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盏橘子灯被他挂在了房檐下。
第二日蔺即川醒来走出房门时,就见到了满树的橘子灯。它们在阳光下虽然闪耀不出自己微弱的明亮,却仍是安静地在树上散发出光辉。
蔺即川的双眼立刻就模糊了。
在朦胧泪眼中,他看到任逸尘白衣负剑,站在挂满了橘子灯的树下。
青云镇上最近出现了一名俊美的青年,他总是与蔺道长一起结伴出现,两人看起来似乎关系很好。这引起了青云镇上许多未婚姑娘们的qiáng烈兴趣,导致了街上粉光脂艳的女孩子们一时之间竟多了不少——她们大部分都是想一睹那名青年的面容,然而看了也没用,蔺道长会微笑着告诉她们,此人是他之师弟,并且早已名花有主,烦请各位不用再打听他是否婚娶。
姑娘们闻言便少不得唉声叹气一番,然后又将目标转向了尚未长成但也依然风姿卓越的小蔺道长,毕竟他们都是一家人,近水楼台也能得个月不是吗?
所以自从任逸尘在青云镇上落脚之后,小蔺道长反而更受姑娘们的欢迎了,导致他现在出门都时刻想要戴上幕离,买个菜也像是在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猪ròu摊上的四姑娘见了蔺采就打趣道:“小蔺道长,你最近可是青云镇的香饽饽呀!”
蔺采苦恼道:“别说了,我买完菜就走。”
恰好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路过猪ròu摊,一见蔺采在这买猪ròu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通,摩肩擦踵的,差点把蔺采挤到了地上摔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待她们走后,蔺采方才唉声叹气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四姑娘很不同qíng地扑哧一笑,露出两个俏皮的酒窝:“我看蔺道长出游返乡后变了不少。”
“是啊,”蔺采拍了拍身上的灰,“这都得谢谢师叔。”
蔺即川和任逸尘并肩行走在山路上,两人走累了就飞身上树歇一会儿,眺望眺望远方的风景。
“师弟,吃糖么?”蔺即川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块乌黑晶莹的酸梅糖。
任逸尘微笑着拈起一颗放进嘴里,两人各自的手都被握在对方的手里,犹如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一样被妥善保护着。
这也就足够了吧。
蔺即川和任逸尘确实无法奢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对他们来说也是八千里路云和月——有些太远了。 在任逸尘诞生之时,翠亦苍便发现了他的存在。
天煞孤星的命理吸引了翠亦苍的注意,他便打算等到任逸尘稍微长大一点后,再亲自上门向他的父母讨要。
他在等待任逸尘从婴儿长大的这段时间里,又意外地收留了孤儿蔺即川。
他当时想着,养一个孩子以后来继承自己的衣钵也是不错的,便暗中把蔺即川当成了继承人培养。
任逸尘四岁时,他就以蔺泓的身份前去任氏中药堂将他带走了。
而关于顶云善枝坐化时手里莫名出现的菩提子,便是翠亦苍的另一场局。
传统贮存收买来的命理的方法是用以象牙雕琢而来的缚命球,下面再吊上缚命玉来保存,然而这种方法很容易使命理流失。翠亦苍发现顶云善枝手里的菩提子却是最好的容器,只要他拿到菩提子,使他成长为菩提树后,就可以以这棵树上的菩提子来贮存命理。
但后来翠亦苍没想到,优昙梵声为了追回这颗由顶云善枝坐化时的顿悟所化的菩提子与他周旋许久,翠亦苍后来答应归还,但由计生计,扬言除非优昙梵声能够找到天煞孤星的命理,并将之卖给他。于是优昙梵声找到任逸尘时,恰逢中药堂灭门案,任逸尘心灰意冷,认为是自己的天煞孤星命理害死家人,便听从翠亦苍的诱导卖掉了命理,失却了记忆,被翠亦苍带去了huáng泉碧落jiāo汇处。而优昙梵声虽得到了菩提子,却悟出这颗菩提子的因缘,加之心有不忍,便将它给了任逸尘借命。
这是翠亦苍没有料到的。
后来他拿到了天煞孤星的命理,便回到了huáng泉碧落jiāo汇处,再也没有见过蔺即川,而由于缚命球失了功效,导致任逸尘的三段命理流失,翠亦苍无法,只得再告知于优昙梵声,令他协助回到人间的任逸尘。
“那你和儒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蔺即川听完后只问了一句。
翠亦苍道:“从前我收过一位名为蔺泓的制琴者的命理,他后来为了赎回那段命理,便以自己制作的那把名琴听夜jiāo换。后来我曾有一段时间蛰伏于真儒成学,用的就是他之身份。随后,逸曲莺与我jiāo易,听夜便到了她手中。”
蔺即川冷笑道:“所以卖琴根本就是你在骗人,你最初收留我、骗走任逸尘,都是有自己的目的。”
任逸尘看了他一眼。
“师弟,我们回去吧。”蔺即川半句话都不想和翠亦苍说了,拉起任逸尘就走了出去。
翠亦苍站在他们身后,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任逸尘一路被蔺即川拽着没有半点反应,直到走出了真儒成学的大门,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蔺即川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低声道:“……真没想到。”
他抬眼拍了拍任逸尘的肩膀:“走吧。”
任逸尘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走吧。”
这段路他们一起走过,如今也应一起回家。
踏上斩雪剑时,蔺即川看到了下方走出真儒成学的翠亦苍,他也正抬起头看着他们。
师尊,再见。
蔺即川无声道。
神竹秀自贤君舍内走出来时,就见多梅仙站在门外等他。
他见状便想要努力地微笑一下,却遭来了多梅仙的白眼。
多梅仙嫌恶地一挥手:“gān嘛呀汝?别摆出那幅吾有苦衷的模样,汝要真心想走,有人能够拦住吗?”
神竹秀苦恼地瞪着他。多梅仙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上去真是可恨又可爱。
神竹秀向聂淮裳和唐多令提出了离去,两人商讨了一阵子便同意了。
“竹君,吾们尊重汝的决定。”聂淮裳平和道。
平淑听闻后,执意要跟着他一起走。神竹秀犹豫半晌,终于答应了。
多梅仙邀他离去前往他之梅君苑一趟。
两人以茶代酒对饮,许久之后,多梅仙才道:“保重。”
神竹秀笑了笑:“吾会的。”
“对了,”多梅仙又漫不经心地从身旁的琴套里取出一把琴:“吾把逸曲莺的名琴听夜借来了——汝不是说过想听吾弹琴吗?”
简直不可置信!神竹秀打了个寒颤:“逸曲莺?名琴听夜?汝是不是和她做了什么肮脏的……”
多梅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吾只是和她打了个赌。”神竹秀关心地追问:“什么赌?”
“与汝无关,不听就滚出去。”多梅仙哼了一声。
神竹秀愣了愣,苦笑了下,将衣襟里的那把绘着霜雪墨竹图的丝绢扇子取了出来道:“梅君,大家相识一场,此物便留予汝做个念想罢。”
话音刚落,平淑就在门外道:“师尊,吾们可以走了。”
神竹秀嗯了一声,眼眶有些微红。
“走走走,别哭哭啼啼坏了吾弹琴的兴致。”多梅仙接过那把竹木扇随意地cha进衣襟里,不高兴地背过身去开始调弦,神竹秀听出来是《折杨柳》的调子。
汝这又是何必?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再说任何话了。
一曲《折杨柳》结束,神竹秀站起身,道:“梅君,吾走了。”
多梅仙没有回过头来看他。
“梅君,吾走了。”神竹秀固执地又说了一遍。
“……”多梅仙终于开口道:“一路走好。”
他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那里面包含的感qíng,神竹秀又岂能不知?
“保重。”他只道。
然后神竹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平淑,走吧。”他来到门外,对平淑吩咐道。
一路上不断有儒门弟子向他们敛衽致礼,直到走出了真儒成学的大门,平淑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难过地问:“师尊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神竹秀摊开空dàngdàng的双手,看着上面牵牵绊绊的纹路说:“吾怎么能够?”
事到如今,他还怎么配当清正磊落的竹君子?
“师尊……”平淑几乎哽咽,他已经从神竹秀处听闻了自己的身世。
神竹秀握住平淑微温的手,感觉两人掌心的脉络一寸寸顺服贴合,仿佛余生都将纠缠着生长在一起,开出柔软的花。
这也就足够了吧。
蔺采正在家晒被子的时候,就见蔺即川和任逸尘两人踏着斩雪剑而来。
“哇!师叔你的剑好帅!”蔺采赞叹道。
“呃,师弟……你,你要留下来吗?”蔺即川看着任逸尘犹豫道。
任逸尘不置可否。
那晚,待蔺即川和任逸尘都回房睡去后,任逸尘独自一人离开了。
他们原来的家里,那株橘子树上的橘子统统被任逸尘连夜带到了青云镇。他就坐在院子里,回想着从前蔺即川所做过的那样,在那石桌上一点一点地将所有的橘子都做成了橘子灯,然后挂在了院子里的桂树上。
还有一盏橘子灯被他挂在了房檐下。
第二日蔺即川醒来走出房门时,就见到了满树的橘子灯。它们在阳光下虽然闪耀不出自己微弱的明亮,却仍是安静地在树上散发出光辉。
蔺即川的双眼立刻就模糊了。
在朦胧泪眼中,他看到任逸尘白衣负剑,站在挂满了橘子灯的树下。
青云镇上最近出现了一名俊美的青年,他总是与蔺道长一起结伴出现,两人看起来似乎关系很好。这引起了青云镇上许多未婚姑娘们的qiáng烈兴趣,导致了街上粉光脂艳的女孩子们一时之间竟多了不少——她们大部分都是想一睹那名青年的面容,然而看了也没用,蔺道长会微笑着告诉她们,此人是他之师弟,并且早已名花有主,烦请各位不用再打听他是否婚娶。
姑娘们闻言便少不得唉声叹气一番,然后又将目标转向了尚未长成但也依然风姿卓越的小蔺道长,毕竟他们都是一家人,近水楼台也能得个月不是吗?
所以自从任逸尘在青云镇上落脚之后,小蔺道长反而更受姑娘们的欢迎了,导致他现在出门都时刻想要戴上幕离,买个菜也像是在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猪ròu摊上的四姑娘见了蔺采就打趣道:“小蔺道长,你最近可是青云镇的香饽饽呀!”
蔺采苦恼道:“别说了,我买完菜就走。”
恰好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路过猪ròu摊,一见蔺采在这买猪ròu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通,摩肩擦踵的,差点把蔺采挤到了地上摔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待她们走后,蔺采方才唉声叹气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四姑娘很不同qíng地扑哧一笑,露出两个俏皮的酒窝:“我看蔺道长出游返乡后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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