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之猫_中雨【4部完结】(60)

阅读记录

  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个足有一两百平方米的平地,正前方是个很大的山dòng,山dòng口是扇巨大的铁门,有十几米高,宽度有二十米左右。而我头顶就已经是山dòng的dòng壁了,上面挂着很多灯。dòng口的铁门两边,有两个岗哨伫立左右,每边都有三名日本兵笔直地站岗,手里端着枪。而每个岗哨的顶端都有一架黑漆漆的重机枪,黑压压的枪口对着我身后灌木掩盖的大门。

  我并没有被这不知是天作还是人为的巨型山dòng吓到,反而有一种喜悦在我脑海里翻腾。我甚至可以肯定,土肥原一郎当时所说的秘密研究机构就是这里了。也就是说,我的同学huáng碧辉,以及我在这世界上最为牵挂的女人阮美云,应该也生活在这个山dòng里。

  我兴奋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鬼子哨兵们也一样看不到我的存在。等我站到那扇巨大的铁门前时,才注意到旁边挂着个不起眼的牌子,上面写着:九日研究所。

  我没把这研究所的名字太往心里去,所关心的是我应该如何进入这山dòng。最后我觉得只能在这里等,等到铁门再次打开,里面的人或者外面的人进出时,再趁机混进去。我蹲在那几个站岗的鬼子兵身边等了足有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分那扇铁门才有了动静,我这时才注意到,那扇巨大的铁门下方,还开有一扇一人多高的小铁门。

  小铁门被由里往外推开,一个伙夫模样,穿着无肩章军装的老头提着几个大盒子走了出来,用很生硬的日语对着站岗的六个人说了些什么。

  鬼子兵们都笑了,冲老头咧嘴直乐,伸手接过那几个大盒子。里面自然是送出来的饭菜。

  那伙夫模样的老头向一名鬼子兵要了支香烟,顺手把那铁门带上,只留下一条细fèng,然后点燃那支烟,笑眯眯地和láng吞虎咽吃饭的鬼子兵们聊着天。奇怪的是,他的日语似乎并不标准,甚至还有点生硬,吞吞吐吐的,这让我意识到,这老头应该不是日本人。

  他们胡乱地聊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几个鬼子兵扭头冲着老头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饭盒拍着手唱起歌。而老头还是笑眯眯的,把身上系着的围裙摘下来,也跟着手舞足蹈。而他跳的这舞我很熟悉,是朝鲜舞蹈,我以前有个在德国的同学是朝鲜族的,他跳给我们看过。也就是说,这老头肯定不是日本人,很可能是朝鲜人。

  老头跳完舞,几个鬼子士兵哈哈地笑着,其中一个人又掏出两支香烟递给老头。老头连忙鞠躬接过烟,喜滋滋地收起地上的盒子,往那小铁门走去。

  我连忙跟上,从他身体里穿过去,进入到铁门里面。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让我惊得张大了嘴的巨大空间,两边都有两层楼高的营房矗立,而前面两三百米处还有一扇同样巨大的铁门拦住去路。这个门的上方,镶嵌着十几个和大刀刘腰上挂着的黑匣子一模一样的东西。

  我为这发现兴奋起来,朝着那扇门跑过去。还有二三十米就快到那扇门的时候,铁门上面的黑匣子突然闪起红色的光来。

  我连忙地往后退几步,红光灭了。而那扇铁门两边的营房里,十几个鬼子士兵慌乱地冲出来,端着手里的枪,表qíng十分紧张。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难道我bào露了?我连忙站定在那里,不敢动弹。

  所幸的是鬼子们并没有看到我,他们大声喊着话,表qíng由紧张慢慢放松,最后往两边的营房走了回去。我这才意识到,人的眼睛看不到我,但铁门上方那些黑匣子却可以感应到我的存在。

  想到这些,我不敢继续往前走了。扭头过去,远处那个伙夫模样的老头提着几个盒子,正往这边张望着。因为可以确定他并不是鬼子兵,所以我不知道从哪里涌起一点儿对他的好感,我身后的大铁门也已经重新关闭,想出也出不去。于是我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我决定跟着他,看他要去哪里,因为看他的动作,好像并不是要去铁门的方向,而是往那两排两层楼高的营房走去。

  果然,老头见远处并无热闹可看之后,便笑了笑,往旁边的营房走去。我跟着他进了门,他进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开水房。老头提了点儿开水,把那几个饭菜盒子洗刷gān净,摆放到门口,应该是过一会儿有人来收走。老头从兜里摸出半截烟来,点上后狠狠地吸了几口,然后在开水房的锅炉边看了一会儿水压表。最后背着手,往开水房后面的一扇侧门走了进去。

  我快步地跟上去,只见那里有个十多平方米的小房间。一张小chuáng靠着墙放着,墙上很cháo湿。小chuáng上乱糟糟地铺着几chuáng很旧但并不破的huáng色军用棉被。

  老头在chuáng边坐下,探手由枕头下摸出一个镜框,眯着眼望着,脸上的笑止住了。我走上前站在他身边,看着那个镜框。这是个很破旧的日式相框,里面有一张三口之家的相片,坐中间的应该就是这老头年轻的时候,看上去大约只有四十几岁。在他身旁站着一个穿朝鲜民族服装的中年妇女,长得也很白净。最前面蹲着的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十七八岁,长得还算漂亮。少女也微笑着,身上穿的却是皇协军的军装。

  老头盯着相片看了很久,我注意到他眼角在慢慢变得湿润。最后老头抹了下双眼,叹了口气,把镜框重新放回到枕头下,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一个烟屁股来,小心翼翼地点上,很用心地吸着,并从兜里摸出之前那几个鬼子哨兵给他的两支香烟,再放到枕头底下。

  我目睹着这老头的一系列动作,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他很可怜。隐隐约约感觉他似乎和我一样,是无奈而被迫卷入这场可怕的战争中,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可怜人。相片中的应该是他家人,而他的家人现在又是否都还活着?一个无力的老头,蜷缩在这么个小小的房间里,他曾经有过怎样平凡或者不平凡的故事?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下意识地在老头的开水房里待了下来。开始时就待个一两天,观察这个九日研究所里的一切。有人进出时我便跟出去,跑回自己的ròu体那里看看,再重新进去走动几步。后来,我耗在老头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因为我的身体总是完好无损地在水里躺着静止着,仿佛永远不会消失,也不会受到伤害。

  而让我留下的时间越来越多的原因有二:一是我希望能在这里看到美云,尽管我无法靠近那扇镶着黑匣子的铁门;二是我在老头的房间里看到一本学日语的书,老头每天除了烧水送饭外,就是抱着那本书来回翻看,并低声念着。我知道如果要dòng悉九日研究所里的秘密,就得能够听懂日语。于是,我每天跟着老头一起看那本学日语的书,站外面听老头和日本人说话,或者听日本人互相聊天。

  慢慢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居然慢慢地能够听懂几句日语了。也是在这个环境里,我发现日本人之所以qiáng大,与他们的严谨和对自己的苛刻是分不开的。就像在外面站岗的士兵,整个一上午没有长官盯着,他们依然尽忠职守地一直那么站着,连话都不说一句。只有等老头送饭时,他们才蹲一会儿,说笑几句。

  我也每天在那大门附近待着,发现每天都会有两三队日军宪兵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每一队的队长都是大高个,不戴军帽。队长身上除了枪,还总背着或者挂着一两把冷兵器。包括大刀刘的那两把大砍刀,以及巨型东洋刀甚至大铁棍。

  这些带着冷兵器的宪兵头目,身上也总挂着一个黑色匣子。每当看到那个黑匣子,我都会下意识地退后。因为我知道,这些黑匣子能够感应到我的存在。

  那扇第二道的大铁门,也只有极少数时候会打开,宪兵们进出都是走下面的那扇小铁门。

  大铁门打开的时候,便是几辆大卡车从外面拉着远山战俘营的战俘进来,有时也不知道拉着什么,卡车的外面用黑布包裹着开出去。我远远地往大铁门里面看去,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似乎是个更大的空间,甚至还看到里面整齐地停放着飞机和坦克。

  那段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我每天都处心积虑地在寻找着什么,希望了解一些秘密。三年过去了,整整三年,我就那么半人半鬼地活着,没有觉得这种活法是对还是错,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在为美云而活,而我具体做了些什么,却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直到有一天,大概是1941年的夏天,我在朝鲜老头和dòng外站岗哨兵聊天时听到一些话,这些话让我突然想起:我还是个中国人。

  那是个很瘦小的鬼子兵对老头提起的:“老家伙,今晚会有两名中国军队的大人物要带回来,到时候你可得站你开水房的窗边好好看看。那是真正的大英雄啊!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将领们都很尊敬他们,费了很大劲儿才弄回来的。”

  老头自然是好事地开始打听,那瘦小的鬼子兵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说,而他身旁的一个胖子笑了笑:“你说给这老家伙也没事的,反正他也走漏不了什么风声。”

  那瘦小的鬼子兵才放下犹豫的神色,说道:“今晚带进来的,一个是支那人东北抗联的李建宇将军,另一个是中华民国的陆军中将古至忠将军。”

  我脑子顿时“嗡”的一下蒙了……

  第50章 邵德:队伍里的鬼子(1)

  我假装轻松地看着面前的死老头,而我的一只手却按在地上,如果死老头的回答钻进了我设计的局里,那相信第一时间扑向他的也就是我。

  而死老头却挠着后脑勺,喃喃地说道:“这个我倒要想想,别急。”

  周围的几个兄弟也都没说话,齐刷刷地望着死老头,似乎感觉到我问的话肯定会得出什么结果。我却警觉起来:如果死老头不是日本人的jian细,那这会儿身边确实存在的那个敌人,应该也是非常紧张的,于是我又假装无意地往身边其他人的脸上瞟过去。

  这一gān人等都紧锁着眉头,没有让我捕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表qíng,而振振反而还担忧地望着死老头。和他的担忧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他身边的吴球,似乎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色。

  死老头想了几分钟,扭过头来对我说:“我好像记得那家伙当时是在抽着鸦片烟!穿得很随便,应该是套睡衣吧?对,就是一套睡衣,而且是绸子的。”

  我暗地里舒了一口气。尽管我体内的意识多出一个雷子来,但似乎这两个意识能够合为一体,只是各自的经历与回忆是分开的。所以我作为雷子的那一半,尽管也对死老头有过怀疑,但归根结底还是有点儿喜欢这老头子的,毕竟这死老头始终把我当成自己人对待。

  听完死老头的回答,哥几个都看着我。我微微一笑,说:“那些狗汉jian还都吸鸦片,就算老鬼不弄死他们,他们早晚也得死在那玩意儿上面。”

52书库推荐浏览: 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