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把口中的血往地上一吐,双目嗔然,冷笑道:“哈哈哈,所谓山神不过是一个怕狗血的邪祟!”
山神愤愤然用手往前一甩,一道火光直接在锦绣跟前爆炸,熊熊火焰滚烫而出将其牢牢围起。
山神凑近,捧起锦绣的脸:“你放心,在吸尽你的元气前,我是不会杀你的!”
山林一下子变得静谧非常,倏忽,风中飘来了一阵微弱却刺鼻的气味,接着便是一根大枯枝从天而降,直接往山神身上甩去,那山神潜意识地退后,空中挥了几道抓痕,那枯木便化作片片木屑从天而降,逐一被熊火吞噬。
漆黑中,一个书生战战巍巍地拿着一根木棍,挡在了锦绣前面。
“长空?”锦绣眼中尽是欣喜。贺长空又何尝不是,千辛万苦终于赶上了,可不能让他伤害锦绣!
那山神明显不耐烦了,只道了一句:“呵呵。捕蛇人?正好!”便从腰间掏出一条长鞭,猛然朝贺长空甩去,顷刻,一柄油纸伞从林间扔出,在贺长空前方悠然展开,虽如纸花脆弱,却直接挡下了长鞭。伞落间,淮墨从树上跃下,从容地站在伞尖上,看着四周都有正缓缓散开的黑色雾气,淡然地对身后两人说道:“我在山腰处设了一个阵法,把大榕树上的绳子割断,先阻止那些黑气散到村子,再燃些桃木便可把那些你们的晦气祛掉。”
锦绣皱眉正yù说什么,贺长空却是满脸欣喜地拉着锦绣:“没事的,淮墨可是神仙,那邪祟他能应付,我们快走吧!”
看着两人匆匆往山下跑,那山神也不怒,只是正面盯着淮墨半响,才开口:“前几天我还以为是有另一只灾灵来了此地,即是同类,我也不作计较,可我当真不曾想过,竟然是灾神大人莅临!”
淮墨眼睛微微眯起,三分得意七分讥讽道:“哦?可似乎你并不打算放弃离开。”
山神笑而不语,再次挥起长鞭,淮墨用力往伞上一踏,油纸伞顺势翻起yù再次挡下那鞭子,谁知那鞭子一抽,瞬间迸溅阵阵黑火,淮墨赶紧收起伞,一转身的功夫,四周便黑火四起。
淮墨皱眉道:“这是劫火?你也是.....神明?”
山神此时双眼微红,面目狰狞,脸上的纹路愈发清晰,头发随风渐渐飘起,越看就越像......
淮墨喃喃自语:“蛇?”
山神一听,嗔目仰头,双手缓缓抖动,四周火苗倏忽跳起,条条黑蛇从火中跃出,淮墨无可奈何,劫火由怨而生,qiáng盛者甚至可以弑神!无法硬接,只能尽量躲开。
另一边,贺长空拉着锦绣跑至山腰,而身后的黑气更是迅速向村子蔓延,可庆幸的是那棵绑着绳子的榕树特别显眼,锦绣用簪子一划,那绳便应声而断,土中突然翻起一个巨大的铁环,把整座小山都包围起,一张张huáng符从环边垂下,刹那金光闪耀,那灾灵不敢贸然往前,只好踌躇不已。
两人大喜,只要把法阵启动了,就相当于成功了,因为桃木对于这小村子实在是常见,在官道附近就有一片桃林,本来也就只有一些外来的游客会对那里感兴趣,可这几个月村子晦气不断,所以村长不久前才让村民到那里捡一些桃木回家里辟邪。
两人正yù跑到山下拿桃木,可前脚刚踏出法阵,灾灵便开始躁动不已,一副正yù鱼贯而出的样子,锦绣皱眉四处张望,这才发现恰好两人站着的这个位置没有符咒,而不远处的泥地上正好有一张破掉的huáng纸,贺长空顺着锦绣张望的方向看去,心中猛然一搁,这莫不是刚才自己弄坏的那张纸?
还在寻思间,只听锦绣说道:“长空,你快到山下喊村长他们上来!他们拿着的火把应该就是桃木,我身上穿的喜服上有狗血,邪祟似乎都怕这些!”
贺长空皱着眉正yù阻止,锦绣突然转头催促:“你快点呀,这么短的时间我不会有事的!”
即使心里不放心也没办法,因为再磨叽一刻,锦绣就要多遭受一刻的痛苦,贺长空只好咬咬牙往山下跑去。那些灾灵似乎也听懂了锦绣的话,本来还踌躇不前,此刻却极力往前冲撞,柿子还是得挑软的,所有黑气集中猛然往锦绣撞去,可锦绣却极力抓住两旁的树木,努力让自己不倒下,一次又一次,疼痛早已使脑海变得空白,妆容不再华美,青丝变得紊乱。可脑中却清明得不行,一定要守护这给了她温暖和希望的村子,而且村子中,住了一人,一个要幸福的人!
手便是越抓越紧!
当贺长空带着一众村民赶到时,锦绣依然伫立在两棵大树间,村民纷纷朝阵中投掷火把,灾灵嗅到桃木焚烧,只能仓皇地往山上逃奔。村民们持着火把往山上追去。贺长空也顾不上那些灾灵,赶紧上前扶起锦绣。
众人bī着灾灵退到山顶时,淮墨明显感到四周的劫火动作逐渐缓慢下来了,看准时机,把伞柄cha到地里,往前一掀,掀起的落叶沾着劫火纷纷朝山神掷去。
还在施法的山神一惊,转身闪避间,淮墨早已往前跃进,待那山神转过身来,一柄油纸伞狠狠地击中其腹并把他推至一棵大树前,山神手中黑火腾绕正yù反击,可淮墨手一转,油纸伞优雅撑开,伞上花纹鲜红显赫,阵阵符光闪现。
山神只觉得炽烈直接从腹中传来,四周更是弥漫着桃木烟雾,竟一时呼吸困难,手中黑火渐渐熄灭,正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具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淮墨!淮墨!快救救绣儿,快来救救绣儿啊!”
是贺长空!
在场的人纷纷转过头来,只见书生背着身穿喜服的女子弯着腰几乎是爬着跑上山来,纷纷唏嘘不已。
可淮墨却没有转过头,依然皱着眉,用力地镇压着那山神,黑气渐渐被红光击溃,那山神的身躯也渐渐变得零散,头发,四肢,化作条条黑色长蛇缓缓掉落,待到黑气散光,淮墨才喘着粗气收起油纸伞,转头看向那对在人群中的苦命鸳鸯。
贺长空赶紧跪倒叩头:“淮墨,救救她好吗?我每天都给你上香,或者用我的寿元换她的,可以吗?求你了!”
淮墨咬了咬唇:“我并非掌管生死的判官,爱莫能助。”
在场的人纷纷低下头,可贺长空却站了起来:“那你带我去地府,我去求判官!你可以做到的吧?”
淮墨别过头,冷言道:“生死有命,还请贺公子节哀吧。”
贺长空彻底崩溃了,直接抓着淮墨的领子,愤然骂道:“你不是神灵吗?为什么连一个邪祟都杀不死?你们神灵不是要庇护众生的吗?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生死相隔?”
说道最后,贺长空早已泣不成声,狠狠地把淮墨甩开,再戚戚然地抱着锦绣的尸体,埋头痛哭。
看着那恸哭的男人,本来应是冷漠,淡然的神明,眼中竟掠过阵阵痛楚,不知何时血丝已攀上那刚毅不已的眸子,渐渐,微红,水汽氤氲。
山林间静谧不已,有人惋惜,有人难过,有人啜泣,村民纷纷低头,向锦绣深深鞠躬。
☆、墓葬
整整一个月。贺长空都没跟淮墨说过一句话。
或许应该说是整整一个月他都没跟任何人说过话,除了酒家的小二。
整天酩酊街头,卖醉度日。
偶尔有一天,依稀听到有人说村长在后山建了一座寺庙来祭祀锦绣。
贺长空突然站起,摇着身子便飞快地往山上跑去。
那寺庙自然是比不上那些辉煌佛寺,可是粗厚的横梁,上好的布帘,以及在正中央穿着喜服端庄而严肃的神像,都可以看出村民们是上了心的。
可贺长空看到后,没有欣慰而是一阵痛哭,或许借着那些苦辣的美酒可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庄周梦蝶,是梦境是现实根本不重要,只要可以看到她。
但是眼前的香火,神像,甚至只是这寺庙里的一粒尘埃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
锦绣死了!锦绣已经死了!
男人咆哮着想把这寺庙统统拆掉,可正yù用力把布帘拽下的时候,却对上了那尊庄严的神像,竟全身乏力了一般无法下手,突然身后有人说道:“你若是把这雕像毁了,她马上便会消失。”
贺长空惊喜地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淮墨,激动道:“你的意思是她还活着?是你救了她?她现在在哪?”
淮墨眼中却丝毫没有喜悦,神色微微一暗:“......你身后。”
贺长空只觉得心跳慢慢变快,呼吸也逐渐急促,一脸幸福地转身,可眼前却空空如也。
“绣儿?”微微呼喊。
没人回应。
贺长空急了,正yù向淮墨对质,可淮墨却先开口道:“她的确就在你面前,只是她已是地仙之身,而你的ròu眼凡胎,根本无法看到她。”
意外的,贺长空这次非常镇定,默默地垂下头,许久才突然问道:“淮墨,如果我现在就去寻死,是否就可以马上看到她了?”
淮墨不曾想过他会这样问,而一直站在贺长空面前的锦绣却激动地摇着头,珠花流苏摇得簌簌作响,可眼前的人却怎么也听不到。
淮墨惨笑:“你想寻死?就为了一个女人?”
贺长空依然双眼空dòng无神,任由淮墨抓着他的领子:“你以为你死了便可与她厮守?你为了她甚至愿意做一个孤魂野鬼?永远徘徊人间?你可曾想过你家里年迈的老母?你死了她怎么办?”
“我......那我可以怎么办?”贺长空只觉得心如刀绞,无措地瘫倒在地,声调也渐渐变小。锦绣缓缓上前,伸手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可怎么也无法触碰到眼前的男人。
贺长空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双手握拳突然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的,如果、如果我把雕像毁掉她就会死,这是怎么回事?”
淮墨顿了顿,低头正好发现锦绣也抬起头看着他,四目相对,只好淡然道:“仙神由百姓的信仰所生,魂魄归于仙灵,不老不死,但天帝为了防止有仙灵借着自身法术为害一方,便给仙家都下了一个禁咒,若香火断,便魂魄散,无□□回,一旦死了,从此消失。因此各方仙神都需要好好疼爱自己的子民,来换取香火,以求不灭。”
贺长空呆呆地听着,只觉得全身乏力。从那天以后,他每天都会带上一壶美酒,一个食盒前来供奉,一开始寺庙里面的香火尚且繁盛,可慢慢地,一年以后,来供奉的人竟也变得寥寥无几,贺长空对此大为不满,好几次去了村长家里大吵大闹。
每一次他被家丁赶出来时,淮墨总是心痛地看着他,而他总是耸耸肩说,没关系,我明天就每家每户去拍门,让他们去供奉绣儿!
一开始还会有几个人听他的话第二天便去上香,可慢慢地,连三岁小孩远远看到贺长空,都赶紧绕路走。
贺长空咬着牙道:“这群背信弃义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某天晚上,贺母突然晕厥了过去,郎中过来诊断,惋惜地让贺长空准备后事。
52书库推荐浏览: 夜阑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