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带了个大忽悠出门,黎蕴低头傻笑。
「茶馆?不知道你们找的是哪一家……不过既然你们想先去黎府——哦,现在是李太守的住所了,朝东走约莫两里,有条桂花弄,穿过之后便能看到了。」
两人跟面摊老板道谢过后,便顺着他的路线走过去,果然就看到了李府。
黎蕴上前先问了问那家丁,那男子一听他们是来打探黎弼之事,惊奇道:「哎,又是黎大人?」
白思齐神色一变:「怎么?有人提过黎大人?」
家丁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谨慎起来:「没有没有!」
白思齐揽过黎蕴,从他衣襟中摸出一面令牌,俨然是离开咸阳时时肃派人给他送的。
「宁王在此,还敢不说实话?」
黎蕴嘴角微抽,伸手拉了拉白思齐宽大的衣袖让他收敛一点,宁王本人都没有他嚣张。
家丁生平没见过多少权贵,一听是王爷,吓得抖抖擞擞。他勉qiáng稳住自己,恭敬回应:「王爷息怒,皇城来的廷尉丞大人刚进去,说是要跟老爷探讨黎大人一案。」
廷尉署中,除了最高长官廷尉外,权力最大的便是廷尉丞了。
他和黎蕴对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尽是迷茫,不知这廷尉丞为何对黎弼一案有所关注。
两人在家丁的带领下入了李太守的宅子。
廷尉丞见了这新封的宁王自然是紧张了起来,听闻这人对时肃陛下有恩,所以才封了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异姓王,陛下给他封的竟是亲王,可见此人深得陛下宠爱,不能得罪。他惊慌起来,差点都要向黎蕴行大礼,幸亏被后者轻轻托住了双臂,才没有下跪。
「呃……廷尉丞大人好,不知来李大人府上所为何事?」
黎蕴太过客气,那廷尉丞反倒更加战战兢兢,在他面前始终如履薄冰一般小心。
「回禀王爷,陛下派下官前来覆查黎弼一案。」
不得不说,时肃对黎蕴是真的上心。他才登基不久,定是有很多事qíng要忙的,却竟也分出了心思处理黎蕴的私事。
「那就巧了,王爷也正有翻案的想法。」
廷尉丞听黎蕴身边的男子突然开口,对方不卑不亢,与王爷甚是亲密,他吃不准对方是什么身份,也只得恭敬回应:「下官定尽力为之。」
可是这黎弼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白思齐像是看透了廷尉丞所想,轻笑了起来,道:「那你可要加倍小心了,黎弼是王爷的生父。」
黎蕴发现白思齐越发嘚瑟了起来,遂瞟了他一眼,阻止他这种吓唬大臣的行为。
廷尉丞给黎蕴腾了上宾的位置,连带旁边的白思齐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安定座位后,才让李太守复述他们讨论过的话。
廷尉丞奉皇上之命前来覆查黎弼一案,关键人物徐运他已在咸阳审过,此番来到银川深入查探,便先找上了李太守了解qíng况。据李太守所说,黎弼因贪赃枉法被灭门,其府上本该一人不留,却被黎蕴和黎澈逃脱。
黎蕴激动地问了出来:「黎澈?」
白思齐看着其余两人不解的模样,只得开口解释:「王爷前事不忆,不知黎澈是谁?」
「回禀王爷,黎澈是您的姐姐。」
「那她到哪里去了?」
李太守摇头,只说没有她的消息。
李太守是接替黎弼新上任的,对于前任太守也知道得不多,于是接下来便换成听廷尉丞详述。
中护军带人在咸阳城附近搜捕徐运,捉获后很快便开审,那老阉人见大势已去,只得一五一十地jiāo代清楚。
其中关于北地郡捕杀月氏人一事,是因为时逢已秘密和匈奴国签订契约,承诺若他登上皇帝宝座,便割让北方三郡给匈奴国。匈奴人只需出兵九原便会压制张家军,而他们的盟友月氏攻打陇西也可牵制杨家军,届时时逢必定会在咸阳成功登基。匈奴人想控制他们的盟友,却又不想把嘴边的肥ròu分出去,只得切断月氏的qíng报,杀光他们派来的细作,以免月氏人得知大梁内乱的消息。胡人最多的北地郡成为杀戮重地,太守黎弼为了保护无辜的月氏人而将匈奴人收关监狱,屡次阻挠匈奴人的行动,徐运只得除掉他,让计划得以继续。
这才有了黎弼一家被灭门的惨案。
「这是陛下钦点要覆查的,为了稳妥起见,所以下官才前来了解。」
……谁知道这李太守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王爷您是……」
刚刚得知自己父亲身亡原因的黎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白思齐见他没有要搭理廷尉丞的意思,便接上了话:「王爷本来是要自己查清来龙去脉的,多亏大人我们才省了功,不过还有别的事——要找到黎澈。」
黎蕴听见白思齐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添了句:「李大人,我能在你府上看看吗?」
李太守哪敢说不好,只连忙点头,唤了下人带黎蕴过去了。
太守府不大,比起民间商贾还是十分朴实的,园子里只有个简单的水池,周边种了一些花花糙糙,风格简练。
黎蕴跟着李府的家丁走了一整圈都没有想起什么,见了白思齐之后只失落地摇头,然后又笑笑,像安慰自己一般:「没事,起码我知道了,我还有个姐姐。」
那日过后,李太守和廷尉丞开始着手黎蕴失忆一事,查探出更多黎家的往事。
黎弼曾有过两位夫人,一位是当地52书库文家的小姐,文小姐体弱多病,在生黎澈的时候血崩去世。第二位自然就是黎蕴的生母鲁格燕,邻里街坊都称她为燕娘。这个燕娘深居简出,xingqíng古怪,可对着黎大人却又是另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黎弼才没对她的外族身份生疑。
燕娘不许黎蕴同其他小孩来往,曾经和黎蕴玩耍过的孩子都会受到她的责骂,正主黎蕴更是免不了一些惩罚。
黎蕴上过的私塾中有名孩子叫薛硕,小时候与黎蕴关系极好。据说有次燕娘来接黎蕴,看到薛硕牵着黎蕴的手,当场便大发雷霆。黎蕴后面的下场无人得知,但是据薛硕所说,那之后他整整有半个月没去私塾上课。
听得出来,燕娘对自己亲生子非但不疼爱,还对他十分狠心,一心要把他养成一个冷血刺客。
他介怀别人调侃自己的长相,原来是因为燕娘对此痛深恶绝,恨他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不是个能以色上位、男人会对之掉以轻心的美娇娘。
不男不女。
而黎蕴对他跟白思齐之间关系的自然抗拒,也正是由此而来。
其实他并不想回忆起在黎家的种种,燕娘对他如此狠心,他不可能有好日子过。而且这些回忆势必会让他跟白思齐更加疏远,单单是几个燕娘骂他的片段都能在两人之间cha一脚,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全记起了会怎样。
他大概再也不会想见到白思齐吧?
而在白思齐得知黎蕴过去的当下,他连刨鲁格燕坟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只能抱住黎蕴,任由他靠在自己的颈窝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安慰。
「鲁格燕没有了,再也没有人会骂你了。」
黎蕴闷闷的声音传来:「嗯,我知道。」
「我们不想了,回去王府,好吗?」
「嗯,好。」
在银川的探索随着燕娘和黎蕴童年浮出水面而结束,黎蕴听了白思齐的建议,决定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放弃回忆过去,因为他不能摧毁这仅存的爱一个人的勇气。
过去的惨痛时光随着他在huáng河落水时已沉淀至河底,现在他拥有的是一个洗涤过的纯净的自己,这可能就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
一个望向往后的机会。
☆、番外
1.
黎蕴想起今天在望chūn楼喝的那碗东西,不禁摸摸肚子,有些后怕了起来。
那玩意……该不会是□□吧?可是他也并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难道是还未发作?
正好林子晏从他房门前经过,黎蕴连忙把他拽了进来。大夫就在此,不问白不问!
黎蕴语速飞快地讲述了一遍前后经过,问:「所以,我喝下的那碗到底是何物?」
林子晏仔细问:「你说那碗东西呈褐色、味酸甜是吧?」
黎蕴点点头。
「不是□□。」
「那是什么?」
「柿蒂汤。」
「你为什么笑得如此奇怪?」黎蕴狐疑。「柿蒂汤是gān什么的?」
「避孕。」
「……」
2.
所有人都走了,唯有林泱泱坚持留在六和门,真是美色误事也。
黎蕴本想提醒提醒林泱泱有关那门主俊美的真相,却被门主他哥抓着领子带走了,看着林泱泱笑意盈盈地朝他招手道别,黎蕴纵是有心也爱莫能助。
林泱泱是个自由奔放的少女,年十八,可惜心境四舍五入后只有十岁,是个非常任xing的主儿。她本xing与六和门的气氛格格不入,之前大伙在的时候她还不至于无聊,等人都走了,便只剩下她与道童大眼瞪小眼——还是禁言期间的道童。
当然她也可以去骚扰门主,这也是她留下来的本意,可是不知怎的,每次她去门主房间那人都不见人影。
简直就像提前知道她要过来一样。
林泱泱摸摸下巴,觉得这是非常有可能的,白思齐那些邪乎的道术她可见得多了。
躲她?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
门主每日未时会在屋内沐浴,林泱泱不信这个点去堵他还堵不了。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却又想起门主耳力过人,这些雕虫小技想必也不顶用,便破罐子破摔地恢复了一蹦一跳。
屋内白湘灵勾起嘴角,笑得不甚正经。
……要是被黎蕴看见了,恐怕他就不会觉得这门主和她两个哥哥大庭相径了。
其实切开了,都是黑的。
林泱泱粗鲁地推开房门,只瞧见热气不断从屏风后飘出,白湘灵正在木桶里洗澡。
被人闯入沐浴现场的白湘灵不惊不慌,反是林泱泱惊声尖叫:「你是女的!」
少女脸上尽是难以置信,后来又撅起了嘴巴,脑内反复咒骂着那一群也不给她提个醒的混蛋。
他是女的……不对,她是女的!女的!
欣赏完林泱泱jīng彩绝伦的变脸之后,白湘灵才缓缓开口,故意把声音提高一些,用明显的女声再次刺激林泱泱:「怎么?你找我有事?」
那女娃娃依旧撅着嘴,委屈得好像快哭出来,好想回房间提刀杀到太原去。
3.
当黎蕴接过父亲塞来的包袱时,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黎弼神色焦急,无暇向他解释,只让他和姐姐一块儿去三封县投靠姐姐未来的婆家。黎蕴隐约觉得事qíng不对,可是黎弼向他摇头,末了什么也不说,直直把他和姐姐两人从后门推出去。
他和黎澈对看了一眼,觉得相当莫名其妙。
可是这样也好,只要他不用看见燕娘一天,他就可以高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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