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上次见面也没来得及说什么,你来海城几年了?”林红岔开话题。
“两年多了,你走后没多久,柳青就嫁人了,也嫁到了海城。柳青结婚那天我当伴娘,结果就认识了那个牙医。他让我到他诊所里打工,我想想,在海城总比呆在凤凰镇qiáng,所以就到海城来了。”
“柳青现在也在海城?”这是林红没想到的。
杜兰呵呵一笑:“说是海城,其实是郊区。海城北边不是有个磷矿吗,柳青的老公就在矿上工作,住的房子是矿上的宿舍。”
“那你有柳青的电话吗?”林红叹息道,“想不到我们三个现在全到了海城,有机会,你把柳青叫上,我们三人好好聚聚。”
“那敢qíng好,柳青要知道这事,肯定高兴。”杜兰忽然又摇摇头,“要约柳青出来估计得过些日子,现在她成天呆在家里,哪也去不成。”
“为什么”林红问。
杜兰神秘地笑:“她怀孕了,算算日子预产期就这几天的事。我也好久没跟她联系了,她现在成了人家的太太,我也不好老去打搅她。”
“她怀孕了?”林红皱眉,这瞬间,一个影子在她脑海里忽然跳了出来,有个声音在她耳边绝望地尖叫——无耻的男人,万恶的男人!林红耸然一惊,立刻就替柔弱的柳青担心起来。
“柳青现在还好吗?你有多久没见她了。”
“有小半年了吧,上次在商场里遇见你之后就没见过她。”杜兰说,“林姐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她了,要不,咱们今天去看看她吧。”
“今天?”林红有些犹豫,她还有点不习惯杜兰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
“林姐,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没有。”林红想,反正这一天的时间没处打发,去看看柳青倒也不错。面前的杜兰虽然大大咧咧了些,但给她很真实的感觉,而且,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粗鲁的行为来,她心里其实并不讨厌她。柳青跟杜兰不同,她内向得就像几年前的自己,在凤凰镇那会儿,林红就很喜欢她。现在知道她也在海城,而且还怀了孕,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现在都快中午了,我看我们还是吃过午饭再去看柳青吧。”林红说。
杜兰很慡快地点头:“行,那中午你请我,谁叫你现在比我有钱呢。”
林红微笑,忽然觉得杜兰慡快得挺可爱。
中午,林红带杜兰去了音乐厨房,这是林红常来的一家酒店,不大,却环境优雅。以前林红没有应酬的时候,常一个人来这里。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杜兰的手机响,她看了号码,脸上就现出不耐烦的神qíng。她在电话里冲着什么人发火,最后说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恨恨地挂断电话。
杜兰的事跟林红没有关系,林红也不想过问杜兰的qíng况,但杜兰却已经打开话匣子自己说开了。
“林姐,你说这世上没用的男人多了,为什么偏偏就叫我摊上。小时候算命先生就说我命不好,这辈子遇不上好男人。那时我还不信,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命这东西吧,你不信还真不行。”
林红哑然一笑,问:“是你男朋友?”
“算是吧,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杜兰没好气地说,“你说老大的人了,还不学好,成天游手好闲的跟一帮人鬼混。照理说这样的男人没什么舍不得的,可我还就离不开他,你说这不是命是什么。这不,前两天说是找了份工作,帮一个老板开车。可gān了没两天,就把人家车开出来带他那帮狐朋狗友四处兜风,我劝都劝不住。这回好,出事了,车子把人给撞了,他那帮酒ròu朋友全跑了,他连送人上医院的钱都没有了,到这时,他才想起我来。”
林红微怔,她没想到杜兰会找这样一个男朋友。
“没办法,他的事我又不能不管,我让他过来,呆会儿陪他去银行取点钱,先把人家医药费给jiāo上。还不知道被撞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他要真把人撞残废了,我这一辈子也算毁在他手上了。”
林红沉默了,碰上这样的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杜兰。
杜兰有些歉疚地说:“林姐,今天不能陪你去找柳青了,还蹭了你一顿饭,明天我要有空,一准打你电话。”
林红宽容地摇头:“找柳青不急这一时,你还是先去处理男朋友的事吧。”
杜兰还想说什么,临街的玻璃外头,一个穿红色T恤的男青年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路边四处张望。杜兰跳了起来:“林姐不跟你多说了,明天等我电话。”
林红想了想,拉住已经站起来往外走的杜兰:“去看看什么qíng况,我在海城现在还认识一些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打我电话。”她再顿一下,接着说,“如果钱不够了也可以找我。”
“谢谢你林姐。”杜兰抓住林红的手,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到海城两年多,还没有人,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林姐,谢谢你。”
那一刻,林红忽然觉得有些暖暖的感动,因为杜兰此刻流露出的纯粹的感谢。她仿佛在这瞬间悟到了什么,心里那种暖暖的感觉便也qiáng烈了许多。
第二十一章 夜婴乍现(3)
杜兰的男朋友叫赵飞,一米八的个头,夏天喜欢穿黑色小背心,露出身上一块块结实壮硕的肌ròu。这时候,他跟在林红杜兰的后头,耷拉着脑袋,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上午林红去了jiāo警中队,中队长带她找了负责这起jiāo通事故的jiāo警。然后,林红又去医院里找到了被撞的老头。老头腿被撞断了,打了石膏躺在chuáng上直哎哟。老头的俩儿子见到赵飞就要往前冲,要换平时,赵飞根本不把那俩瘦胳膊瘦腿的小子放在眼里,但这会儿他理亏,便退到了病房外头。
林红拦住那俩小子,开出的条件除了负责老头所有治疗费用,还可以一次xing付给他们一笔钱,要求就是私了这件事。老头和俩儿子其实已经很满意了,那笔钱简直让他们欣喜若狂,哪有不答应的。
最后,林红又打了个电话给赵飞的老板,她跟那老板曾有过一面之jiāo。老板在电话里满口答应不为难赵飞,最后问林红怎么认识赵飞的,林红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说赵飞是她的亲戚。
挂上电话,边上的赵飞跟杜兰激动得不得了,这件事能有现在的结果是他们没想到的,杜兰上前抱着林红的胳膊连声感谢,赵飞则在边上胀红了脸,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话来:“林姐,往后有用得着我赵飞的地方,就算拼了命我都不会皱下眉头的。”
林红淡淡地笑,她看出来赵飞是那种头脑简单身上带有很浓江湖气的人。
她心里想,我能有什么事要你帮忙呢?
又过了两天,是周末,林红跟杜兰约好了这天去看柳青。赵飞一大早就开了车跟杜兰到苍梧小区门口,接了林红往柳青家方向去。
大浦磷矿在海城的北边,过一个叫丁字路的地方再往北去两公里,便到了磷矿的宿舍区。那是连绵排开的十几排平房,家家都有小小的院落,一色的红砖黑瓦。宿舍区周围,种满了高耸的白杨,白杨树枝繁叶茂,根根笔直入云。车停在树荫下,林红跟杜兰下了车,耳边尽是白杨树哗哗的声音,那些风就像从树叶的罅隙里露出来一般,带着些清凉的气息。
林红原本郁悒的心qíng开朗了许多,这时,杜兰站在她身边手指一个方向道:“柳青家就在那边了。”
柳青的丈夫一看就是老实巴jiāo那种人,个不高,显得很敦实。他跟杜兰本来就认识,开门之后立刻把三人让到屋里。
“柳青预产期快到日子了吧。”杜兰大大咧咧地在屋里转了一圈,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柳青的房门关得这么严实,大热天闷屋里也不怕焐出痱子来。”
柳青的丈夫勉qiáng堆在脸上的笑这时变成了沮丧,他长叹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到一把小矮凳上。
杜兰疑惑地跟林红对视一眼,踱到柳青丈夫跟前:“这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样子哪像要当爸爸的人,是不是柳青出什么事了?”
柳青的丈夫再叹口气,满脸沮丧:“柳青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快到预产期了,我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都不愿意去。”
他一副无奈的表qíng:“柳青现在就在屋里,你们自己进去问她吧。”
杜兰再跟林红对视一眼,知道从这个老实巴jiāo的人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开始敲门。好半天,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杜兰疑惑地冲着坐在凳子上的男人道:“你确定柳青没出去?”
“错不了,要想让她开门,你得使劲敲。不知道她是不是撞了邪了,现在她见了什么人都怕,还一个劲说咱们家院子里的树上挂着刚出生的小孩。要说她做噩梦吧不能成天总是做,我看要不是撞了邪就是她脑子有问题了。”
杜兰摇摇头,还是决定见到柳青再问个清楚。她用力地敲门,还招手让赵飞过去帮忙。赵飞大踏步过去,把门板拍得震天响。
边上的林红已经呆若木jī。
——柳青丈夫说柳青在院中看到了刚出生的婴儿。
——柳青现在成天呆在自己的房中不敢出门。
林红的眼前又现出那一夜她从窗口看到的场景。穿雨衣的男人一动不动站在花坛前的空地上,他手中的棍子上面悬挂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婴儿浑身泛着种苍白的颜色,水淋淋的像刚从水中出来。它的眼睛紧闭着,脸上满是褶皱,稀疏的头发紧紧贴在顶上。
现在回想,那婴儿必定已经死去多时了。
如果柳青也看到了婴儿,那就证明自己那一晚看到的并不是幻像,它真的存在。一些寒意缓缓从林红心底升腾,她勉qiáng保持镇定,但脸色已变得煞白。
门终于开了,蓬头垢面的柳青出现在门边。
杜兰发出一声尖叫,半年时间,她竟然觉得柳青像换了个人似的。她本来就削瘦的身子这时更见削瘦,此刻她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露在外面的肩膀隐约可见下面的肩骨。她的脸色一片死灰,眼圈乌黑深陷,好像连续很长时间都没有睡过一般。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像她这么削瘦的身子有那么大的肚子就连杜兰都觉少见。她的双手搭在肚子上,蓬乱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她半边脸,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因为不适应骤来的光线眯fèng着,里面透出的恐惧与敌意让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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