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梅仙知她必是心口不一,于是也顺势说了起来:“不熟悉也无妨,汝至少应该听过圣佛天的‘再来佛相’罢?”
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逸曲莺回想着之前小琴会上,那个一身雪白袈|裟、气度不凡的佛者,生得一张堪比女子的桃花面,御起琴来更是风姿绰约。她疑惑道:“汝……汝说他就是圣佛天的‘再来佛相’?”
“然也。此人名唤神府步莲,生母乃是多年前的大齐名|jì崔士贞。”多梅仙道。
逸曲莺闻言便惊讶道:“崔士贞?吾知道她,可她不是嫁给太子后就难产而亡了么?”
“崔士贞所生之子便是神府步莲。传言她生产那日,天际遍布佛光,于半空中隐约可见一朵千瓣莲花的圣影。圣佛天的宗主四谛如来见状,亲自去到大齐皇宫里,将崔士贞所生的皇子接生出来。”多梅仙喝了口茶又继续道:“四谛如来对太子说,崔士贞乃锁骨菩萨,是一个圣者。慈悲施舍,世俗的愿望,她没有不曲意顺从的。来到人界沦于风尘中,只为度化众生。因为在尘世间的事qíng已经做完了,她便要重回极乐。太子将崔士贞剖尸查视,果见她全身骨骼经络jiāo锁不断,色如huáng金。”
“而神府步莲便是天生佛者。因双足底下生有一对莲花胎记,又出身皇家,故而四谛如来为他赐名神府步莲,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之后更赐予‘再来佛相’的封号。”多梅仙说迁移到此处不由抚掌感叹:“想他出身如此煊赫,本就是天生佛骨,又得四谛如来亲辅,想必未来的成就不会逊色,也许会接任四谛如来,成为圣佛天的宗主也未可知。”
逸曲莺横了他一眼:“汝为何如此博学多才?”
多梅仙淡笑:“为了让汝不要过度介怀呀,输在他手下,没什么丢人的。”
无可奈何地唉了一声,逸曲莺起身走过去打开了窗扉,她伸出手去:“这雨来得猛烈,已经连续下了三日了。”
“听闻酌河的水位上涨了不少,岸边的居民正在纷纷准备迁移。”多梅仙也看了眼窗外无尽的雨,漫不经心地说道。
逸曲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不对,‘再来佛相’从来都是名声在外,任何三教活动都未曾见过他之身影。为何此次他会特意来意贤都参与小琴会?”
多梅仙望了望窗外的倾盆大雨,只笑着说:“这雨怕是凶兆。”
意贤都的街道上积了一层水,神竹秀虽然尽力挑着路走,下摆还是湿了一大片。他从雨伞的边缘看上去,天空沉着诡谲的浓云,闷雷隐隐,偶尔透出几丝白亮的光。他忧心忡忡地看了几眼,脚步有些迟缓地在积水中行走着。
真儒成学的大门点着两排宫灯,在薄雾里逶迤如同游龙。神竹秀才踏上台阶,就见流水匆匆自阶梯上往下淌,他内心一惊,急忙来到了贤君舍。恰逢一个儒生自房内出来,见了他便惊喜道:“神竹秀大人,主事刚好在找汝。”
神竹秀顾不上浑身湿淋淋的,直接收起伞走了进去。垂着的葛帘已经被人卷起,聂淮裳坐在案前,正一脸焦虑地批着宗卷。
“主事……”神竹秀甫一开口,便被聂淮裳打断:“眼下大雨几乎成灾,酌河似有泛滥现象。恰巧十兰箴和逸jú明被吾派去北俱芦洲的儒门了,不过小琴会已经顺利结束,汝尽快与多梅仙处理这件事,安排好前来意贤都的三教人马,儒门必须尽好地主之谊,务必保证下月的御琴会不受影响。”
神竹秀想了想,道:“可否将他们暂且安排进真儒成学的清儒阁内?”
聂淮裳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应允:“可以,如若客房不够,便命儒生们挤一挤,将桃李天下内再空出一些房间。汝领了玉牌去琴舍罢。”
“是。”神竹秀接过玉牌,便急匆匆去往琴舍寻找多梅仙。
雨声震耳,聂淮裳有些心神不定地放下墨笔,托着腮双眉紧锁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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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隔壁桌的唐多令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声音里还略带懒意:“不出两日,必有祸灾。”“闭嘴。”聂淮裳冷冷道。
琴舍内聚集着前来意贤都参与琴会的三教人员。由于大雨困路,他们只能暂时停留在这里,三三两两围着,或抚琴或谈论,倒也一派悠然。
席间,最触目的莫过于刚刚夺得了小琴会冠首的神府步莲了。
他的长相酷肖其母,新月眉和水伶伶的勾魂眼,偏偏又是一派清圣冷然的模样。雪白莲华纹的薄缎□□,头戴四佛七宝毗卢帽,浓密乌发曳地,垂着符带与璎珞。此时他正跽坐于糙枕上,手结不动明王手印,敛睫诵经。
多梅仙观察了许久,终于从嘴里发出受寒似的嘶声:“啧啧,何等端庄圣明。不愧是‘再来佛相’。”
“梅君既是如此崇拜佛者,何不前去与他共同研讨佛法?”逸曲莺在一旁嘲讽道。
“吾可不敢无端打扰佛者修行。”多梅仙哼了一声道。
神府步莲似有感应,睁眼收了结印后,他便自糙枕上站起,走到了窗边。
bào雨声势浩大,神府步莲将窗扉拉开一条fèng,探出一手浸于雨中。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他的掌中,水流蜿蜒而下。不多时他便收回手,凝视着水淋淋的手掌,半晌,才运气将雨水蒸发入空。
神竹秀全身湿了大半,也顾不上礼仪了,只急着要寻多梅仙,在琴舍的二层楼内四处张望。
就在顾盼期间,他猛地被一个人撞上了。
“抱歉,吾……”神竹秀还未说完,对方却没有睬他,径直走掉了,一袭艳红的裙摆仿佛鱼尾般游曳着,带着一种奇诡的美。
神竹秀只来得及看见那人的背影。
隔得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多梅仙朝人群中望了一眼,忽然疑惑道:“神竹秀怎么来了?”
“梅君。”
神竹秀也看见他了,便朝他们那边急急而去。
多梅仙问道:“何事?”
“主事吩咐吾们将三教中人集体安置进真儒成学。”神竹秀缓了缓气道。
逸曲莺道:“但此时雨也太大了。”
多梅仙反驳道:“哪一日的雨不大了?”
神竹秀见他二人拌嘴拌个不停,便摇了摇头,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问道:“吾现在要寻道门与佛门的统领,汝们知道是哪位么?”
“吾去寻道门的统领辛瑕阕,佛门的带队神府步莲就在窗边,jiāo给汝了。”多梅仙拍拍神竹秀的肩膀便先一步离开了。
逸曲莺好心地示意他看向那抹宁静的身影。
神竹秀点点头,朝着神府步莲走去。
“敢问阁下可是圣佛天的统领?”神竹秀来到窗边,冲那名佛者敛衽致礼然后问道。
神府步莲笑微微地颔首,道:“这雨是该停了。”
“……”
神竹秀十分费解,难道佛门都是这样神神叨叨的么?
“万物有灵,时序亦不可错乱。”神府步莲仿佛在自言自语,但依然对神竹秀微笑着,见他面色有难,又问道:“何事?”
……简直要命。
神竹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得不打起jīng神来道:“吾儒门主事邀参与琴会的三教成员入真儒成学就住,可否请统领安排一下佛门弟子?”
神府步莲忽然脸色一变,沉声道:“晚了。”
神竹秀还未反应过来,神府步莲便将两扇窗扉大开——
“这……!”在看清楼下的qíng形后,神竹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琴舍仿佛坐落于汪洋之上,只见楼底下是一片滚滚的白làng肆意汹涌,缭绕着厚重诡异的雪白雾气,并且水位还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上涨!
就在神竹秀发愣的时候,多梅仙奔过来一把拉住他焦急道:“不好,楼下不知何时涨起了水,并且还有妖雾蔓延起来!”
妖雾是由过于qiáng烈的妖气凝结而成,不仅容易遮掩视线,造成障碍,更重要的是它会侵蚀功体。且功力越是深厚,被侵蚀就越可怖,曾有人被妖雾困在其中,活生生侵蚀成了一具人gān!
来这里参与琴会的三教中人大部分都没带什么高端的庇护法宝,所习武学也基本是攻击型偏多,这在妖雾里没什么优势,反而容易成为被侵吞的目标。
许多人也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琴舍内顿时人心惶惶,纷纷议论着。
“汝身上可有带任何联络用的烟火?”神竹秀蹙起眉问道。
多梅仙啧了一声:“没用,吾已经发过了三枚,儒门要是能接收到的话,不至于到现在还未有支援前来。”他顿了顿,又道:“再过不到半个时辰,水就会淹上来了。”
神竹秀有些怔然,盯着窗外的大雨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危急之时,神府步莲突然道:“便让贫僧为众人辟一法门罢。”
闻言,两人都望向了气定神闲的神府步莲,眼中充满了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41章
一份朱色密函被放在金漆托盘上,上面压盖着肃穆的蟠龙纹。
蟠龙,伏而未升,乃下等之龙。
而蟠龙纹便是赋君抒赐予赋君颐之龙纹。
暗沉的房内,只燃着为数不多的几盏垂叶灯,龙涎香沉默地弥漫着,紧闭的窗扉外雨点一刻未曾停歇,孜孜不倦地敲打着大地。
赋君抒倚在椅上,随意地捻起那份密函,只是当他看清了密函上的内容时,却突然脸色大变,一把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扫在了地上。
“……死而复生?哈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地大笑了起来,弓着身子伏在桌面上,笑得直不起腰,心口处却骤然疼痛起来,只能用手紧紧地按压着胸口,等待痛苦消失。
此时,门外传来低低的敲门声,内侍又送来了奏折。
“下去。”赋君抒冷声道。
待疼痛稍微减轻后,他打开了最上面的一份加急的奏折。
左相的奏折说的是近来大雨肆nüè,酌河一带将要有洪涝的危险,恳请赋君抒在宛江泛滥之前先开国库救灾,修筑加固堤坝。
下一份奏折又是完全不同的声口,认为现今盛元王朝对大齐虎视眈眈,不宜消耗过多人力与财力。
而上奏者,正好是身为荣王妃父亲的右相。
右相权倾朝野,与之勾结的党派被称之为激进派,与左相的保皇派互相抗衡。
赋君抒微眯起眼睛,如果荣王与荣王妃的这门婚事不是先帝亲自定下的话,他一定不会留着廉家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心口的疼痛又重了起来,赋君抒丢开奏折靠在椅子上,目光瞥到一旁多宝架上摆着的民间小瓷器——他小时候的玩具之一,一个小人弓着腰在行礼,白团团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伸手将瓷人拿了过来,赋君抒点着那冰冷的陶瓷,看着那微笑,渐渐的自己脸上也跟着笑了起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少女癖 年下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