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尘丢开火符,将少女小心地背了起来。牵过一旁安静下来的马匹的缰绳,他的目光在那片青苔上停留了一会儿。
蔺即川和沐如杭在雨中等待许久,才终于看到了任逸尘的身影。沐如杭看清了他身上的少女后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找马的时候发现她的,她受了重伤昏迷,但还有一点儿气。”任逸尘道。
沐如杭便道:“那快点将她放进去吧。”
帘子一掀,任逸尘将少女放在了马车里,蔺即川咦了一声:“这是谁?”
“不知道,但她受的伤很严重,是我刚才在外面发现的。”任逸尘道。
蔺即川帮忙将少女安置在了软垫上,当他拨开少女散乱的黑发时,突然震惊道:“阮少矜?!”
阮少嫣三人因为bào雨的阻挡,不得不中途暂歇,在一家客栈住下了。
他们只要了一间房,阮少嫣睡在chuáng上,蔺采和薄脂打着地铺,将就着睡下了。
深夜,木格子窗因为风雨的打击而嘎吱作响,吵得让人睡不着觉。薄脂便翻身起来,想要将窗户固定一下。
他勉力推开被风chuī得快要散架的窗门,一阵粗密的雨就泼泼洒洒地淋了进来。
好不容易弄好了窗钩子,薄脂却发现怎么也关不紧那两扇窗扉,借着闪电的白光,他看到了生长在窗棱上的一小片青苔。
“这里居然还有青苔。”他一边嘀咕一边剥去了青苔,顺利将窗门关上后就回去睡了。
木格子窗上糊着的白绸纱,突然隐隐约约现出了一只手按在上面的痕迹。
那手似乎水淋淋的,白绸纱上同样也染上了淡淡的水渍。
一瞬间,那手又很快消失了,水渍却开始缓缓地移动,由上往下,来到了窗钩子处。
啪嗒一声,窗扉被打开了,雨水也跟着泼了进来。
一片青苔在木地板上蔓延开来,渐渐来到了阮少嫣的chuáng前。
那把放在枕头边的碧落剑忽现青光,铮然剑鸣过后,一切又重归于静。
第二日蔺采醒来的时候,他立刻啊地叫了起来。
“娘,你快看,这里怎么一夜之间长了好多青苔?!”他喊道。
阮少嫣下了chuáng走过去查视,只见青苔从窗口一路长到了蔺采和薄脂睡的地板旁边,一直来到了自己chuáng前。
她拿起碧落剑,只摸到了一手的水迹。
“事有反常必为妖。”阮少嫣冷静道:“碧落昨夜定是感应到了什么,这把剑是我们阮家祖传的剑,能够震除邪崇,有它在,昨晚的东西应该不会再来了。”
蔺采正在查看窗户,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啊?昨、昨晚难道来了什么不gān净的……”
阮少嫣道:“也许。”
薄脂突然拉开了蔺采,趴在糊窗扉的白绸纱上看了又看,道:“这里好像有个手印。”
阮少嫣便走过去看,她捻了捻湿漉漉的白绸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huáng符,以灵火点燃了,放在白绸纱前一照——
隔着绿色的火焰,一个清晰的手掌印渐渐浮现出来。
“妖物?”阮少嫣蹙起眉,不确定地推测道。
雨从昨天傍晚一直下到了现在,并且一直不见小,街道上此时已经开始积水了。
无法骑着马在这么大的雨中行走,三人只好另雇了马车,慢慢地去往望京。
沐如杭驾着马车,与他们擦身而过,停在了那处客栈门前。
“她怎么样了?”蔺即川问道。
沐如杭搭上仍在昏迷中的阮少矜的手腕,过了片刻才道:“伤很致命,要尽快求医。我们是要停下来还是加紧去望京?”
蔺即川道:“去望京吧,我们去找白雪医馆的雪大夫,她的医术是全望京最有名的。”
两辆马车在大雨中疾驰,一前一后,马蹄声伴着骨碌碌的车轮声,踏碎了一地水花。
蔺即川将手探在阮少矜鼻下,忽然道:“不好,她的呼吸开始断了!沐兄,麻烦再快一点儿!师弟,去那边的柜子里拿一丸续命丹来。”
任逸尘附身开柜时,那串佛珠一下子从袖子里掉了出来,正好落到了阮少矜的胸口。
只见一团淡淡的金光从佛珠上的七佛灭罪真言咒上散发出来,随后慢慢扩散,将阮少矜全身都笼罩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蔺即川和任逸尘都愣住了。
耳边只闻潺潺梵音如水,一个又一个淡金色的梵文字迹从光芒中升起,浮在半空中jiāo织成了一幅绮丽的景象。阮少矜狰狞的伤口处被金光覆盖后,开始一点点好转了起来。
蔺即川只觉身上脱皮的地方一阵痒热,他试着解开了手上的布条,惊讶地看到原本血淋淋的伤口正在长出新的皮肤。
渐渐的,金光弱了下去,空中的梵文也像融入空气一样颜色变淡后消失了。
蔺即川看了眼阮少矜,虽然伤口还在,但气息已经平稳了不少。他触了触自己的脸和脖子,发现脱落的皮肤已经完全长好了。
任逸尘小心地拣起那串恢复正常的佛珠,上面镌刻着的密密麻麻的七佛灭罪真言咒已经消失了一半,遗留下同样光洁的佛珠,仿佛上面从来没有任何痕迹。
☆、第 33 章
山色空蒙,遥天远云。
淡金的水自地下汩汩而出,蔓延成了一片金色的湖泊,又如飞鸟般再次腾空而起,连接到结满青霜的天际。
两岸遍生琼花琪糙,湖心一朵大如蒲团的千瓣莲花托生其中,圣洁馥郁,如同佛陀的尊座。
荣王妃提着裙子,茫然地站在岸边,看着那不属于人世的种种景致,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她跌坐在岸上,惶恐不安地环顾四周,除去金色水流倒灌到天际时发出的哗啦声之外,这儿连一点其他的声响都没有。
正当荣王妃颤抖着站起身时,淡金的湖面上,从远处驶来了一艘奇异的画舫。
画舫壁上绘着鲜明jīng美的图案。一幅是深海龙宫,珊瑚玉台上文殊菩萨在讲经;一幅是菩提树下的一方莲池,佛陀端坐,头生龙角的少女虔心跪拜;最后一幅绘着的就是这里的场景,群山环抱,薄云浓树,淡金的水至地面奔腾入天。
珠帘一掀,自画舫内走出了一名手执秤杆的青年,儒雅清俊,垂发绶冠,肩上绕着一串佛珠,朴素的褚色外袍上绣满不起眼的蜿蜒枯木。
他遥遥冲惊疑不定的荣王妃微笑起来,温和的笑容如微风拂面。
就在画舫即将来到湖心时,那朵千瓣莲花突然自莲心中跃出一尾鲜红色的鲤鱼,它沿着连入天际的水流浮游而上,身躯越来越大,直到飞上天空的一刹那,它脱胎换骨,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红龙!
龙吟阵阵,它绕着倒流入天的金河盘旋,就见碧青色的天际也涌动起了波纹,仿佛和底下的金湖是同样的水面。
画舫平静地来到了怔忪的荣王妃的面前,青年迈步下船,对着荣王妃敛衽致礼。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荣王妃一边后退,一边勉qiáng镇定下来问道。
青年半举起手中的秤杆,好看的眉目灵动清澈,他微笑道:“恒沙沽命,在下夜白藏。”
荣王妃自梦魇中醒来,浑身冷汗地大口喘着气。
她安定下来后,抬眼看了看紧闭的窗扉,那里透进来一缕淡淡的月色。掀起软绸罗帐,外面的墙上挂着她儿子的一幅字画。
荣王妃将脸埋在被褥里,痛哭失声。
“王爷驾到!”
随着御前侍卫的一声长呵,一顶深色马车疾驰而来,在樊城的衙门前停下。
荣王赋君颐掀帘而下,他板着脸,却是个略带稚气的长相,仿佛老气横秋的小孩子。
廖知县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抖得像筛糠,赋君颐冷眼看了他半晌,一脚就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半声也不敢哼,廖知县任由赋君颐自他背上走了过去,牙齿哆嗦着咬破了嘴唇。
“吾儿何在?”赋君颐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口侍卫端过来的茶。
廖知县简直是爬进来的,此时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颤抖着回答道:“禀王爷……世子,世子在……在冰窑……”
赋君颐顿了一下,茶盏脱手而出,直直砸在了廖知县头上,滚烫的茶水淅淅沥沥淋了他满头满脸,和着被砸破的伤口流出的血蜿蜒流淌。没有人敢说一句话,荣王自小被先帝宠得骄纵跋扈,除了同胞兄长赋君抒谁也治不住,他也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蛮横到大。
“狗奴才,带路!”他站起身,狠狠地踹了廖知县一脚吼道。
冰窑的门被缓缓推开了,赋君颐大马金刀地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最中间的棺材里,无声无息地躺着他唯一的儿子。
“……长贤。”赋君颐走过去,双手按在冰凉的棺椁上,看着赋长贤苍白的遗体。
他伸出手去触碰到了赋长贤同样冰冷的脸庞,那身华贵的宝蓝袍子上沾满了gān涸成深褐色的血迹。赋君颐握住了儿子僵硬的手,忽然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拉起了赋长贤的手,上面的皮肤明显看出来是被人fèng合过的,带着丑陋的针脚。赋君颐忍着怒气,剥开赋长贤的衣服,就看到了毫无血色的腹腔上那道又长又粗的伤口。
赋君颐回过身,一下子就把廖知县踹飞了出去!
“来人!给本王把他们都抓起来!”赋君颐怒吼道。
廖知县的手扒在门框上都迸出了血:“王爷!王爷饶命啊!王、王爷您听我解释!王爷……!”
赋君颐站在寒冷的冰窑内,赤红着眼看着衙门里的一gān人都被拖了出去,才转过身去给赋长贤整理好衣服。
他梳理着赋长贤gān涩了的头发,心里的愤恨一股股直往上冒。
“你若有一句假话,满门抄斩。”赋君颐坐在上首冷冷道。
廖知县都快晕死过去,此时便把事qíng原委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赋君颐听完他的讲述后,再次摔了一个茶盏:“荒谬!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谋害世子?!琴音杀人?血管爆裂?你以为本王会相信?!”
“王爷明鉴……世子、世子死得蹊跷,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话未说完,赋君颐直接把他踹晕了。
“给本王押下去收监!先关着,现在带着世子的棺椁立刻启程去湘府,全部抓了回来再一起腰斩!”
赋君颐拂袖而去,根本不理会大热天的尸体将会面临着腐烂的问题,反正这些他不管,自然要别人去焦头烂额。
荣王府内,正在上香的荣王妃突然一阵心痛,捂着心口栽倒在地。听到声响,婢女们从外头赶来,手忙脚乱将她搀扶起来,扶到了chuáng榻上。
“娘娘,要去请太医过来么?”婢女焦急地问道。
荣王妃靠在软枕上,虚弱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
待遣退了婢女们,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张huáng纸。
纸上用朱砂批着“恒沙沽命命格”几个字,荣王妃匆匆扫了一眼,取来chuáng边的小手炉,将huáng纸塞进去点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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