着眼神涣散的谢楠,看着他要开门,大声喝住,谢楠却没有任何停留,径直出门。
后面传来怒吼:“有本事就不要回来!”
或者这一次真的就没本事回来了,谢楠抓抓头皮,低头往河边走去。
第十六章幻境
河边那条沿江风景街总是人流熙攘,不过再往河滩那边走的话,就清净得多,月光皎洁,照得河面如同万盏明灯一样,石头滩也白晃晃的让人心底沉静。
吸了一大口气,谢楠努力的压制了一下自己狂乱的心跳,不管好事坏事,现在就要开始了,大不了和姜教授一样,以后每天喝镇定剂过活。
不过掏出傩面的时候,谢楠还是耐不住大叫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在对岸的山上回响了好久。
一屁股在滩上坐下,双手捧起傩面,居然禁不住颤抖,将凹面对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扣上脸。
傩面出奇的合适,冰冷的贴合自己的皮肤,如同定制一般,在颧骨、鼻梁还有眉弓处合适的贴合,谢楠一时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猛的一下,谢楠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个万花筒之中,月光搅和着不远处的灯光变成了绚烂的花纹,在眼前不断旋转。
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上了,但是面前的花朵依然在变幻着,生生的把自己尚能控制的大脑牵引到另外一个视角。
谢楠如同睡着一般,直挺挺的躺在河滩上,只剩下了一点抽搐。
透过眼孔,谢楠不能完全的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一座古塔披红挂绿的在自己眼前,而塔前摆好的祭台上已经列上了三牲,庄重的等着自己。
自己已经穿上了颇为考究的祭服,手摇木铃,嘴里讲些生疏词语:“古塔神仙,于斯显灵,蝼蚁之众,祭祀仙灵……”
然后高香燃起,纸钱也纷纷扬燃得遮天蔽日,随后各种祭品堆了上来,爆竹声和台下纷纭民众祈祷之声嗡嗡的连成一片。
好像是一部用傩面看的电影,谢楠依然思考着所看到的一切,但是自己的眼睛好像并不是自己控制,它正按着这一出电影的方式在转动。
几位壮汉四脖子汗流的将这些祭品抬将到塔门口,满地红色的pào仗碎屑和空气中的青烟好像能闻出味道来。
可现在还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像是谁深留下的一段记忆?
将塔门打开了,充满铜锈的大锁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大门后面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石板,另一个土司牵起一头犍牛缓缓过来。
望着皱纹深刻的老司和目光涣散的犍牛,谢楠却好像有几分熟悉,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傩面的哪一个主人所留下的。
而后几个壮汉抹抹黑汗,抖动肌ròu将绳索套上牛脚,猛一起劲,将qiáng壮的水牛轰然拉倒,大水牛愤然哀鸣,无奈的流下眼泪来。
用一柄寒光四she的尖刀,伸手过头,尖刀在阳光下耀出金属特有的色彩,银亮的刀刃在坑坑洼洼的黑色刀背衬映下显得夺目极了,牛眼望过,居然露出了些许无奈,静了下来。
手起刀落,牛血涌出,泛着泡沫四下流淌,人群仿佛压抑着的qíng绪瞬间爆发起来,在黑压压的脑壳下喊出几声嚎叫,无数的鞭pào开始叫响,在脑子中炸开一样轰鸣。
看着水牛哀鸣辗转死去,台下民众疯也的加快了磕头的速度、直到额上微微渗出血色,死亡和希冀在这一刻夸张到极致。
穿着黑青色短褂的苗人或者洁白洋布的汉人们一起发出类似言语但又含糊不清的声音,嘈杂着渐渐变大声进而统一,变成了绕着这古旧老塔的香烟,变成河中水流涌动的震颤。??
血流变得黑亮而厚重,却涌动流向古塔的脚下,然后沿着裂fèng消失,速度很快,好像地下有某种力量在吸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