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东子来了兴趣,趴在窗边胡乱猜着:“这是不是划出跑道,好让你们跑龙船啊?”
苏坤算了算,说端午已经过了一些日子,好像并不是的。
见三人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商量,端馄饨上来的老板凑过话头,这是居士在堪舆吧,听说是要找什么金脉。
金脉?三人更加好奇地看着三条小船,处在中间的船头上半跪着一个人,脸上好像戴着什么东西,在阳光照耀下泛着huáng光,像是木制的面具。
那人像是在舞动一般,不时探出身子往水中张望,将手上什么东西丢进水中。
“哦,迷信活动啊!”
邵东子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兴趣,见他们两人还在看热闹,就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
那些船在河中转了弯,缓缓停靠在不远处的码头那里。
苏坤喊了声:“他们上岸了。”
邵东子马上停了嘴上的活计,扒开谢楠,趴在窗户上冲码头chuī了一个唿哨,大喊一声:“嘿,哥们儿,没有文化害死人啊!”
店老板听到嘴无遮拦的邵东子在那里乱喊,惊慌失措地将邵东子从窗户边上拉下来。
“莫招惹他们啊,小心招惹邪门!”
邵东子见老板这么着急,也没有继续胡闹下去,又端起碗来吃饭。
谢楠瞧着那些人好像并没有听到,只是兀自走远,长出了一口气,这个邵东子还真是个危险动物,保不齐还会搞出什么事qíng来。
“你别惹事好不好,大哥!好歹入乡随俗啊!”
邵东子翻翻白眼,将一口滚烫的馄饨吞下,胡乱点头。
苏坤也坐过去,吃起东西来,邵东子忙献殷勤:“这个好吃,真的好吃!多吃点。”
过了一阵,一个人走进了店子,如同河风一般悄无声息地坐在一边。
来人脸色白净,或者更不如说显得缺少血色,目光却十分敏锐,用标准普通话跟邵东子和苏坤说着:“看几位都是外乡来的,特别想认识一下。”
邵东子连忙招呼他坐过来,那人也不客气,先介绍自己叫江自渡,是濮市出门在外的生意人。
江自渡话语温qíng,还带着一种久违的江湖气味。目光扫过这一行三人,而掠过谢楠的眼神却满是刀光寒意。所到之处让谢楠不寒而栗。
谢楠借口饱了,想要走人,江自渡轻笑一声扭过头附着谢楠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谢楠让这几句家乡话震动了,醒神一般睁大了眼睛。
说完这个,江自渡离座走掉,留三人在那里发呆。
出了店子,江自渡说的那句贴耳悄悄话,让谢楠感觉十分奇怪,却又不知为何。
邵东子连忙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啊!这人怎么回事,疯子吧?”
“他说的是:莫来濮市,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邵东子听了正要发作,苏坤拉拉邵东子让他少说两句,反正办完这件事就走了。第二章迷阵 巷子很窄小,两边却是高墙大院,青砖大瓦的宅子门前留着古旧的雕梁,青石板的路磨得圆滑,谢楠沿着路走下去。
巷子延伸着,阳光从墙fèng中悄悄投下,有些晃眼,谢楠眼看着,眼前的这些景致好像越来越清晰一般,在谢楠脑中明亮起来。
犹如有了指引一般,谢楠脚步加快起来,甩开邵东子和苏坤,往前走去。
三人在一间房前站定,往里张望过去,那是一间很普通的民宅,大门开着,显得堂屋有些暗,目光越过高高的门槛,里面光线黯淡,隐约有个人影,正在中堂案桌前站立着,在那里一声不响地看着谢楠。
谢楠也直直看着他,不辨容貌但是知道他在看,于是就对视着,等着一方打破沉默。
邵东子耐不住这样的尴尬,正要靠前,人影往门口走过来,跨过门槛,然后无声息地在门槛上坐下,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发问:“你就是谢楠吧?我叫唐生屏,是我叫你来的。”
谢楠打量着眼前这个叫做唐生屏的人,七八十岁的年纪,留着已经雪白的短发,生活刻满皱纹在有些瘦huáng的脸上,穿着也是典型的湘西老汉打扮,眼睑低垂着,显得很合这个镇子的气场,沉闷可又好像深含秘密。他这样的态度,全然不像一个濒死之人,好像只是等着他们到来的主人。
谢楠感觉让人当头挥了一拳,打得天旋地转,这个家伙不是说自己病重,要见自己最后一面么,而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人感觉活个一百二十岁也不成问题。
谢楠态度不客气,在门口站定:“是你找我吧,我现在来了,不过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呆多久,如果有什么事,我们现在就可以说了。”当然,任谁这样都会感觉被戏弄,自然没有好气。
“先进屋坐坐吧,外面挺热的。”唐生屏并不着急,眯着眼睛看看太阳,语速还是缓和得让人无法听出任何qíng绪。
“不了,还是先说说有什么事qíng吧。”谢楠还是冷冰冰地回答。
邵东子毫不客气,他对那扇门和眼前这个人充满好奇,拉起谢楠和苏坤往门里走,还和老头打起招呼:
“大爷,我们是谢楠的朋友,咱不客气,进去说吧。”
进了堂屋,里面陈设十分简单,简朴得也如唐生屏其人一样,中间是大红的牌位,上书:“天地君亲师”,供桌上凌乱地放着一些糖果水果,两边放了太师椅,只是显得有些破旧,也并非什么好木材制作。
屋内没有点灯,四面小小的窗户让里面有些昏暗,一角还码放着一些待制的鞭pào,并无奇特之处。
几十年来,这就是唐生屏赖以生存的活计。
唐生屏找来一个糙墩儿,在他们对面坐下,点上一袋旱烟,慢慢开腔了:“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有些东西想jiāo给你。”
谢楠问道:“也就是说你真的是重病缠身啊?可是你现在好像很jīng神啊!”
“死,很多人心里自己有数的。”
唐生屏吸着烟,烟雾升腾起来,诡异地将其围住,如同藏在烟雾中的唐生屏声音更加清淡,好像他在从容地把自己埋藏得更深,故意要让对面三个城市青年不知所措。“有些事qíng,自己能感觉得到,就像我知道你会来。”
谢楠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装神弄鬼的老头,玩的又是什么玩意。
“那是因为你可能注定了要到这里,接受我这件东西。”唐生屏眼中霎时间发出耀眼的光来,看着对面的谢楠。
面对唐生屏那样尖锐的眼神,让谢楠无力反抗,散漫的大学生活让自己很少能够认真地和别人对视,只能跟随着对方的眼神将自己的脆弱一点点bào露出来,在这种经年磨砺的深邃眼神中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团。
唐生屏继续开始手中的活计,将待制的鞭pào中填上火药,装上捻子,微微笑着,没有说话,眼睛却没有散开看着他。
谢楠开始感觉到恐惧,他厌恶这些感觉,因为他从小就只是中规中矩的孩子,而在这种饱经世事的眼神面前,自己显得毫无防备之力。
谢楠在这些模糊的回忆中没办法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什么注定的东西,只是心底深埋着的记忆开始翻滚,却还是翻不出那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桌上放着一件东西,被huáng布包裹着,静静躺在唐生屏旁边的桌上,谢楠的眼光被它吸引过去,只一下,就一下子像是变得恍恍惚惚的,像是在梦游。
邵东子喊了也不应,看到他这个表qíng,邵东子吓得不轻,马上使劲拍拍谢楠,叫上苏坤,逃也似地往门口走去。
邵东子一边拉着谢楠使劲跑着,一边脑袋转得飞快,原来这老头不是好人,没准这一下就把谢楠的小命给要了。
唐生屏倒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三个年轻人落荒而走,看着桌上的东西,笑了笑。
邵东子带着两人沿着墙走出镇子的深巷,一下子倒是眼前开朗起来,原来在古旧建筑外面已然建好一片新城,大路倒算宽阔,人也是熙熙攘攘的,如同两个世界,一个尚在18世纪,一个是现代乡镇,有着大街和喧闹的人群。
邵东子找了一家茶馆,在角落坐下,四周茶客抽着自制土烟,烟雾升腾,而谢楠还是恍惚不已,苏坤脸色绯红叫唤着谢楠,谢楠答应着却并不清醒,邵东子在一旁着急得不行,又没有办法,只好要了一壶茶等着谢楠的醒来。
周围喝茶的老人看到这一幕,慢慢将目光投了过来,其中一个老头抿上一口茶,靠近他们,说道:“这个后生莫不是受了惊,失了魂吧。”
邵东子一下如同得了救星一般,忙不迭央求着老头想想办法,让谢楠回复正常。老头倒是不慌,慢慢地端过一杯冷茶来,用手指蘸蘸茶水,弹向谢楠额头,然后含下一口茶,含糊着念叨着什么,然后猛地喷向谢楠。
这一口冷茶激在谢楠脸上,让谢楠如同被人从幻境中一手扯将出来一般,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所看到的陌生的一切,好像大梦初醒一般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
慢慢才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切,唐生屏说话的时候他就有点晕乎,而看到那件东西的时候居然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盯着他的一切,翻查着他的心思。
想到这个,谢楠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那种感觉真不好。
至于那个还没有到手的东西铁定不能要了,现在他心里也不好说,隐约感觉那东西太过邪门儿,如此还是尽快离开濮市好了。
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个地方安顿好了,一切待明天离开这里再说。
谢楠找了家家庭旅社,一座两层小楼,青砖黑瓦,墙角青苔蔓延,看来很有年头。没有别的选择,那就进去吧,推开沉重的老式玻璃门,面前是一个破旧的木前台,顶上昏huáng的白炽灯显得十分黯淡。
邵东子和谢楠一间房,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刻,谢楠累得不行,想要小睡一会儿,苏坤举手赞成,而邵东子瘪嘴看着房间,好生不qíng愿。
“好好的见个老头子,你吓成那样,真是没用。”
谢楠见他对那件东西还耿耿于怀,气得不行:
“这事qíng太过稀奇,我刚才一下子像是被抽了魂一样,脑子空白一片,而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东西绝非善物。”
说罢,谢楠将窗帘拉好,倒头躺下,求邵东子别再说了。
邵东子自觉无趣,也在旁边躺了下来,谁知道这家伙睡得比谁都快,不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
谢楠苦笑一声,也昏沉沉的睡下。苏坤在隔壁房间可能也睡着了吧。
邵东子睡得正安稳,突然感觉一只冰冷的手触上自己的脸,而后像是猛地堵上了自己的耳朵,一时间耳朵嗡嗡作响,那只手冷得如同非人类一般,让邵东子猛地睁开了双眼。
睁眼以后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世界,隐约地看到一个黑影正立在chuáng尾,看着他,然后无声息地退去,消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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