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真是个祸害啊!
“如此,请夫人带路。”他用比我还要真诚的笑容,如此道。
二
我在前面带路,一路就听他笑:“这个宅子变得还真是不错,耗了你许多灵元吧?你果然是从来只会将力气花在最无聊的事qíng上的。”
我冷哼一声:“姑奶奶我乐意,你管得着么?更何况我就要成仙了,成了仙后要多少灵力就有多少灵力,还在乎现在这点?”
钟于恬着脸凑了过来:“既然如此,打个商量,反正你成仙后什么都不要了,不如就把那条丝带……”
“休想!”我一口拒绝。说起来,我之所以会认识钟于,正是因为一条丝带。
千年前,有对恋人在我的树gān下约会,多qíng的公子对美丽的少女说待他科考高中,就回来娶她,一边发誓一边将腰间的宝蓝色丝带系到了我的枝头上。
于是,公子去后,少女每天来树下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丝带被风chuī日晒,褪了颜色,残破不堪。但那少女依旧一直痴痴的等。
那时我还是一株普通的桃树,那是我第一次见证人类的无耻与坚贞。我的姐妹们都很喜欢他们,也很向往,但对我来说,人类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复杂了,复杂到我根本不愿意沾染。
后来有一天,少女没有来。并且此后,再也没有来。我想她大概是死了。因为,真的过了太多太多年。
待我炼化成jīng后,我就收起了那条丝带,其实对它也并没有多么喜欢,只不过若gān年后,当一个美的不像话的人类男子突然来到,问我要那条丝带,却又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时,我就决定不给。
作为jīng怪妖魔,一旦给人东西,就等于是和人类结了缘。
而立志成仙的我,怎么可能沾染这种麻烦事?
所以,钟于一直缠着我,而我也一直不答应。而且,看着这么一个号称无所不能、只有他骗人坑人害人的家伙独独在我这吃瘪,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慡。
我这边正在暗慡,耳中听钟于长长一叹道:“真是……本来还打算念着咱俩jiāoqíng非浅,拼上弄瞎天眼的可能帮你细查一下天劫具体几时降临……”
想用这话激我?没门!“没关系,反正你也说了是这个月发生。我都等了千年,又怎会在乎这区区一个月?”
“也许还能看出具体为何物……”
我弯起眼睛,笑的甜蜜:“没关系。想要成仙,自然要承受考验。那么多前辈都通过考验列位仙班了,我想我也没问题。”
钟于用一双墨般幽黑的眼睛望着我,久久,忽然也笑了:“也好,那我就先祝桃夫人功德圆满,一飞升天了。”
“谢谢。”我刚说完这句话,就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与此同时,耳旁响起一阵巨鸣,我的身体本能的往后跳,一下撞上钟于的胸膛,顾不得疼痛,先自惊唤道:“天雷???”
再扭头细看,只见原来站立的地方,已经被雷砸出了一个大dòng,整个地面都凹下了一大块。而我所变出来的走廊也风化成灰,再不存在。
我被这异相惊得无以复加,连忙揪住钟于的衣领问:“难、难道说所谓的天劫,是、是是五雷轰顶???”
钟于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学我之前的样子微笑:“没关系的,小桃桃,既然那些成仙了的前辈们能挺得过,你也一定没问题。”
这个说风凉话的混蛋!眼见得天边黑云翻滚,隐透雷光,看样子刚才那记霹雳只是前奏,后面还有更猛烈的,我二话没说,立刻转身往前厅跑了回去。
那里少说也聚了十几个人类,再加上还有尚未出生的婴儿,是阳气最盛生灵最多的地方,即使是所谓天劫,也有限制,就是不能破坏三界的平衡。换句话说,如果这个天劫是专门针对我来,那么,它就不能牵扯其他生灵,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地方比跟人类待在一起更安全?
我一路疾奔,匆匆回到前厅,小狗尾正在为众人斟酒,见我跑的急促,还做了个询问的表qíng。
而我一脚踏进门槛,立刻感觉到气场截然不同,外面明明云层低压,雷霆将至,但厅里却只剩下了丝丝风声。
“你们……刚才有听见打雷声吗?”我试探的问。
怀孕的妇人连忙接口:“没有啊,打雷了吗?”
我定下心来,看来,刚才那记雷电果然是为我而来,所以,现在藏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一念至此,我从小狗尾手中接过酒碗道:“我一人在后院也挺无聊,长夜漫漫,不如就跟诸位一起围坐取暖,道些生平所见的奇闻异事如何?”
妇人笑道:“我们正在说呢,夫人愿意同听,再好不过。”
我盘腿在火炉旁坐下,身旁另有个人也坐了下来,转头一瞧,原来是钟于。只见他扬扬眉毛,微笑道:“那不如就讲些鬼怪之说吧,也许我还能为大家解答。”
这家伙,又开始炫耀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法力高qiáng。不过话说回来,他也的确是数百年来法术最高的人类,驭百鬼,猎凶狐,天生神眼,能见前生后世。便连我,为了得知天劫的时间也要求助于他,现在想来,那条丝带,大概是我唯一能够牵制他的东西了。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处心积虑的非要得到它。
三
我坐下后,客人们便开始讲故事。
第一个说的是个来往于南北做药材生意的商人。
他说的故事是:
他的邻居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富翁,做的是船只买卖。膝下无儿,只有一女,因与左相jiāo好,所以那邻居入狱后,便将女儿送到左相家寄养。左相有两个儿子,长子放dàng不羁,次子才惊天下。那小姐自然与次子相处的好。于是待那邻居出狱后,就与左相商谋,把女儿许配给次子。谁料,大婚前夕,一场大火突然将小姐所住的彤楼烧毁,小姐也逃之不及,一命呜呼。
我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而且……说是鬼故事,完全不吓人嘛!
商人道:“自那小姐死后,我的邻居悲伤过度,很快就病倒了,为了治病,他举家搬往南方,那园子就荒芜了。不过,夜夜都能听见有哭声从小姐原先的住所传出来。有一天晚上,我在院中赏月,听墙那头又在哭,哭的我心慌意乱,就搬了梯子搭到墙上,往墙那头看了一眼……”
孕妇追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商人道:“我看见一女子坐在废墟里,身形消瘦,五官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清晰。心想这不会是个女鬼吧?就鼓起勇气问:‘你是柳家的小姐吗?你为什么哭?你可是死的冤枉?’谁料她转过头,显得比我还要吃惊:‘你说什么?我哭,是因为我家小姐死了。’于是我又问:‘你家小姐?那你是谁?’她道:‘我叫小朝,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在此给小姐守灵。’我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忠心的丫鬟,留在此地不肯走。没过几天,听说左相家的大公子也病死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自那天后,后院的哭声就没有了。”
孕妇叹道:“这年头,如此忠心的仆人,倒真是少见了……“
钟于淡淡一笑,开口道:“什么仆人,根本就是那小姐本人,哦不,应该说是本鬼。”
商人吃惊道:“道长如何得知?”
“我问你,她是不是穿着红衣服?”
商人细细一想:“确实。”
“你没有看清她的脸,不是因为光线黯淡,而是……她根本没有脸。她的脸已经在大火中被烧焦了。”
四周响起一片抽气声。我心想钟于真是作孽,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忠仆悼主的故事,弄的这么鬼气森森,别忘了,这可还有个孕妇,万一惊吓了她累及腹内的孩子怎么办?
钟于忽把目光转向了我:“其实,你也认得那个小姐的。”
“啥?”
他勾起唇角,眉毛舒展开来,眼睛闪烁发亮。每当他露出这个表qíng时,我就知道他肯定又要卖关子了,果然,他的下句话就是:“你以后就知道了。”
呸!本花仙还不屑知道呢!
第二个说故事的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衣衫褴褛,不像路人,倒像乞丐。
他深吸口气,眼神放的很悠远:“我要说的事qíng,已经距离现在有好几十年了吧……没错,那时候,咱们西国有个著名的美人叫童童,氏国的皇子向她求婚不成,一怒之下,出兵攻打,可怜童小姐的父亲拼死抵抗了七天七夜,最后还是败了。城破之时,童小姐独自一人走上城楼,从楼上跳了下去,可怜哦,据说脑浆流了一地,也煞白了氏国三皇子的脸。”
我又皱了下眉头,怎么这个故事也听着有点耳熟?
孕妇道:“我好像知道这个事,因为燕城城门外到现在还有那位童小姐的香冢,很多人路过时,都会去献一束花。”
乞丐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表qíng,声音也变得恍惚了起来,“其实,我见过童小姐,她每年都会跟家人去寺庙进香,我亲眼见过她好几次,因此,对她的五官长相,深铭于心。”
孕妇捂唇笑道:“原来是你年轻时仰慕过的小姐啊!”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童小姐死了大概七八年后,我流làng到北部,当时瘟疫四起,我也不幸感染了,就在我以为肯定要死了时,竟又见到了她!”
“什么?”众人齐呼。
“太不可思议了,但是,我绝对不会认错。那样美的人,是不可能忘记的,而且,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她的模样却半点都没有老,还是十五六岁时的样子。跟在一名白衣琴师身后,走进破庙,为我们这些感染了瘟疫又无钱医治的等死之人诊治。她亲手为我上的药,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她微微有些凉的灵巧手指,和抬头冲我一笑时的温暖美丽……”
“会不会是鬼魂?”
乞丐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道:“她绝对不是鬼魂。没有鬼魂会那么温暖,那么、那么的温暖……”
钟于又笑了,摸摸鼻子道:“你说对了,她的确已经不能算是鬼魂了。”
乞丐惊道:“道长又知道了?”
“她机缘造化下,已得到半仙之躯,当然不能算是鬼魂。”说到这,他又神秘的朝我投来一瞥,“说起来,夫人跟她也曾有机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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