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赵总说,这些事我从来不会往鬼魂方面想。可是今天晚上想起这事时我突然感到有些蹊跷。
我正听到这里,赵总的电话突然断了。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传来女子的哭声。我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我正在书房里看书。我走出门去,对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何姨和小妮问道,你们听见了吗,谁在哭?
何姨说,哦,是二楼的老太太死了,今天下午死在医院里的。这可能是她刚从外地赶回来的女儿在哭。
我松了一口气,听见我的手机在书房里又响了。
仍然是赵总打来的电话。他说刚才手机没电了,刚换了一块电池。
我说,我以前在你公司走廊上遇见穿浴衣女子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认真想过了,那段时间青青的影子总在我的脑中转,可能是我产生的幻觉吧。
赵总说,可是,我今天晚上也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了,我是从窗口望出去看见的,那女子在天井里慢慢走过,后来消失在一处屋檐下的暗影里。
我有些吃惊地问,你今天住在哪里?
他说,住在紫园度假村。他说他和紫园的谢总很久没见面了,今晚刚好聚在一起喝几杯,以酒浇愁嘛。
我心里一沉,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正在这时,何姨推门进来说,你不来和我们一起看电视吗?
我赶紧掐断手机,对何姨说。我不想看电视,哦。时间还不太晚,我去外面散散步吧。
走到客厅里,小妮说,姐,我和你一块儿去散步。我将她按在沙发上说,你陪你妈看电视,我一会儿就回来。小妮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只好坐在那里不动。
我走下楼来。二楼那家刚死了老太太的房子大开着门,里面仍有低低的哭声,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一桩丧事正在筹办中。
走出楼口,我匆匆地向外走,不经意抬头时,刚好看见七楼的窗口有一个人,尽管他背着灯光,我还是判断出那正是画家。他也看见了我,伸出手来不停地对我摇摆,意思是叫我上楼到他那里去,我只好用手对他胡乱比划,意思是得等一会儿。我们都不懂哑语,手势的意思自然很模糊,我也顾不得了,回头走上大街,沿着树荫的暗影走去。
我开了手机,重新给赵总打过去,刚才何姨突然走进房来时幸好没叫“珺儿”,我的手机也关得很快,不然赵总就要怀疑了。
电话通了,我对赵总说,刚才可能是手机信号出了问题。我问他现在是否和谢总在一起。
赵总说,谢总呀,他已和一个小妞进城去了。刚才我们三人一起喝的酒,谢总身边的那个小妞是个大学生,叫小咪。嘿,这名字挺有意思。
我大惊,小咪是我的同学兼室友,她出现在这个社jiāo圈里让我心里咚咚直跳,幸好我和他们jiāo往用的名字是“晶晶”,身份是外地银行职员。
我对着电话说,什么大学生,不一定吧,她是学什么的。
我这样问是想证实那个小咪是否是我的室友。
赵总说,听谢总介绍,她好像是学哲学的吧,已经大三了。这小咪半长的头发,大眼睛,倒是挺惹人爱的。
我的心里有点发慌,她真是我的同学兼室友。这样一来,不只是考虑到谢总对赵总的出卖,还因为我的安全,我都必须让赵总远离紫园这个鬼地方。
我说,你刚才讲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是怎么回事?
他说,我今晚给你电话就是为这件怪事。你知道紫园的这个四合院现在没客人住,今晚我一人住这里并不害怕,我现在喜欢冷清。可是那个白衣女子在天井里出现又消失后,我就有点害怕了。为了消除疑虑,我去她消失的对面屋檐下察看,结果什么也没发现,对面也全是一排空房间。联想到你曾经在我的公司走廊上也看见过一个陌生女子,我就想证实一下,那女子是不是也穿着白衣。
我再次肯定地说,是的,穿一件白色的浴衣。
这次我没qiáng调那可能是我的幻觉,而是向他暗示道,这两个白衣女子可能是一个人呢,我说我在紫园时去四合院上洗手间,也在大白天看见过这个女子,她坐在井台边一动不动。
赵总在电话里有些恐惧地说,难道这世上真有鬼魂缠我吗?难怪我这样倒霉,可是,我和这鬼魂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这种事说不清楚,但无论如何,你应该立即离开紫园,在很长时间内不要去那里。怎么样,现在就离开,不要等谢总和那个小妞回来。
赵总犹豫了下说,好,只能这样了。我马上走,哦,贷款申请送上去怎么样?
我说别急嘛,有结果,我会随时告诉你的。
与赵总通完电话,我心里石头落地。可是,我在赵总公司走廊上看见的女子就算是幻觉,但出在在紫园天井里的女子却绝对不是我的幻觉了,我想那个地方还真不能再去。
我沿着夜里的街道往回走。上到六楼时,我没进小妮的家,而是直接上楼去了画家那里,刚才他在窗口向我招手,一定是有事找我。刚好,我也可以顺便与他谈要买那幅画的价格。
站在画家门外,正要敲门时,突然听见画家隔壁那间房子里传出一阵响声,好像是有人在搬动什么东西。我吃了一惊,隔壁这房主人出国去了,房子不是一直空着的吗?
我赶紧敲画家的门,进屋后,画家发觉了我的紧张,问我怎么了,我说隔壁好像有人。
画家说,一对年轻人租下那房子了。他们是大学毕业不久,男的在一家电脑公司搞软件,女的在政府部门工作,是招聘公务员时考进去的。
我想,这是一对幸运的qíng侣。
画家仍然请我去画室里坐,那幅很大的油画对着我,青青,她背影的肌肤鲜活而富有弹xing,我觉得她任何时候转过身来就是一个活人了。
如我所料,画家找我来仍然与这幅画有关。他说傍晚时候,隔壁住户的男主人敲开了他的房门,他自我介绍说姓曾,就叫他小曾吧。他给画家送来一袋荔枝,说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画家说谢谢,但他不会吃荔枝,他不适应这水果的一种特殊气味。小曾说,那留给你的女儿吃吧。画家说我没有女儿。小曾有点尴尬地说,哦,那是你的太太吧。留给她吃吧,画家说我没有太太。小曾满脸愕然,画家发觉他说话时眼睛一直望着敞开的画室门,难道他看见画室里有女人吗?画家正要问个究竟,小曾将荔枝放在客厅桌上便转身告辞了,走出门后还回头说,你们尝尝吧,挺鲜的。
画家对此很纳闷。
我说,你认为是这幅画的原因吗?
画家说,我也想不好。从客厅的角度,除了能看见画室里的一把椅子外,什么也看不见的,他怎么会认为屋里有一个女人呢?
画家以为我的心理学知识能给他找到答案。其实,我也非常困惑。想到昨夜我在画家门外听到屋里有女人的声音,问洗发液在哪里,这说明画家与这个幻影似的女人是有接触的。既然如此,别人看见有人影在画室闪过又怎么会让他奇怪呢?
我想不好画家的真实意图。他找我咨询是真的困惑还是想对我作什么试探?
我只好装着对一切一无所知地说,这没什么,也许是小曾看花眼了。接下来,我趁机谈到了我有个朋友想买这幅画的事。画家好像并不想留下这画的样子,很快和我谈好了价格。十万元,他说也许他亏了,但能卖出去也让他省心,关于付款取画的日期,我说还得等一等,到时再通知他。
我借故方便去了画家的浴室兼洗手间。如我所料,我在衣勾上看见了一件白色浴衣。我用手摸了摸,还有湿润感。我在喷头下面的地上细细察看,找到了几根长长的头发。毫无疑问,这是女人的头发。34
我的牙龈又开始出血,这不是好兆头。何姨看我的眼神越发温柔,她开口闭口叫我“珺儿”,这让小妮多少有点受冷落的感觉。
我的耳边又听见呼呼的风声,多年以前,一个三岁小女孩从这家里的阳台上坠下楼去,如果她活着,正和我一样大。二十一岁,年轻而又苍老的年龄。
而我和小妮,注定了要分离。
事qíng发生前,我正在何姨的房间里擦地板。当时是下午四点多钟,何姨出门找工作去了,小妮在书房里复习功课。我逐个屋子打扫卫生,我将这里看成是我的家了。
我跪在紫红色的地板上,凡是擦过的地方就映出我的影子。突然有影子从附近的地板上一掠而过,是一个小孩的身影。我抬起头,那影子消失的地方,正是何姨房间外的阳台。
墙上的挂钟指着下午四点一刻,这正是那个小女孩多年前坠楼的时间。
而此刻,我在光亮的地板上看见那个人影一掠而过。接下来,没有坠楼的声音传来。四周很安静,隐约听见小妮在客厅里接电话的声音。
我跪在地上继续擦着地板。一双紫色的凉鞋出现在我的面前,凉鞋上面是一双匀称的小腿。
我抬起头来。看见小妮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姐,你做的好事!小妮气愤地说,难道真是有你无我?
我知道那件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小妮刚刚接了电话,她一定知道了事qíng的结果。可是,我没想这事对小妮的打击如此之重。
我承认是我阻挡了小妮去那家民事调查公司工作。前段时间她去公司申请工作时我就反对过。幸好当时没任务给她,我以为这事作为小妮的一厢qíng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小妮昨天突然告诉我说,她接到任务了。是去测试一个已婚男人会不会和女学生上chuáng,这项调查的委托人是这个男人的妻子。她对调查公司说,她发现丈夫对女学生特别感兴趣。她已经三十二岁了,想到将来会有一个年轻女孩取代她的位置就感到心里不踏实。尽管丈夫对她发誓说绝不会和青chūn女孩上chuáng,但是她似信非信,决心要测试一次。她说,如果他过了关,我就放心和他过上一辈子,如果他口是心非,趁着我还不太老,咱们就各奔前程。
小妮接受的任务让我紧皱眉头。小妮说,姐,你放心吧,调查公司将调查过程都安排好了,我怎样和这个男人认识,怎样jiāo往,公司都安排得天衣无fèng。接下来会有一次酒吧约会,要想法在酒吧待到半夜,并且我佯装醉意朦胧。这样,可能会发生那男人携我去酒店开房的事。我和他进了房间,便让他先去洗澡,这样,我便可以趁他洗澡的时候从容脱身了。不过,离开时一定要带上他脱下的内裤,这是给调查委托人的证据。
我对这项调查任务瞠目结舌。坚决不能接受。我对小妮说,一是怕工作中出现意外,二是这种夫妻间的yīn谋,一个女孩子参与其中,对身心的损害是巨大的。不值得,我说,不能为了挣钱什么事都gān。
小妮显示出少有的固执,我们吵了起来。她说你没看见我妈为找一份工作多么绝望。我利用暑假挣一笔钱有什么不好?她还说,这调查公司的工作,你能做我怎么就不能做?你是只想自己一个人挣钱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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