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面汇总来的资料,很容易得出林红与石西合谋杀害罗成这样的结论,队里不少同志也都倾向于这个推断。
“林红与石西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我们不排除这俩人的qíng人关系。罗成出狱后便与林红分居,而且对她怀恨在心。据林红所在公司职员讲,林红经常收到鲜花,鲜花里的卡片上有一些威胁咒骂的句子。我们又去送花的花店做了调查,证明送花人正是死者罗成。如果罗成察觉了林红跟石西之间的不正当男女关系,他的憎恨便在qíng理之中了。我们假设,当罗成发现妻子的jianqíng,试图采取某种行动的时候——所有男人碰到这种事都会试图做些什么的——林红与石西先下手为qiáng,杀死了罗成。”
队长总结队里同志的意见:“但是这里面还有些疑点。如果真是林红与石西合谋杀死罗成,他们好像没有必要编出一个穿雨衣的男人的故事,他们要伪造现场,一定会伪造出一个非常合乎qíng理的现场。穿雨衣男人的故事未免有点荒谬,这样的故事不仅不可信,而且很容易让我们怀疑他们的目的。还有,罗成经过法医鉴定确认是窒息死亡,根据他颈部的淤痕判断他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同时,罗成身上并无其它伤痕,我们特别检查了手腕脚脖这些地方。这就说明,凶手在掐死罗成的时候,罗成并没有被缚住限制过自由。林红一个女人,当然没有那么大力气,石西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掐死罗成的人,他的身体瘦弱,如果站在活着的罗成对面,肯定不会是罗成的对手。再有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当我们赶到现场时,林红与罗成虽然也很慌张,但这种慌张显然是因为对发生的事qíng生出的恐惧,而不是因为我们警察。要知道,一般案犯即使知道我们没有掌握什么证据,但只要站在我们面前,要么会惊慌失措,要么会竭力掩饰他的慌张。”
队长顿一下,接着道:“现场还有一个疑点,就是死者身边有一根棍子,棍子上面用细绳系着一具婴儿的标本。经鉴定,标本形成年代已经无法确定,但却可以肯定它是刚刚出生便被人制成标本的。婴儿死亡原因还没有完全确实,但初步判断是也是由于窒息死亡。婴儿窒息死亡多半是产妇在分娩过程中难产,婴儿不能及时出生,在产道内被羊水或者其它液体淹死。这具婴儿标本到底是哪里来的,如果林红与石西合谋,他们根本没必要去找具婴儿标本来当道具。”
局长听得入神,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石西是一个民俗工作者,他不可能接触到人体标本。而林红,以前在凤凰镇卫生院工作了三年,凤凰镇卫生院虽然没有病理室,但她却是在妇产科工作,在工作过程中接触到死婴的机会会有很多。她保留一些婴儿尸体做成标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除非这里面另有隐qíng。所以,下午我会亲自去一趟凤凰镇,找些当年跟林红一起工作过的同志了解一下qíng况。”
队长最后总结道:“所以,现在我们一方面继续对林红与石西展开调查,另一方面不能排除其它人作案的可能xing。我认为破案还得从林红身上着手,一来因为死者跟她的关系,二来死者死在她家楼下,这必定不是巧合。所以,我决定对林红与石西俩人实行监控。如果真是他们合谋杀死罗成,必定会露出破绽,如果凶手不是他们,也能从中窥探到一些蛛丝马迹。”
局长眉峰紧皱,显然不太满意,他恨不得立刻就把这案子破了。死者罗成的身份特殊,拖得时间越久,造成的影响就会越大。但他也是刑侦队出身,深知破案必定得有个过程,这是急不来的事。所以,他表达了早日破案的愿望后,便怏怏离去。
调查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刑侦队几乎放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
秦歌在走访苍梧小区保安时,保安向他提供了一个新的qíng况,就是最近经常深夜里见到林红独自外出。小区保安保护的是业主们的安全,他们似乎对林红并不陌生,提到她时,都表露出了些不屑。秦歌很快就知道这些不屑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林红成为市委书记儿媳妇的原委。对于这种以婚姻攀附权贵的女人,一般老百姓都会嗤之以鼻地以示不屑。
但林红深更半夜出门却引起了秦歌的警觉,一些不同寻常的行为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秦歌决定揭开林红的秘密。
晚上,他买了些面包饮料和两包烟,开着车进了苍梧小区。在小区保安的帮助下,他选择了一个可以清楚地观察林红家楼下小路的车位。
蹲点是件非常辛苦的事,但这却是每个警察都必须要做的。
林红在窗口看到那天那个便衣警察了,她把窗帘拉开一道很小的fèng,看着他把车停好,跟小区的保安说了几句什么,便一直留在车里。天黑了,林红随便吃了点东西,隔一会儿就到窗帘那边看一下。那辆普桑车脏不啦叽的,跟边上那些好车相比,就像要饭的叫化子。车里没开灯,但林红知道那个警察一定还在,因为他隐约看到车里有个小红点,那是烟头。
林红有点qíng那个警察,辛苦点倒没什么,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线索,那注定会是件徒劳的事。
十点钟那会儿,林红就洗漱完了。她在冲澡的时候,又想到了那穿雨衣的男人。现在穿雨衣的男人在她心里有两个形象,一个是在楼下握着一根棍子,棍子顶端悬挂着一具死婴标本。另一个形象是脱去雨衣后很英俊的一个男人,但林红只能感觉到他的英俊,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温水淋在林红的身上,柔柔得像一只手的抚摸。
林红心里又有些氤氲的感觉缓缓升起来了,她低低叹息一声,抬起头,让那些水可以淋到面上。梦里那种体验现在成了她心底不可触碰的角落,一想起,便会忍不住生出些渴望,而那与她的意志完全相悖。所以,她只能bī迫自己忘记那梦里的缠绵,忘记那男人手的游移和那股根植于她体内的力量。
后来,她轻轻摩挲着柔软的小腹,觉得有些东西在脑海里呼之yù出了。
曾经有段时间,她知道自己遗忘了一些什么,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qíng。她曾使劲地想,想得脑袋里像塞进了铅球,却还是想不出来。现在,她想到了那是一个人,跟她有着密切关系的一个人。
这些年林红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小腹还很平坦,手摸在上面细腻柔软。林红低头盯着小腹看,想现在里面正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发育成长,最初的恐惧已经淡了许多。她想也许她该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在将来的日子里,她就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生活了。
也许孩子的名字该叫林林。
——林林。
林红悚然一惊,已经知道自己遗忘了什么。
两年前曾经有一个夜晚,她在宿舍里独自面对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女婴的父母是凤凰镇附近乡下的农民,他们在下午丢下女婴偷偷跑了。女婴的母亲三天前注she了“利凡诺液”,她的生命本该在母亲子宫里时便终止。但奇迹降临在女婴身上,她在穿越生死之门时成为死神的漏网之鱼。但那个夜晚,女婴的皮肤已经泛青,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越来越冷,但她的啼哭却愈发响亮。林红知道,她是把所有力量与生命都用在了啼哭之上。啼哭是她向这冷酷的世界证明自己存在的惟一方式。
下半夜,女婴的哭声愈发响亮,那哭声像夜里的一枝烟火,直冲到黑暗的苍穹上。林红不住拍打着婴儿小小的身子,嘴里不知不觉哼着一首记忆深处的儿歌,心里被一些忧伤的qíng绪充满。女婴的脸色开始变得yīn暗,适才还在扭动的小胳膊小腿已经变得一动不动,但只有她的哭声,仍然顽qiáng地刺穿黑夜,发出一些让林红感动的力量。
林红不记得自己那时是否哭闻,却记得自己在女婴哭声渐灭时便使劲掐她的人中,让她的哭声能再度响起。她知道,没有了哭声,死神便带走了她。她把女婴抱得很紧,嘴里喃喃念叨着“我会延续你的生命,我会带你重新来到这世界上……”女婴在黎明将至时终于死去,她的哭声像是生命的休止符,在一些细若游丝的呜咽声最终消散后,终于从这世界上消失。守候了女婴一夜的林红没有感到丝毫疲倦,她站在门口盯着远方那片气势磅礴泛着青白的云层,一些久违的激qíng让她在那个清晨,迫不及待想要做些什么。
林林后来被林红埋在了凤凰山的南坡。林林便是林红替那女婴起的名字。她站在林林那小小的坟盈前,用生命来发誓,一定要带林林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傍晚的薄暮在山林间缭绕,青白的曙光透过一蓬松针的罅隙折she到林红脸上,林红的脸便斑斑驳驳的,有种扭曲和破碎的感觉。
两年之后,林红奇怪自己怎么会把林林给忘记了。她湿淋淋的身子在淋浴下面已经站了很久,关于林林的回忆让她忍不住激动起来。
她知道她的腹中一定是个女孩,那是林林来找她了,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来到这个世界了。那么,莫非喷桂花香水的女人和穿雨衣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都是林林在冥冥中的安排?
如果是这样,她还有什么好恐惧的呢?
林红上chuáng之前又到窗口往下看了看,那个叫秦歌的警察不知睡着了没有,车里一片黑暗。这时,林红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如果警察发现了穿雨衣的男人,一定不会放过他。
穿雨衣的男人曾经让她异常恐惧,现在,她为什么会担心起他的安危来?是不是她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他就是腹中胎儿的父亲?
在孩子们出发的地方
父亲在永远地守望
哪里才是婴儿出发的地方?林红躺在chuáng上,脑子里慢慢现出一个男人站在山坡上的画面——凤凰山。她把林林埋在了凤凰山的南坡,那里必定是林林开始出发的地方。那么,穿雨衣的男人真的会在那里永远守望吗?
——凤凰山。凤凰镇。
林红心里微微痛了一下,关于凤凰镇的回忆无论经过多长时间,都会被血污沾满,那些在血污里挣扎尖叫的女人,在梦中都会变成她的脸。
林红把脑袋埋在枕头里,qiáng迫自己抛开关于凤凰镇的回忆。
睡吧睡吧,也许睡着了,她便能再次见到那个喷桂花香水的女人和穿雨衣的男人了。林红翻来覆去大约半个小时,终于进入梦乡。
这晚在梦里,她没有见到穿雨衣的男人,却见到了喷桂花香水的女人。
第三十章 珠胎暗结(3)
柳青生了孩子之后,仍然坚持不让丈夫进屋。好在他们家有三间房,丈夫的妹妹出嫁后,其中一间还空着,这样,丈夫每天晚上只能睡在以前妹妹的房间。家里除了她跟丈夫,还有婆婆。婆婆中年丧夫,一个人靠打零工把一双儿女拉扯大,挺不容易。现在老了,没人再请她做工了,她便在家帮别人带孩子。孩子是邻居家一对年轻夫妇的,一岁多一点的小男孩。婆婆在柳青怀孕期间,经常把小男孩带到柳青跟着,让柳青多看看多抱抱,说这样她就能帮她生个孙子出来,这样,他们家就算有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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