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_童亮【5部完结】(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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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发女子的孝歌还在空气中飘dàng,给这个夜晚添加了一些神秘的色彩。爷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在倾听白发女子的孝歌,又像是在听别的什么。我也侧耳倾听,却只听见了飘dàng的孝歌。

  爷爷摸了摸我的头,说:“亮仔,走吧。”

  话刚说完,老太太堂屋里的jī群突然噪声大作。爷爷急忙返身进入屋里,我连忙跟上。

  等我进屋的时候,只见黑暗角落里的jī笼已经散了架,jī笼里的jī都跑了出来。jī大概有五六只,都在堂屋里奔跑扑腾。jī叫声凄厉。

  “怎么了怎么了?”年轻妇女慌忙跑到黑暗角落里去看散架的jī笼。

  “是不是有huáng鼠láng来偷jī了?”文撒子连忙把大门关上,怕jī跑出去。老太太也急忙返身去屋里拿出一个灯盏点上。

  刚才没点上灯盏不是老太太抠门,而是那时农村的习惯都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色暗了,也就要睡觉了,虽然看东西有些费力,但是自家的东西大概在哪个地方,心里都有数,用不着点灯。再说了,用灯盏不像点灯那么方便,拉一下灯绳就熄。即使躺在chuáng上了还得起来把灯chuī熄,还不如开始就不点灯。

  当然也有人要点着灯躺在chuáng上了再熄灯的。我爸爸就是这样。而灯盏不可能放chuáng上,总得和chuáng有一段距离。所以,我爸爸经常在chuáng上对着不远处的灯盏拼命地chuī气,仿佛练一种奇怪的气功。

  老太太托着灯盏在堂屋里照了照,并没有发现huáng鼠láng的影子。

  可是几只jī仍在堂屋里扑腾。jī毛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在半空中飘dàng。忽然,一只长着大jī冠的雄jī凌空而起,翅膀费力地拍打。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它却停在了半空中,脑袋歪扭,双脚并立。

  文撒子,年轻妇女,还有我,都被眼前的qíng景吓住了。

  我偷瞄了一下爷爷和老太太,他们的神qíng似乎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

  停在半空的jī似乎也被吓坏了,翅膀拼命地拍打,身子不停地扭动,嘴里发出“咯咯”的呼救声。其他几只jī却停止了奔跑,心有余悸地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同伴,偶尔还发出“咕咕咕”的鸣叫,似乎在轻声呼唤同伴。

  停在半空的jī似乎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渐渐安静下来,连咕咕声都没有了。它歪扭着脑袋左看右看,似乎惊异于自己怎么能停在半空。地上的jī也歪着脑袋来看半空的jī。

  安静只持续了几秒。

  忽然“咔”的一声,半空的jī脖子扭断了,jī血飞奔而出。

  飞溅的jī血大部分喷到了文撒子的身上,文撒子大声惊叫,连连喊娘。

  扭断脖子的jī从空中落下,身首异处。jī的嘴张开,舌头吐出。离jī头不远的地方,jī的身子还在抽搐,jī脚还在挣扎,jī爪一张一缩,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

  我们都惊呆了,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

  我瞟了瞟爷爷,爷爷没有像我们一样看着那只刚刚断命的jī,却盯住了另外一只jī。

  我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去,那只惊魂未定的jī正看着地上的jī血,还用嘴啄了啄同伴的血,却不知它自己的脚渐渐并在了一起。

  老太太喃喃的声音飘到我的耳边:“难道,难道是七姑娘来了?”

  ※※※

  “就此打住。下面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湖南同学伸了一个懒腰。

  一个同学说道:“一目五先生吸人jīng气的那段,让我想起一个国外神甫说的很有名的话。”

  湖南同学问道:“什么话?”

  “在德国,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那个同学说道,“这个神甫虽然没有迫害别人,却也没有去救助别人,最后落得这个下场。这跟被一目五先生吸取jīng气的人不是一个道理吗?”

  我们几个纷纷表示赞同:尽一份力量帮助别人,其实就是帮助自己。

  七姑娘

  【44.】

  时针,分针,秒针,都居于同一起跑线上。

  待在同一起跑线的,还有湖南同学的诡异故事……

  ※※※

  “七姑娘?”我心里咯噔一下。

  被爷爷盯住的那只jī忽然由从容变得惊慌起来。它的头不停地点动,明显感觉到了双脚不对劲儿,嘴里发出惊慌的“咯咯咯”声。

  果然,其他jī突然又狂奔起来。刚刚落地的jī毛又飞起来了。双脚并在一起的jī重复了刚刚断命的jī的动作,凌空而起,双翅猛拍,jī头歪扭。

  年轻妇女哀道:“我的jī呀,我辛辛苦苦喂养大的jī呀!”

  老太太见又一只jī要惨遭厄运,连忙大喝道:“七姑娘!你吃了一只jī就够了,不要再伤害我家的jī!”

  这一喝声果然有效。悬在半空的jī头不再扭转,行动自如地向左看向右看,仿佛jī也听到了老太太的喝声,要看看那个捉住它双脚的七姑娘到底在哪里。

  可是不光它,我们几个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别说七姑娘,连个姑娘的影子都没有。真不知老太太口里说的七姑娘是指什么东西。

  不过,那个看不见的七姑娘似乎根本不听老太太的劝告。那个jī头还没有活动够,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扭住了。jī的脖子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盯住一个方向,似乎是断头台上等待刽子手下刀的犯人。可是这个犯人明显是无辜的,死到临头没有一丝抗争,却安静得让人绝望。

  文撒子眼睛怯怯地瞟着悬空的jī,轻声问老太太道:“您老人家说的七姑娘在哪里呀?”

  老太太对着空气一指,说道:“就站在那里呢。她正捏着我家的jī的脚,要吃我家的jī呢。她生前嘴馋得很,想吃jī又吃不到,死了就经常来偷jī吃。雄jī血本来是可以辟邪的,可是对她没有效果。我估计她的嘴巴上长着一颗痣呢。俗话说得好,一痣痣嘴,好吃无底。可是七姑娘也是可怜的人,哎……”老太太最后没有心痛家禽的怨恨,却对看不见的七姑娘心生怜惜。

  老太太说的俗语,我常听爷爷说起,不但有“一痣痣嘴,好吃无底”的说法,还有很多其他的说法。比如“一痣痣颈,缎子衣领”说的是,如果颈脖上长有痣,此人将来肯定是穿绸缎衣服的人,也就是说将来有钱财。又比如“一痣痣鼻,谨防身体”说的是,此人身体素质不好,要注意防患病痛。又比如说“一痣痣肩,挑水上天”说的是,此人命苦,一辈子劳累不断。

  我想,老太太或许并没有亲眼见过七姑娘,她只是从七姑娘偷jī主观地推断七姑娘嘴上长有黑痣。但是七姑娘脸上真长有一颗痣也说不定,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七姑娘。

  即使后来爷爷用再简单不过的方法破解了七姑娘偷jī,我仍然没有见到七姑娘的模样,而只见到了一只折不断的筷子。

  爷爷见七姑娘又要掰断jī的脖子,连忙大喝一声:“拜堂!”

  我和文撒子,还有那个年轻妇女都不知道爷爷是怎么回事,都把迷惑的目光投向爷爷。爷爷大喝的时候一脸怒容,脖子上青筋突出,仿佛要跟谁吵架。

  爷爷一生中几乎没有跟别人吵过架,或者说,没有这样怒火朝天地跟人吵过架。唯有一次,妈妈用晾衣架抽了我几下,爷爷跟妈妈吵了一架,也是满脸怒容,也是青筋突出。

  爷爷责怪妈妈打我打得太厉害,说小孩子要打只能打屁股,屁股上的ròu是呆ròu。他一把夺过妈妈手里的晾衣架,怒火冲天。妈妈见他这样生气,只好拖过我,又在我被打疼的地方给我揉揉,爷爷这才恢复往日的温和。

  但是妈妈在爷爷转身离开的时候偷偷跟我说:“这个老头子,当年我小的时候他都敢拿衣槌打我。现在我稍微教训下儿子,他还怪我下手狠了。亮仔是你的长孙,我可是你亲生女儿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虽然后来妈妈生气的时候还是会“不择手段”地打我,但是从来不敢在爷爷面前动我一根指头。

  虽然当时我没有听清楚爷爷喊出的两个字是什么,但是那声大喝果然有效果。悬空的jī立即如石头一般落地,又一次惊得其他jī飞奔急鸣。满屋的jī毛再一次飞扬起来,如同正在弹棉花的房间。

  接着,听得“当”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低头看去,原来是一根老旧的筷子。

  后来,爷爷跟我们说,七姑娘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很久以前,她出生在穷人家,在姐妹中排行第七,所以人们都叫她七姑娘。她的父母都给当地的财主做长工,连自家的房子都没有。七姑娘给财主家养jī和鸭,经常顺着从常山村那边起源的小港湾把水鸭赶到画眉村那头的水库,中间经过文天村。

  文撒子打断爷爷,问道:“马师傅,你说的很久以前是多久以前啊?”

  爷爷没有回答,倒是老太太抢言道:“大概是我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吧,七姑娘那时十七八岁,长得可好看的一个姑娘呢!可惜……”

  爷爷说,七姑娘给财主养了许多年的jī和鸭,不要说吃jī或者鸭,连个jī蛋和鸭蛋都没有吃过。财主家里飘出来煮熟的jīròu或者鸭ròu香味时,七姑娘只能跟她父母姐妹一起吃米糠。

  “吃米糠?”我惊问道。

  爷爷笑道,那时候的穷人家能吃上米糠也就不错啦。有的穷人家连米糠都吃不上,只能吃地瓜叶子、南瓜叶子。如果连地瓜叶子和南瓜叶子也没有吃的话,有的人就会去吃观音土。吃了观音土消化不了,只能活活地胀死。你以为那时候的日子和现在一样啊?

  后来,七姑娘长到了十六七岁,漂亮的她被财主家的老爷看中了。六十多岁的老爷想娶七姑娘做姨太太。七姑娘开始死活不同意,但是在她的父母软磨硬泡下,她极不qíng愿地做了老爷的姨太太。

  【45.】

  跟老爷圆房后不久,七姑娘的肚子便仿佛一个被chuī进气的气球,渐渐地大起来。

  虽然七姑娘做了老爷的姨太太,可是待遇并没有比以前好多少。老爷的大老婆是个吝啬嫉妒的女人,吃的用的,能少给就少给。吃饭的时候还是老爷跟她一桌,七姑娘还是跟她父母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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