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看我开起玩笑,便也都放松下来。我冲着四哥、郑大兵、小五点了点头,他们会意,没有再去扯着死老头的话茬儿。
可在这时,死老头的一句自言自语般的絮叨,却又引起了我的怀疑,死老头低着头说:“那么一个大人物,整个沈阳城里谁不知道啊?”
确实,牛清水在沈阳城里可是个人物,据说当年跟张大帅都称兄道弟。大帅死了后,因为他在沈阳黑道还有点儿分量,所以日本人开始刻意拉拢他。早在沈阳还没沦陷时,他就已经成了整个沈阳城百姓背后唾骂的亲日派。这样的一个人物,一直在沈阳土生土长的海波哥为什么会不知道?尤其是海波哥当时还是沈阳警察,每天就跟这些人打jiāo道,不可能像他自己所说的完全没听说过啊!
想到这里,我连忙望向海波哥。他正好也在看我,我俩目光jiāo汇,海波哥说道:“听老鬼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外号叫鬼见愁!只是那孙子后来跟日本鬼子混饭,还做了沈阳城警察队队长的事,我还真不知道。”
我点点头,心里的疑团却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完全解开,虽然海波哥很多年前就被送到战俘营,但似乎也不应该那么迅速地否认听说过牛清水这个人。除非他也很怀疑死老头的身份,并且在第一时间内想要把死老头定罪。可是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他并不知道咱队伍里会有jian细啊!
想到这些,我再次扭头对着小五和四哥、郑大兵三个人,故意用日语说:“你们都会日语吗?”
小五自然点头,四哥和郑大兵也都点了点头。四哥还低声说了句:“大概能听懂吧!”
我“嗯”了声,避开其他几人好奇的眼神,继续用日语对他们三人说道:“那些上峰给的文件我都藏在坦克内的座椅下面,一定要保证不能让除了我们以外的任何人看到。”
四哥和郑大兵没有反应过来,满脸疑惑。郑大兵张嘴刚要说话,小五却打断了他,也用日语冲他俩补了一句:“放心吧!其他人都听不懂日语,不会有人去偷看的。”说完后还冲四哥和郑大兵使了个眼色。
四哥他们俩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点头,神色也都装得很严肃,扭过头对着其他几个人岔开话题,聊起其他事来。
杨建却不吃这一套,他那大大咧咧的xing格本就受不了这些。“你们几个孙子,还怀疑别人会不会是鬼子的jian细,我看你们几个就都不是什么好鸟,日本话说得这么溜儿!奶奶的,老子跟着小鬼子做了那么多年狗腿子,也都听不懂这些屁话!”
小五笑了。“你听不懂屁话也好,起码少闻了很多屁!小鬼子骂你几句,你还以为表扬你,也少了很多烦心事。”
杨建一听觉得也对,便也笑了:“那倒是。”
气氛又欢快起来,大伙胡乱地聊起了天。死老头最开始还有点儿别扭,为四哥对他质疑而闹着qíng绪。而我却一直搭着他的肩膀,故意把他扯进大伙那永远聊不完的女人话题里,过了一会儿,这老东西又咧开嘴呵呵地乐开了。
聊了一阵子,越聊越兴奋,就更加劳神了,大伙感觉很累,都想睡觉。天也不是很冷,大家便围着那火堆都各自躺了下去。振振问了句:“我们要不要轮个班?免得半夜有什么危险,我们都睡死了。”
小五和四哥异口同声地说道:“不用。”两人都扭头看着对方,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小五说道:“不用轮什么班,都睡吧!这dòng里很安全的。”
不明就里的杨建还蹦出来两句:“就是!老子一个人在这儿躺了三年,还不是胳膊大腿样样齐全。”
见我们都发了话,振振也没多说,一头躺了下去,头枕着死老头的大腿,很快就呼呼睡着了。
小五我们四个人也躺下,互相还看了一眼。小五好像开玩笑似的说道:“咱们四个好像都不矮,我和四哥的身高差不多,邵德跟兵哥也得比比。嘿嘿!四哥,咱们两个一样高的先睡,他俩去比比谁高谁矮再睡,你看怎么样?”
我们三个人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之前我故意用日语说起文件,就是想让队伍里那个有可能存在的“jian细”今晚有所动作。如果他真能听懂我的话,相信今天晚上绝不会按兵不动,自然要冒险去坦克里面翻翻,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文件。
我之所以对振振和大伙说晚上不用人把风,便是要给那可能存在的jian细留下机会去冒险。但真没人把风,又怎么可能发现jian细的行动呢?小五的话听上去只是用身高的问题来闲扯,其实是在安排今天晚上值班的分班。另外三个有心人又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呢?
于是,我和郑大兵便呵呵地笑,接着振振的话茬儿又胡乱说了几句,最后也假装睡着,实际上却都偷偷瞄着其他人,看是不是有人会有所异常。
我根本就没睡,因为今天我所经历的一切本就极度混乱不堪,不能为一个正常人所能够接受,可是目前这个环境和处境,似乎也注定了我要肩负起比个人生命更加重要的责任。并且我自己还有种感觉,因为我现在有了雷子和邵德两个人的意识,所以这本来完全没有jiāo集的两拨人,才能够有了一个互相间没有芥蒂的融合机会,成为一支完整的队伍。
因为甚至连肩负着同样使命的郑大兵与小五之间,也存在着某些怀疑。所以作为一直与他们熟悉的邵德或雷子,自然是他们比较放心的人。而最主要的一点是,就算他们对邵德或雷子其中的一个有怀疑,但我这躯壳里的两个人当中,只要有一个确实是jian细,那么另外一个意识就会马上出来揭发他。
我得出的结论是:现在这八个人今晚走到一起,我又很自然地成为了这个队伍里唯一能让所有人都放心的人,那么我所要做的事qíng,所要肩负起的责任,也将是要为整个队伍考虑的。
想到这些,我觉得自己肩上的胆子重了很多。人啊,之所以在逆境中会有绝望与悲观,以致变得消极胆怯,主要原因还是无法得到身边伙伴的支持。但在这个人人都有秘密的队伍里,我想只有我这个有着双重思维的家伙,才始终会觉得自己不是孤单的,因为我的意识里有两面——邵德和雷子两个人的思维拧在一起。
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小五和郑大兵,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又会有什么样的另外人在陪伴着他们呢?
就这么一个人瞎想着,时间也应该过了有一两个小时。我不自觉地摸摸口袋,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在裤兜里塞着,是我那块早已经停了的手表。我随手把它拿出来,借着火光往表上看了一眼。这块德国表是防水的,我在水里进进出出,手表里却没有进一点儿水。
我忽然发现这表似乎有些不对劲儿。记得我在离开战俘营后第一次发现这手表停住时,表的指针是指到十点十七分,而现在表的指针却指到在十一点零五分。也就是说,这块表在今天一整天里,居然走了四十八分钟。那么……这运行的四十八分钟是不是意味着那段时间我们所处的空间,和我这几天遭遇到匪夷所思经历的世界是分开的呢?
因为这个发现,我不由得兴奋起来。我把身上披着的衣服往上提了提,盖住双手,盯着手里的表仔细看起来,猜测着这手表正常运行时会处于什么样的环境。而让我很快联想到的结果,自然就是进入烤鱼山dòng里的那段时间。因为进入林子这么久,看到的活物与死物总不是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而唯一能够同时出现活物与死物的似乎只有在那山dòng里。
我想,明天我必须再去那边一趟,好验证一下我刚才的猜测。
正想到这里,身后居然真的有了一丝丝的声响。我连忙竖起耳朵,而我对面躺着的郑大兵似乎也听到了,他眼睛还是紧闭着,但眼皮却微微地动了几下。
我们没有假装翻身转过身去看,都只是竖着耳朵听着。也许是因为我成为了他们所说的合体人,我的很多感官也变得很灵敏,眼力和听力都比以前要厉害很多。身后那个偷偷爬起来的人,脚步故意放得很轻。如果只是喝多了酒要起来尿尿的话,没必要刻意地把脚步放得那么轻。
接着,那人真的朝着坦克那方向去了。一步、两步、三步……夜起的人终于走到了坦克边上,然后爬上坦克,揭开了坦克的顶盖。我和郑大兵差不多同时爬起来,互相对视一眼。而比我们晚半拍的是小五也悄悄地站起来。我们仨都点点头,蹑手蹑脚地朝着坦克走过去。到离那坦克只有四五米的时候,小五把手伸到前面,比画着数字:三、二、一。
当他比画到一的时候,我们三个同时跳了起来,朝坦克顶盖扑上去,坦克里的人被我们的突然出现吓得脸色都变了,竟然是吴球!只见这孙子正坐在坦克内舱的椅子上,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裤裆里,面红耳赤地抬头看着我们三位。
场面有点儿尴尬,最先开口的是郑大兵:“吴球,你……你这是在gān什么?”
其实我们看到的画面已经可以确定,这家伙是半夜想女人,躲到这里来伺候自己那玩意儿了。可我们三个已经趴在坦克顶盖上,如果不故意这么问一句,似乎也不太合适。
吴球的脸红得像猴屁股,手连忙从自己裤子里抽出来。“我……我……我没gān什么,就是……就是白天听你们说林子里有什么,什么没穿衣服的女人,听得我心里痒痒的。”
郑大兵自己也怪不好意思地“嗯”了声,嘟囔道:“都什么qíng况了,你小子还有空儿折腾你那玩意儿。”说完,他便往坦克下面跳了下去。
我当时也觉得把吴球的这一出逮个正着,怪不好意思的,便冲吴球笑笑,扭头准备跟着郑大兵往后走。身边的小五却yīn森森地对着坦克里的吴球说了句:“那你把这坐椅的垫子掀开gān什么?想拿下面我们藏的东西吧?”
我和郑大兵听了都为之一震,连忙扭过头来,只见小五表qíng严肃地冲着下面的吴球说话。刚下了坦克的郑大兵也连忙跳上来,盯着里面的吴球。
我们再朝坦克里的吴球屁股下面看去,垫子却压根儿没掀开,但吴球的表qíng却一下变得很奇怪,分辩道:“没有啊!小五哥,我没有掀开垫子……”
小五迅速追问道:“你既然没有掀开垫子,那下面的东西怎么不见了呢?”
吴球眼珠一转,似乎想要思考什么,小五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再次紧追着问了一句:“说!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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