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对我问道,刚才,有人进你寝室来吗?
我摇摇头。看见胖妹站在这群人身后,便走出去问她道,发生什么事了?
胖妹穿着睡裙,惊恐未定的样子。她说,我刚才出门去上厕所,突然看见一个长发遮脸的女人站在你的门外。我感到奇怪,便问她,你找谁?没想到她对着我突然撩开了遮在脸上的长发,我看见了一张血淋淋的脸。我一声大叫,再抬头看时,那女人瞬间便不见了,好像是进了你的屋子似的。
我和胖妹说话时,那群人已进了我的寝室。我跟了进去,看见他们用手电光在屋里乱照。
这是什么?有人在地上拾起了一团纸,纸上浸着鲜红的血。
我说,这是我扔的,我牙龈出血。
好几双眼睛盯着我看,我撩了撩长发说,胖妹看见的人不会是我吧?
奇怪,来人嘟囔着走出我的寝室,沿着昏暗的走廊查找另外的地方去了。胖妹也已回到她的寝室躲了起来。我关上房门,爬到上铺躺下。
我想到胖妹看见的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她是谁?这应该是一个坠楼而亡的人,她深夜站在我的门外gān什么?
我关了灯睡觉,世上有些事想不清楚,就不去想它好了。
我醒来时已是半夜。突然想上厕所,便摸下chuáng来开了灯,听了听外面,整座楼寂静无声。开门出去,走廊上灯光昏暗。路过胖妹的寝室时,只见房门紧闭,受了惊吓的她不知能否安睡。这层楼今夜就我和她,我一边向走廊尽头的厕所走,一边又有了身在空城的感觉。我不禁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身后,身后的走廊很深远,仿佛有雾气似的,朦朦胧胧地通向楼梯口。
我继续往前走。推开厕所门时,发现里面一片漆黑。我伸手在墙壁上摸到了电灯开关,灯光亮了,照出里面的空旷。要是在开学期间,这里随时都能遇见同学的。而此时,只有我,还有就是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在我蹲下方便的时候,我听见外面走廊上有了脚步声,我以为是胖妹上厕所来了。可是,脚步声消失后,并没有人进厕所来。
36
人的联想是个奇怪的东西。那天半夜,我在厕所里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响起又消失以后,首先想到的是胖妹看见过的女人又出现了。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站在我的门口gān什么呢?冯教授说前几天有个女生跳楼死了,这死了的女生是来找我的么?
这样想着我走出厕所。昏暗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刚才是谁在走动呢?我像影子似的穿过走廊,推开我的寝室门时,突然看见chuáng铺上睡着一个人,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
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那人陡然坐了起来,原来是小咪,她怎么会半夜回学校来呢?
小咪说,你叫什么,吓了我一大跳。我有点尴尬地说,没想到你会半夜回寝室来。小咪说,幸好你还住这里,不然我可是回来错了。刚才进楼时,听守门的何姨说,天黑后我们这层楼闹过鬼,她叫我上楼小心点。唉,我真是运气不好,在哪里都遇见鬼事。
和小咪相遇本来就让我心里七上八下,而她讲的事更让我不安。原来,她是从紫园度假村跑回学校来的。她很坦白地给我讲了她认识谢总的经过。今天晚上,她本来是住在紫园的那个四合院里的,谢总在外面打牌一直没有回来,小咪独自住在四合院的一个房间里。
睡不着觉,小咪一个人便开始胡思乱想。她想到了谢总讲过的有关生命轮回的事,说是一个人死了可能变成各种不同的动物,当然,也可能重新投胎做人。谢总信佛,还看过一点经书,这开始让小咪感到奇怪,一个经营着度假村的老板怎么也会信佛呢?后来发现,经商而又信佛的人还真不少,也就觉得谢总讲的那些还真有点意思了。谢总讲,人是有缘分和报应的。比如他认识小咪,也许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小咪认为他这是向女孩灌蜜糖,他说不,按佛的说法,人和人同乘一条船都是修了几百年的缘。他还举例说,他的一个朋友赵开淼,是一家建材公司老板,生意做垮了,穷途末路,却遇上了一个叫晶晶的银行小姐,真心帮助他贷款,这不是赵总修来的缘么?
听到这里我惊了一下,急忙打断小咪的话说,别讲闲事了,快说你今夜遇见了什么?为什么半夜跑回学校来?
小咪说,别急嘛,我就是想着这些事,后来便觉得害怕了。因为是我一个人住在那个四合院里,那里死过人的。一年多前,有个女服务员跳到井里淹死了,而那口井就在我住的院子里。我想,那个女孩死后是变动物还是重新变人了呢?正想着,我突然听见外面有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拨弄窗户。我失声问道,谁?一片寂静中,突然有女人的声音从窗fèng传进来,说的是:你快走吧,住在这里要出事的。我很恐惧,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外面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出了一身冷汗,在chuáng上呆坐了一会儿,越想越害怕,便穿上衣服跑出来了。还好,跑出紫园大门就遇上出租车。
小咪讲,她再也不敢去紫园了。她是在暑假前和几个同学去紫园游玩时认识谢总的。放假后,她常和谢总在一起。想到我曾经去过紫园,真是有点惊险。谢天谢地,没有在那里和小咪相遇,不然我这个叫晶晶的银行小姐可就要露馅了。
说到紫园的事小咪仍然惊恐未定。她说,你帮我分析一下,在我窗外说话的女人是谁呢?不少人都说自从井里死了人之后,那院里就时常闹鬼,我刚才在那里是不是遇见鬼了?
我想起了我在那里的井台边看见过的白衣女孩,是不是亡灵显形谁仅说得清呢?我打了一个呵欠,我只觉得头脑晕沉,便对小咪说,这种事我也说不清楚,我们睡觉吧。我太困了。
已是半夜过后了,怎么一回到学校里来就遇见这么多怪事。我和小咪正要睡觉,她突然又叫道,糟了,我的手机丢了!说完她便仰头回忆,是丢在出租车上了还是丢在了紫园的房间里?
小咪借了我的手机,给她丢失的手机拨过去,电话通了。我听见小咪说“喂”,然后紧张地问,你是谁?
电话断了,小咪说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喂”了一声,然后就把电话掐断了。她判断说手机一定在紫园的房间里,她走时太匆忙,忘记拿了。
谁在那边接电话呢?我拿起手机再次拨过去,电话通了,但一直没人接听。我正要掐断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了,声音很呆板,她说,这是你的手机吗?我给你放在井台边的树下了。这声音一完,电话就断了。
我将这话转告小咪,我说明天你去井台边取你的手机吧。小咪吓得不行,她说真是遇到鬼了,那手机不要也罢了。我说那多可惜。她说实在要取,也只有请谢总帮忙,算了,明天再和他联系吧。
我和小咪关灯睡觉。在后半夜的漆黑和静寂中,我又qiáng迫xing地想到,由于空间jiāo错的复杂关系,死去的人其实仍然游dàng在我们中间,只是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大家互相看不见罢了。但是,那墙偶尔会裂开一道fèng,这样我们便看见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
我是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的。睁开眼,天已大亮,我穿上衣服开门出去,是我们这幢宿舍楼守门的何姨,她说学校治安处让我去一趟,说是调查昨晚的怪事。
望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小咪,我拉上寝室门下楼去了。我觉得昨晚的事没什么好调查的,不过学校对安全很重视,我只得配合配合。
到了治安处办公室,看见胖妹已经坐在那里了,她再次绘声绘色地给屋里的人讲昨夜的事,有人在作记录。一个男人示意我坐下。真是倒霉,由于胖妹看见的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当时站在我的寝室门口,我也就无缘无故成了这一事件的当事人了。其实,等一会儿我只有一句话对他们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正在这时,学校的一个负责人和冯教授一起走了进来。负责人在一个治安人员的耳边说了一些话,满屋的人就都陆续走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冯教授和我,还有胖妹。
冯教授对胖妹说,你别紧张,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我要告诉你。你昨夜在走廊上看见的女人并不存在,一切只是你的幻觉而已。
胖妹疑惑地说,怎么会呢?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冯教授说,是的,幻觉出现时和真实qíng景一模一样,这并不奇怪,我要问你的是,前几天研究生楼有一个女生坠楼死亡,你去现场看过吗?
胖妹说,去过。当时围了很多人,我是从人fèng里看见那个女生的,她满脸是血,把头发都粘住了。
这就对了。冯教授说,那张脸给你很深的刺激,是不是?并且,你最近几天一直失眠,是这样吗?
胖妹点点头。
所以,你产生这种幻觉很正常。冯教授说,没事了。你最好约上几个同学外出玩几天,缓解一下紧张qíng绪,就这样。
胖妹如释重负,表示要出去旅游。我目送她走出门去。想到她一个人留在学校里为考研而复习功课,也够可怜了。
冯教授转头对我说,昨晚的事,没吓着你吧?
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只听见胖妹在走廊上惊叫。
冯教授说,治安处的人什么也不懂,还认为是有人搞破坏呢。
我笑了笑,表示赞同他的意见。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问我最近和方樯联系上没有。你是谁?我有点纳闷地问。她说她是娱乐城的周冰,我这才记起过去的事。我说方樯啊,没法和他联系,他的手机停机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周冰说她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方樯站在一处崖边,她担心他遇到了危险。
和周冰通完电话,看见冯教授疑惑地望着我。他说,你刚才提到的方樯,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那个人吗?
我说是的,他已毕业两年了。
冯教授问,你认识他?
我点点头。
冯教授对这个过去的学生似乎特别关切,他继续问道。他好吗?做什么工作?
我说他状态不好,也没固定的工作。
冯教授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jīng神有问题,是个妄想症患者。尤其是有一年暑假出了一件事后,他的妄想症更严重了。
冯教授的讲述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方樯提到过的小可和蓓是两个已死去的女生。那年暑假,他们一行十多个同学去龙峰山旅游,小可和蓓在山中不幸走失了。大家在山里找了两天,最后在一处悬崖下找到了这两个女生的遗体,她们是不慎从悬崖失足摔死的。同学们当时分头寻找,是方樯最先发现了她俩,他从悬崖下将她们一个个背了上来。从那以后,本来就沉默寡言的方樯更少说话了,坐在教室里经常发愣。冯教授和他谈过,他说他坐在教室时,经常看见那两个女生在窗外向他招手。
我又想到了我自己总结的那句话,由于空间jiāo错的复杂关系,死去的人其实仍然存在于我们中间。
冯教授关切地对我说,你的状态仍然不太好,得放松放松。家教完了吗?最好也作一项短途旅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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