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姐妹_余以键【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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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关上房门后我对小妮说,回来晚了,还编故事来吓人,小妮说刚才真是看见了一个人影。

小妮说话时有很浓的酒气飘出,你唱酒了,我脱口问道,小妮赶紧捂住我的嘴,将我推进她的房间。关上房门后她说,别将我妈惊醒了。

小妮的脸红扑扑的,她说今天晚上可高兴了,先在麦当劳聚餐然后又去KTV唱歌,以致于我给她打了两次电话她也没听到。

我问,都有些什么人?

三男三女,小妮诡异地说,一个女生过生日,我和另一个女生去祝贺,至于三个男生,有两个分别是她们的男朋友,另一个是我的准男朋友。

那两个女生分别叫T和S吗?

小妮对我知道她的这两个同学非常惊奇,你怎么知道?她说,这两个女生的代称是根据他们的体形取的。T个子瘦高,以后适合做时装模特儿;S的身材曲线突出,属于很惹火的那一类。今晚过生日的就是S,她喝了酒后就哭了,没有原因的哭,然后又笑,她说过了十七岁的人就开始老了。

不过,珺姐你怎么知道这两个同学呢?

我说,你们一起在这屋里讲过鬼故事,是吗?小妮说记不清了,T和S确实到小妮家玩过,至于是什么时候,讲过些什么话,早已忘记了。

我说我可留着这个记忆呢,小妮说不可能,你到这里做家教后,T和S还从没登过家门,你怎么会有这个记忆?也许是听我讲过这两个同学留下的印象吧。

我只好说也许是这样吧。我不能对小妮讲我看见过她们坐在一起讲鬼故事的qíng景,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记忆。

这时,小妮的手机响了,是来了短信的提示,她看了看,略带诡秘地将手机递给我。

短信的内容是——你已经安全回家了吗?你说你住的楼里闹鬼,我相信,因为你就是狐狸变的。

小妮说,发短信的男生就是她所说的“准”男朋友。她和他同年级不同班,以前有很浅的相识。他是校足球队的前锋,个儿高大动作潇洒,在女生的眼中酷得要死。小妮在与同学的jiāo往中是个很自在的人,可是,每次只要有他在场,小妮说话便有些找不着词语,这说明他在她心目中已有些“特殊”。只是,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外校的。有人看见过,说那女孩子非常漂亮,没想到,今晚S过生日他来了。并且S和T都对小妮说,他是冲着她来的,没准小妮自己也感觉到了。

他说他和以前的女朋友已经分手。

这个夜晚让小妮心跳,聚餐、喝酒、去KTV唱歌,小妮忘了时间,也险些把家忘记了。

我问,他叫什么?

薛老大,小妮说同学们都这样叫他。事实上,谁受了欺负找到他,他都愿意帮忙。感谢的条件也低,一条烟即可,只要心意到了就行。

我想到了小妮进烂尾楼冒险时,以一双耐克鞋打赌的那个男生。可小妮说那不是薛老大。薛老大家里没钱,才不会打这种赌呢。当然,薛老大的手头也不太紧,他的哥们常分给他一些零花钱。

小妮将手机上的短信看了又看,然后眼睛亮亮地问我,珺姐,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呢?

也许。

真是这样吗?

女孩子在这种时候总是显得饶舌,需要女伴的反复确认。小妮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仿佛我的判断成全了她的好事似的。她用手机上给薛老大回的短信内容是——我已回家,放心。在楼梯上又看见了鬼,真的。你说我是孤狸变的,你就是láng了,可不要是色láng呀。呵呵。

这是一个让小妮心动的夜晚。

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弱势感仿佛与生俱来。所以薛老大这样的男生,对缺乏安全感的女生颇具吸引。我却不是这样,我喜欢安静并有些孤僻的男生,在中学和大学阶段,我各有过一个这样的男友,他们的孤僻xing格惊人的相似。冯教授在给我作心理分析时说,这可能来自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我有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神秘感,xing格孤僻的男生刚好成为我寻求神秘的对象。另一方面,我从小失去了母亲,对母爱有一种渴望,因而将自己投she到孤僻寂寞的男生身上,而另一个我却扮演母xing角色,以此来弥补潜意识中的缺失。

缺失是一切愿望的种子。

第二天,小妮在复习功课时一直心神不定,她的手机接到过几次短信,我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个叫薛老大的男生发来的。

你这样不行,我对小妮说,暑假一结束你就进入高三了,这小子缠着你,到高考时你们只有一起考砸。

小妮撇了撇嘴说,珺姐,你怎么用我妈的腔调说话呀。支持我一下吧,我已经十七岁了,不该有个男朋友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不知该怎样劝导她。

小妮搂住我说,还是我的珺姐好,只有我们同代人才能相互理解。哦,珺姐,能告诉我你的男朋友吗?

我说没有,小妮不相信,我说过去有过,现在真的是空白。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方樯打来的,他说他已从海南回来了,感谢我帮他守房子,他说他进屋看见那幅画心里就很舒坦。

我说,什么时候将他的房门钥匙送过去?他说就放在你那里,吧不急,方便的时候再给他。

通完电话,看见小妮笑吟吟地看着我,什么意思?小妮说方樯对你很特别,不觉得吗?

我说方樯不是对我特别,而是他自己很怪异,我对小妮讲了画家昨天在街上遇见方樯的事。

小妮瞪大眼睛说,这就怪了,他今天才乘飞机回来,画家怎么会昨天遇见他呢?

我说,由于那幅画,很多人都变得不真实,我对小妮讲了我那可怕的设想。

画家对着模特儿青青作完画后便杀了她,并将她冷冻在冰箱里。这个设想对小妮来说完全不能接受,她说,画家虽说爱美,但他是个不能见血的人,几年前,乡下的亲戚给小妮家送来一只jī,小妮和何姨都不敢动刀,便请画家帮忙杀jī,画家胆怯地说他从来不敢杀生。

但是,人xing有很多层面,小妮不懂,善和恶就像人的手心手背一样,看他用哪一面朝向你。

小妮同意协助我去画家屋里看个究竟。

上楼敲门,没人应答,再敲,门开了。画家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内,是夏日午后的时间,他正睡午觉吧。

小妮说他的卫生间仍然漏水下来,想再来看看原因。画家将我们领到卫生间,抱歉地说也许墙角有了裂fèng,他会找人做一次防水处理。小妮让他下楼去看看漏水的部位,以便补漏时准确一些。

小妮带着画家下楼去她家了,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小妮将让画家在她家里至少待上5分钟时间。

我抓紧时间直奔画家的厨房。面对白色的大冰箱,我打开冷冻柜的门时心里有点发紧。冷冻柜由两个大抽屉组成,我拉开抽屉,有白色的雾气飘出,柜里果然有一大块ròu,我用手摸了摸,冰冷坚硬,我不知道人被肢解后是什么模样,不过这一大块ròu有些像是猪ròu,我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有点失望,有点宽慰,但愿一切仅仅是我的荒唐想法。因为要将一个人装进冰箱,我想应该是满满的一大柜。

事后,小妮对我的查看结果开玩笑地说,会不会,画家每天吃上一点,现在就只剩下那一块了。

这个玩笑话说得我心惊ròu跳。幸好我当时没有这种想法,不然我会从画家屋里号叫着跑出来的。当时我从容地关上冰箱,走到画家的客厅里,望了一眼空dàngdàng的墙壁,那里曾经是挂画的地方。

突然,有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从画家的卧室里传出,我走过去推开了卧室门,里面光线很暗,窗帘紧闭,但我还是一眼就看见chuáng上躺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头发很长,堆在枕头上黑乎乎的一大堆。

你是谁?那女人惊讶地问我,她很年轻,嘴唇很厚,面相有些粗俗。

我想起了那幅画,优美的背部,我想她的正面不会是这个样子。

我说了声对不起,慌张地退出了房间。22

民事调查公司对我的工作很满意,公司刘总经理请我吃晚饭,小妮说,快去吧,够给你面子了,你的运气真好。

刘总开着宝马车在路口接上我,去了一家豪华酒楼,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改公司里的傲慢态度,变得随和、健谈、彬彬有礼。他说他早年当过兵,在侦察连,他的she击和野外训练都是好成绩。他还讲到他的公司一般不要兼职人员,对我算是开了特例。

我表示谢意。

他说都是自己人了,别客气。他还说我监视的那个赵开淼是个笨蛋,为了揽生意,向房产商大量垫款供货,遇上烂尾楼,他不倒霉谁倒霉?不过,世上的事没法同qíng,有客户委托我们监视他,我们只对客户负责。你想,这客户借给赵开淼三百万收不回来,日子也不好过啊。

我说,据我观察,建材公司的赵总现在确实没钱。

刘总说,这就不用你管了,我们的客户只要求我们监视他的动向,如果发生外逃时及时告知,至于能否收回债务,那是客户自己的事了。

席间佳肴满桌,刘总看来是个讲究气派的人,然而,面对一盘孔雀ròu我还是皱起了眉头。

我说,这东西不能吃。

刘总迟疑了一下,然后表示理解地说,你是个好女孩,善良、优稚?以后我不点这种菜给你了。

根据我进大学以来在外打工的经验,如果公司老总对你赞不绝口时,你就应该有点警惕了,所以我听见刘总的好话时并不高兴,只是平谈地说,谢谢。

这个高大的男人端起酒杯来和我的饮料杯碰杯,并欢迎我大学毕业后到他的公司工作。

我说不,我不喜欢这种工作。现在我只是想挣足下学年的学费而已。并且,我还得要考研。

学哲学有什么用?他盯着我的脸问,然后又自己解释道,不过,这种学问让女人智慧,更得某种男人喜欢。

我说,我不想让男人喜欢。

我顶撞他是出于一种本能,这样既打击了男人的优势感,又避免他对自己想入非非——关于这点,我已经从他的眼睛中感觉到了。当然,我也不怕他因此解雇我,在这桩工作没完成前,他也没法这样做。

晚饭后,他说去娱乐城唱歌。我正yù拒绝,他已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这是男人的霸道。我转念一想,去就去吧,我也不能太示弱。

汽车一直开向城郊,在一片树林边的糙坪上,停满了各种豪华轿车。不远处灯光迷离,勾画出一幢宫殿式的建筑,那便是娱乐城了。

沿着大理石阶梯走上去,看见不少满脸横ròu的保安站在门里门外的各个位置,迎宾小姐很香艳,紫色旗袍开衩很高,雪白的大腿在走路时不断闪现,像一种跳dàng的yù望。走廊里,站在两旁的女服务生着装更加bào露,奢糜的气氛中,一幅商业社会中女xing生存状况的图画。在这种地方,我穿着的小白衬衣和黑色长裙显得不合时宜,仿佛是过往年代的女子。

进了KTV包间,刘总在长沙发上挨着我坐下,一只手顺势搂住了我的肩膀,我吃了一惊,这种亲热动作的迅速出现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说不或者不要这样之类的话,因为男人常将女人的拒绝作正面理解,我也没有试图挣脱他的手臂,因为我知道力气的悬殊将会使我在挣脱中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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