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盖在风水宝地上的新房
房子虽然小,但盖得十分有档次,就是颜色过于灰暗。院内,处处张灯结彩,喜庆连连,但是红色里仍旧夹杂着白色,钱海不由想到自己最爱吃的半生不熟的猪脑花。
一进门,阔别多年的老友便迎了出来,他穿一袭复古的黑西装,带着一顶黑漆漆的绅士帽,纵然顶着这么一顶屁股烧黑了的锅,却依然帅得惊动党中央。叫本来很是嘲笑他这番装束的胖子心中只剩下赤luǒluǒ的妒忌了。
赵永齐一米七八,是名副其实的帅小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是没得说,之前追他的女人多着呢,却一声不响在这么个小地方结婚了。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正想着,肩膀就被拍了一下,钱海下意识地立正,抬起眼就看见那人裂开嘴,笑盈盈地打量着他:“兵哥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还是胖得无药可救,丑得人神共愤,知道你结婚无望,兄弟我捷足先登了!莫要见怪哦!”
擦!周围人多,钱海只得按下粗口,偷偷朝他比了个中指,学他的样子在他肩膀上回敬了几拳:“你沉鱼落雁的婆娘呢?还不请出来让我见识见识!我可是多年没开过荤了!”
赵永齐往那边指了指:“就在里面,等下你就能见到他了。我还要招呼其他客人,恕不奉陪。”说着与他擦肩而过,跟站在不远处的吴品寒暄了一番,又去了别处。
孤身一人,正好四处探看,场面布置得不错,有板有眼,但怎么看上去像是灵堂呢?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婚礼理应说是很热闹的,可是几十号人集聚在此,却鸦雀无声,这些人真是有教养啊,我等望尘莫及。钱海一边赞叹一边往深处走去,铺着的桌子只零星坐着几个人,稀稀拉拉的,那些宾客在主人的再三邀请下,才入了席,但都正襟危坐,就只有他一个闲逛个不停。逛着逛着,咦,这里怎么摆着几个纸人?婚礼也能拿纸人助兴?没走几步,又发现最里摆着一张长桌,桌上供奉了一尊凶神恶煞的佛像,佛像两边摆着硕大两柱香,香烧得正旺,烟雾缭绕,在那浓浓的烟雾中,一块木牌若隐若现,他凑近了看,竟然是一块灵牌,怪了,这不是婚礼么?怎么冒出个灵牌,还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难道赵家死了人,为了节约,婚礼和丧礼一起办了?赵二狗真是jīng打细算,冰雪聪明,正所谓士别三日,该当刮目相看!
可不对啊,他家里没什么亲戚啊,好像只有个哥哥,赵永齐没从在他面前提及家事,虽然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也不甚清楚。来的这些宾客也应该都是和他有生意往来的人,他观察了下,他们的姿态都十分疏离,仿佛来到这里不过是例行公事。钱海在那想入非非,差点撞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身形高大,靠在最里的门边,身上穿着白色西装,英俊的相貌和赵永齐有得一拼。不过就是那张脸太过苍白,否则就非常完美。
“对不起,对不起……”钱海赶忙向他道歉,虽然他粗人一个,但这点礼貌还是有的。可那人极没有风度,对他诚恳的道歉声充耳不闻,自顾自合着眼,一动不动,样子傲得很。
真是个怪人!但钱海没怎么在意,他更好奇男人背后黑dòngdòng的小屋,有什么东西。于是悄悄地探了进去,然而那道门极为狭隘,他不小心碰到那个男子,男子没有反应,但是下一秒,就倒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是一块石头摔在了地上。
赵永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挑起的丁点气氛,被这一唐突的响声,给搅得一分不剩。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钱海,那目光就像看着一个大祸临头的人。
场上静得可以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众人也变得像纸人那般形同摆设。
钱海傻了眼,他不过轻轻碰了一下,怎么就搞出了人命?这家伙也太弱不禁风了吧!难道在勾引自己吗?他又不是同xing恋,省省吧!
然而他渐渐从众人异样甚至惊恐的目光里感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那就是男人是直挺挺地倒下去的,手脚完全僵硬。一般人摔倒是膝盖先着地,进行下意识的缓冲,然后会伸出手,减少冲力。但是那个人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靠在那里睡着了。不,不是睡着,更像是……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不禁脑dòng大开,红白相间的喜帖、扎着白花和红花的车头、吴品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qíng、以及那块神秘的灵牌……尽数涌入了他的思维之中,急速地进行整合,可是越整越乱,脑子最后成了一锅浆糊。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臂膀上面。
☆、不小心闯祸了
“我来,你去一边歇着。”
钱海的心咯噔一下,慢慢转过头,看见一张活生生的脸,刚才的鬼迷心窍一扫而空。
赵永齐温和地沉沉地看着他,脸上是类似安慰的笑容,眼神特别深邃,里面仿佛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黑dòngdòng的,有着一股qiáng烈的吸力。
钱海猛地偏过脸,不知为什么,此刻的兄弟让他感觉有些陌生,特别是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白衣男子扶起来时,而那个摔得不轻的男人还是那样面无表qíng,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红与白站在一起,相辅相成的某种意义。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毕竟现在是二十二世纪,早就不存在那些玄乎的东西。
“他、他没事吧……”种种诡异的迹象,让当过兵的钱海也不禁口舌打结,“我不是故意的……”
赵永齐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温言软语地说:“他很好。”
“我看他……”毕竟事由他起,钱海始终有些过意不去,“咱们还是赶快把人送医院。”
“他很好。”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不过嗓音变得有些冷酷,似乎不悦他的质疑。
“钱海,快点过来。”
转头一看,原来是躲在一边的吴品向他招手,见他站着不动,便很不qíng愿地小跑过来将他拉到一边,“都怪我不好,我忘了跟你说……”
“说什么?”看他如此焦急,钱海赶忙将耳朵贴在他嘴上,可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喧嚣,紧接着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永齐,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们顿时明白谁来了。
申鸣是赵永齐的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赵永齐办的各种宴席,都有他的身影。可见两人的关系相当之铁,所以那人才为自己的晚到慌忙道歉。
“没事,婚礼还没开始。”赵永齐热qíng地迎了上去,申鸣也饥渴地扑了过来,两人搞基搞了半天才勾肩搭背,一路走一路聊个不停。
“恭喜,恭喜,申某祝你白头到老,早生贵子。”那人看上去心qíng很好,各种祝福从嘴里连珠pào似地she了出来,she得众人满脸都是。
赵永齐也在笑。不过只是陪笑。面部分明有些僵硬。但他向来不拘小节,加之对方没搞清状况,所以也没往心上去。
“兄弟你一表人才,婆娘也肯定美不胜收,jīng益求jīng!”申鸣xing子刻板,要不是真的为兄弟感到高兴,也不会在那儿嚷个不停,还乱用成语。
申鸣看上去比新郎的兴致还高,嗓门又大,在那搅得人心惶惶,丝毫没注意那两人正对着他猛使眼色。
“申哥,你先坐,我去忙了。”赵永齐给他点上一根烟,转身要走,却被那人拉住。
“你小子总算开窍了,我还以为你会混一辈子呢。找个女人娶了,抱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尽享天伦之乐,多好,哥哥我羡慕死你了。”
赵永齐嘴角抽了一下,然后敷衍地点了点头。
那该死的申黑脸还抓着人家聒噪:“等你有了孩子,一定要认我做gān爹,我就是对不起自己的老婆,也不会亏待我的gān儿!”
人们痛苦地盯着那个啰嗦的大叔,仿佛他再嚷一句,他们就会齐刷刷地倒在地上死去。
赵永齐也是好耐心,让他说了个够,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递了一杯水给他,才缓缓离去了。
申鸣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临场发挥,一边喝着水一边得意洋洋地朝缩在角落的两人走去。吴品一脸苦相,蹲在那儿,更显瘦骨嶙峋,见他过来,赶忙捉住他的手,像厉鬼一样将他拖进yīn影里:“申哥啊,什么时候改改你口无遮拦的德行,你看看,大家都被你吓出了心脏病,全都要死不活,奄奄一息……”
申鸣不明真意,以为对方说他嗓门大,他最讨厌谁把自己的优点看成缺点,顿时不乐意了:“嗓门大怎么了,你妈生你的时候嗓门不大吗?我和我兄弟说话关他们什么事了!”男人说话阵仗大,没吼几句,一个红包就给抖得掉了出来。钱海拾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张银行卡。上面的数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虽然一根直肠子通到底不是什么绝症,说话难听也不会死人,但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要不是他耿直、义气,可能谁也不愿做他的朋友。赵永齐虽然也bào躁,但那是以前,是因为被人欺负,申鸣则不同,一言不和就和人家gān起来了。两人xing格都不好,但xing质不太一样。
☆、冥婚与鬼嫁
吴品拽过那张银行卡,讨好地将它cha进申鸣兜里,一边斟酌言辞一边说:“申哥,你这样不对。”
“什么不对?!”
见他的脸又虎起来了,吴品赶忙掏出口袋里的东西,对他解释着:“赵二狗的婚礼不一样。送钱不能像你这样送。”
钱海来了兴趣,探出头,目光落在他手上,眼睛一下就睁圆了。
原来吴品准备了两份。一份是红包,里面装着人民币,另一份是白包,抖出来一叠冥币。
申鸣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蛇jīng病。要不是钱海在刚才理出些头绪,也会认为他是个疯子。
“你们听说过冥婚么?”吴品翻着眼,神秘兮兮地问着,表qíng很是克制,模样很是谨慎,生怕两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叫来一辆120将他拉走了。
“是不是跟死人结婚?”钱海在边疆当兵,当地有很多奇怪的风俗,所以他尚可承受。
申鸣这样的老农民大老粗自然不懂:“你到底说些什么?”
吴品看了两人一眼,吞了吞口水,继续问:“那你们听说过鬼嫁么?”
“应该跟冥婚差不多吧。”钱海摇头晃脑,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
“你错了。”吴品慢吞吞地说,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喉咙,出声很艰难似的,“冥婚是活人嫁给死人,鬼嫁则是死人嫁给活人。直白点说,冥婚是活人要和死人结婚,鬼嫁是死人要跟活人结婚。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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