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骨花园_成刚【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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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兰本来是个心无城府的女人,大部分时间宁愿脑袋里空空dàngdàng的,也不会主动去想一些跟自己有关的事。生活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必再人为地去替自己找烦恼呢?这是杜兰对生活的态度,所以,她才能生活得很开心,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样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快乐。

  现在,她开心不起来了,那孩子在电话里叫妈妈的声音勾起了她的心事。

  ——她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不育,是女人潜在的一种残疾。

  她现在几乎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样子了,但却还能记得那间狭小的私人诊所,那个猥琐的诊所医生。从诊所里出来的整整一个月里,她都血流不止。然后,她去医院里检查时,医生告诉她,她这辈子都不能做妈妈了。

  “妈妈。妈妈。”电话里的孩子还在嘻嘻地笑着。

  杜兰拿话筒的手开始有了些颤抖,她这时忽然有了抑制不住的冲动。如果那孩子现在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紧紧的。

  她不敢说话,她不想电话挂断,她还想再听听那孩子的声音。

  但电话还是不顾她的感受很突然地挂断了。

  杜兰躺在chuáng上觉得很疲惫,一种虚空不可抑制地弥漫在她身体里。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似乎感觉到了子宫的gān涩与荒芜。她忽然有一种恐慌,她想到如果这一辈子不能为一个男人生一个孩子,那该是多大的遗憾啊。

  杜兰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全是跟孩子有关的事qíng。她的眼泪也不住地流出来,她还发出了轻微的哭泣声。

  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困意又涌了上来,她懵懵懂懂地介于非梦非醒之间时,忽然又被一些声音惊忧。她敏感地睁开眼睛,听清了那声音原来是一个孩子的哭声。

  现在已经快到黎晨了,屋里已经披上了一层青白的曙光。杜兰飞快地从chuáng上跳了起来,她已经听清了那哭声就从她家门外传来。

  她的家其实只是和赵飞合租的一套两居室,这是一幢即将拆迁的老房子,可能因为开发商出了点问题,所以拆迁工作迟迟未能开始。房子的主人早就搬到了别处,即将拆毁的房子便廉价租了出去。

  杜兰打开房门,果真如预想一样,在门边看到了一个孩子。只是这孩子实在太小了些,他其实还只能算是襁褓中的婴儿。他被包在淡青色的薄毯之中,稀疏的头发贴在脑袋上,此刻闭着眼睛哭得正欢。

  杜兰俯下身把婴儿抱在怀中,她手指轻轻触碰婴儿柔嫩的脸颊,一些震颤的感觉透过指尖飞快在她身上蔓延。她四处看了看,婴儿的哭声并没有惊忧其它的住户,而且,整个楼道里空dàngdàng的,没有一个人影。

  这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自家门前呢?

  杜兰想了一下,想不出结果,便把孩子抱回去关上了门。如果谁家丢了孩子一定会来找,反正她又不是丢孩子的人,她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而且,她心里还隐隐有了些自私的念头,她想这孩子的父母永远不要找来,这样,这孩子就会永远留在她的身边了。

  林红费力地睁开眼,看到面前模模糊糊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俯下身来,面容渐渐变得清晰,林红认出了他原来是石西。微许的失望如涟漪划过,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失望什么。

  “你醒了。”石西的脸上现出些笑容,却极其勉qiáng。

  “是你把我送到医院里来的?”林红环顾四周,已经看清了自己在一间单人病房里。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直she进来,白晃晃的有些刺眼。

  “我早上接到你的电话,但你在电话里却不作声,我不放心,就赶到你家去。还没敲门,就发现门虚掩着。我进去后,看到你躺在沙发上,怎么叫你都不醒,我这才把你送到医院来。”石西扶着林红坐起来,把枕头竖到她的背后去。

  “我的门虚掩着?”林红神qíng一凛,昨晚发生的事清晰地在脑中闪现。她想到自己的门不可能虚掩着,自己也不可能会给石西打电话而不出声,还有,她记得自己昏倒的地方是卫生间而不是客厅。那么,这一切都是那个穿雨衣的男人gān的,他昨天夜里杀了罗成后,又进入到了她的家里。

  警察们早已撤离现场,他们怎么会想到杀人犯会去而复返?

  林红镇定了一下,决定不把这些事跟石西说。她问:“医生怎么说,我不会有什么大病吧?”

  “医生说你惊吓过度,没什么大碍,他们给你开了些镇定剂,让你平时注意多休息。”石西yù言又止,脸上现出些忧虑的神色。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接下来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林红盯着他脑门上堆起的三道褶子,心里对这个男人充满同qíng。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石西沉吟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直视着林红:“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医生说,你怀孕了。”

  林红如撞重击,两耳都有些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她嘶声尖叫。

  “你怀孕了。”石西神qíng低落,但这回却说得斩钉截铁。

  林红那一瞬间脑袋里一片空白,接着,她拼命摇头,一迭声嘶叫着:“不可能,不可能,医生一定搞错了,我怎么会怀孕,我怎么会!”

  她的泪水在瞬间落了下来,那些白晃晃的阳光刺得她眼前一片恍惚,所有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模糊。阳光渐渐变成了一片血色,那些在血污里挣扎的女人们嘶叫着,哀号着。被鲜血沾满的器官扭曲变形,它们dòng开成为深深的沼泽,而林红此时就像落入沼泽的野shòu,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沼泽对她的吸引。

  “我不要怀孕,一定是医生搞错了,我这辈子都不会为哪个男人怀孕!”

  石西使劲抱住她,脸上的忧虑之色更重。但是,他仍然重重地道:“林红,面对现实吧,你怀孕了,医生不会搞错。”

  ——你怀孕了!

  林红耳边轰鸣着这句话,脸色变得煞白。那些在血污里挣扎的女人们都渐渐隐去,如果那是林红的命运,林红现在已经在劫难逃了。你最恐惧的必将来到,你所憎恶的与你形影不离。

  林红慢慢平静下来,她想到这真的是她无法摆脱的灾难。两年前,她用婚姻作为代价换得了城市人的生活,那时她便做好面对灾难的准备。现在,罗成死了,但她却怀孕了,她还是摆脱不了一个女人的宿命。

  可是,她怎么会怀孕呢?自从罗成成为废人后,她根本就没有跟任何一个男人上过chuáng。怀孕其实是两个人的事,这是天道运行的规律,她没有理由违背自然的属xing。

  林红全身一震,她已经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也是她怀孕的原委。她忍不住呻吟一声,整个身子都瘫软在石西的臂弯里。

  她似乎又闻见了空气里飘dàng的桂花香水的味道。还有一双手在她身上的游移,她在梦里都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呻吟。梦里的空气弥漫着暖暖的暖昧气息,男人轻柔的动作可以让女人敏感的触觉像某种藤类植物,缓慢但却无休止地生长。男人在黑暗里只有简单的一个轮廓,他在摇摆如兰舟的悸动中将一些力量深深地根植到她的体内,并终于生根发芽。

  难道那一切并不是发生在梦里?

  林红还想到昨夜梦中的婴儿,他掐死了罗成又向着自己扑来。他撞到了她的小腹上,但她却没有任何被撞的感觉,只是小腹开始有些肿胀。难道那个婴儿已经到了她的腹中?这是否就是民间传说中的投胎?

  林红再次迷失与现实和虚幻之间了。

  怀孕已经成为事实摆放到了她的面前,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那么,谁是孩子的父亲?男人脱去雨衣后露出一张挺英俊的脸,他手中还握着一捧鲜艳的玫瑰花。

  在孩子们出发的地方

  父亲在永远地守望

  林红似乎明白了镜子上那句话的含义,现在,她只是不知道婴儿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出发的。也许,孩子的父亲真的在那个地方等待她。

  他会是那个穿雨衣的男人吗?

  这一刻,林红忽然觉得那穿雨衣的男人其实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恐惧。她这时终于知道刚才一睁眼见到石西为什么会有微许的失望了。

  石西扶她躺下,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对他充满愧疚。

  “你到我家的时候,进我卧室了吗?”林红问。

  石西摇头:“我见你昏倒在沙发上,第一个念头就是送你上医院。”

  “那么你也没进卫生间了?”

  石西没说话,却轻轻点头。

  林红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飞快地坐了起来:“我要回家。”

  石西愣一下,说:“医生建议你留院观察,你的jīng神受到刺激,需要静养。”

  林红惨然一笑:“既然我没有生病,我还要留在这里gān什么呢?如果需要静养,我的家里会比医院更清静。”

  石西怔怔地盯着她看,终于缓缓点头。

  林红中午的时候回到家中,她借口需要休息打发走了石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她慢慢向卧室走去,卧室的门关着。她摒息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推开房门,并大步迈进去。

  chuáng上除了纷乱的被褥再没有别的东西。

  那个婴儿标本不见了。

  林红吁口气,她早已想到穿雨衣的男人会带走婴儿标本的。她转身再往卫生间去,镜子上已经没有字了,但依然留有些红色的印痕。林红上前伸手擦拭了一下,确认那些字迹是用口红写上去的。显然那男人在临走时擦去了字迹。

  镜子上有没有字已经无关紧要了,那些红色的痕迹已经向林红证明那男人昨夜真的出现在她的家里。

  林红显得很平静,她在镜子前站了好一会儿,决定洗完澡后便好好地睡一觉。夜里发生的事qíng让她疲惫不堪,而且,既然她无法找到那个穿雨衣的男人,那么,还不如在家里耐心地等他再一次出现。

  那男人既然苦心安排了这一切,他一定不会就此消失的。

  林红在临睡前已经决定什么都不想了,但到了chuáng上,她还是不可抑制地开始想那个穿雨衣的男人。难道自己与他在梦里发生的一切,其实并不是在梦中?还有,那个喷桂花香水穿白衣的女人又到底是谁?

  林红真的很累,这些问题在脑子里飘了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第二十九章 珠胎暗结(2)

  局里开了一个案qíng分析会,局长亲自参加,听取各部门的汇报之后,yīn沉着脸下达了破案了死命令。要知道死者是市委书记的独子,书记大人为了避嫌,虽然没有直接出面表达意愿,但市委市府不知有多少人打电话来施加压力。局长这两天烦腻透了,所以,他只能把压力转jiāo到刑侦队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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