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ú妹有点紧张地说,她可不要去寻短见吧。说完,jú妹还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上吊的动作。
我有点骇然,再次询问道,小妮来这里买东西时,qíng绪怎么样?说过什么话没有?jú妹仰头回忆了一会儿,说,她买了一些矿泉水,还有十多包方便面。除了买东西,她没说另外的什么话,qíng绪也很正常。
离开雪糕店,我心里半是安定半是担心。安定的是,小妮出去前买这些东西,说明她是主动要去一个地方;担心的是,jú妹怎么会有小妮要寻短见的预感呢?想到她用手在脖子上做出的上吊的姿势,我就感到身上发冷。
回到小妮的家,画家还在屋里和何姨说话,见我回来,他们都满怀期待地望着我,我难过地摇摇头,表示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画家安慰何姨道,别着急,总会找到小妮的。
画家走后,何姨拿出一叠钱给我说,这是画家给的两千元钱,用来寻找小妮的。他和我商量过了,暂时不要在电视或报纸上发寻人启示,因为这样反而对在外的小妮有压力。他说你最了解小妮他们这一代人的状况,你会有办法找到她的。
我让何姨先把钱收着,这段时间她没法去找工作了,先用作生活费吧,至于寻找小妮,如果是在市内,不需要什么花费的;如果需要去外地寻找,也只需一点路费就行了。重要的是,我现在还没想好怎样去寻找的头绪。
画家的慷慨相助还是让我多少有点意外。我问何姨,你和画家很熟吧?
何姨说,怎么会不熟,二十来岁我们就在一起工作了。在省歌舞团,他是美工,我是舞蹈演员,虽说工作上接触不多,但毕竟都是一个单位的。歌舞团解体以后,他倒乐得在家里画画,我们这些跳舞的就惨了,尤其是年龄大了,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我说,画家是个好心肠的人。
何姨说,这人是好,可是也有点古怪。至于怎么古怪,何姨现在显然无心谈这些闲事。她在茶几上拿起一个烟斗说,你看,这人将东西忘在这里了。
我将烟斗给画家送去。上楼后看见画家的新邻居房门紧闭,我感到一些轻松。这对同居男女搬来这里后总是疑神疑鬼,包括看我的眼光也含着审视,让我浑身不自在。
画家接过烟斗后,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说,当初我幸好没有给你画肖像。
我表示不解。
画家说,小妮失踪了,会不会和青青一样呢?画家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幅画,青青鲜活的背部凝固在那里。画家也画过小妮,如今小妮也消失了。画家对此深感困惑。
我突然想看看画小妮的那幅画。画家说那幅画已加了包装,放在收藏室里了。他说他准备在十年后,将这幅画作为礼物送给小妮,让她看看自己十七岁时的背影。
可是现在,画家对小妮的失踪深表担忧。我想他焦虑的不仅是自己十年后的计划能否实现,重要的是,如果一个人被他的画笔复制后就会失踪,那他自己真是罪孽深重了。
我想起何姨的话,他是个好人,可有点古怪。也许,这种事也就是他的古怪之一了。不可否认,有一些生死迷离的事与画家有关,包括那个叫jú妹的女孩。我断定到画家这里来过的女孩是上吊死的jú妹了。我想起了画家浴室里那件白色浴衣,还有掉在地上的几根长发。我相信我在这屋里看见过她的影子。
我想直接问他,你认识jú妹吗?她常到你家里来做什么?当然,这样询问需要勇气,我想怎样将问话说得委婉一些。
正在这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沙老师,这水怎么忽冷忽热呀?
画家大声答道,可能是热水器的问题吧,我来看看,说完便走出画室向厨房方向走去。
我无法形容我的惊愕。当画家回到画室的时候,我盯着他的脸问道,是jú妹在洗澡吗?
画家没有否认,只是同样惊讶地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这个jú妹是谁不言自明。因为我刚从雪糕店回来,那个后来的jú妹现在正在店里卖东西呢。
我没有正面回答是否认识jú妹,只是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一个上吊死了的女孩……
画家猛地扑过来捂住我的嘴,他急促地低声说道,别、别这样讲,她听见了会伤心的。
我推开画家的手,低头从他家里逃了出来。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何姨看见我时第一句话就是,珺儿你怎么了?像掉了魂似的。
我只好说,没什么,刚才在画家那里谈起小妮,心里非常难受。
我走进书房独自坐下,我需要安静。想起一起古旧的书籍,里面都记载了不少与通灵有关的人和事。不管是古代中国还是埃及,还是世界上其他地方,这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在时间的尘埃中时隐时现。以前读这些东西时没有当真,如今我置身其中,真有种亦真亦幻之感。
我明白了画家为何对寻找小妮的事慷慨资助,这也许是他在此岸和彼岸之间的一种内心挣扎。
何姨出门去市场了。在这两天的混乱中,冰箱已经空了,她得去市场买些食物回来。这是女人的坚忍,活着,希望着,一切都会好的。
我突然感到致命的内疚。要是我不来给小妮做家教,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小妮的出走如果排开邪恶的诱惑,从现实方面讲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因我阻挡了她去调查公司工作,二是她将我赶走后受到了母亲的责骂,她因此觉得在这个家庭中受到冷落和抛弃。
当然,更加难以言说的事,是何姨几乎将我看成了她死去的女儿,而小妮也不知不觉将我看成了她的姐姐。
我们永远无法dòng察真相。想到这里,我眼里有了泪水。我走进何姨的卧室,这里连着一个阳台,很多年前,一个3岁小女孩从这里坠下楼去,地面上有了一小摊血迹……
39
我给小妮的QQ和电子邮箱都发了信息,希望她与我联系。尽管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能否有电脑上网也不得而知,然而,我还是抱着一线的希望这样做。
接下来,我给建材公司的老总赵开淼打电话。我必须将调查公司分派给我的事办妥,以便集中jīng力去寻找小妮。
赵总对需要重填贷款申请并不意外,他说一幅画值几百万,银行对这种事肯定会很谨慎的。
赵总愿意重新填写自己的资产,我的任务看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但是,他提出今晚在紫园见面,这地点让我为难。因为我的同学小咪虽说暂时跑回了学校,会不会再在紫园出现却很难把握。
我的沉默让赵总在电话上急了,他说,晶晶,你怎么了?说话呀。
我只好说,你的行踪不是需要隐秘吗?我担心那里不安全。
赵总在电话上笑了,你这是多虑了,他说,紫园的谢总是我信得过的朋友,我对他讲过了,债主正想法盯我,得注意保密才行。谢总怪我不早对他讲实qíng,他说他一定守口如瓶,我住在紫园,鬼也不会知道的。
这样看来,谢总以前对外讲起我去紫园的事,也许是不知qíng说漏了嘴吧。但是,为了避免与小咪相遇,我还是不能去那里。
我说,谁说鬼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也许紫园里的女鬼就盯着你呢。
赵总说,你信鬼吗?我以前不信,现在倒是被各种事搞得有点晕了。不过紫园闹鬼也好,没有人在这里过夜,我倒是更安全。谢总临走时对这里的人都作了jiāo待,让他们照顾好我。
谢总走了?赵总说还是他逍遥,带着那个叫小咪的小妞长途旅游去了,说是小咪住在这里受了惊吓,带她出去玩,压压惊。
这个消息让我释然,我可以放心去紫园了。
按照约定,我在当天晚上10点整来到紫园,一个弓着背的老头子来给我开大门时,他的身后跟着一条láng狗。问过我的名字后,老头子将狗喊在身边,对我说别怕,你只管进去吧。
紫园里的路灯都没亮,我沿着树荫浓密的小道往前走时,想到了黑暗为什么既让人害怕又让人感到安全?这有点像死亡,害怕是发生在没有进入黑暗之前,而一旦走进黑暗之后,人却有了温暖的受到庇护的感觉。
我凭着以前来过的记忆找到了四合院,这个度假村的住宿部现在是黑暗荒凉的所在。院里停着一辆深色的轿车,我想这只能是赵总的座驾了,看来他已决定将这里作为他的藏身之地。
赵总住在一个套间里,卧室加一个小小的会客室,安静中有点凄凉的感觉。他说郊外的那套住宅已经卖了,钱已给了老父母作晚年的开销,他现在是坐观其变,要么贷到款后东山再起,要么随命运漂泊,大不了一个“死”字吧,他扶了扶眼镜说。
我正把贷款申请表铺在桌上,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凉了半截。他什么资产也没有了,我的任务怎么完成?就算这是真实qíng况,可调查公司和债权人都不会相信,只能说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
人的心态真是奇怪,十多天前,我由于同qíng赵总还在替他隐瞒资产;而现在,听说他已将房子卖了后,我却像受到打击一样心里发慌。没办法,我的学费和小妮一家的困境都需要我挣到调查公司的这笔钱来解决呀。
我指着表格对赵总说,这“自有资产”一栏现在该怎么填写呢?油画是不行了,银行信得过的是房产、现金等这些实在的东西。
赵总点燃一支烟说,放心吧,我既然叫你来,一定不会让你将这申请拿回银行后再为难。晶晶,说实话,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不过我还是想落实一下,这款真能贷到吗?500万,不算是小数目了。要是真能贷到我是不惜一切的。
这款能贷到吗?赵总的追问让我心里打了一个寒噤,面对这个调查公司布下的圈套,赵总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吗?我定了定神,鼓足勇气说,只要自有资产能过关,贷到款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好!赵总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说,晶晶,我就听你这句话。我现在就说大实话吧,房产我是没有了,现在还有几万块,加上一辆小车,现在还值三十来万吧,这点资产不会得到银行信任的。不过,我在一家建材厂还有35%的股权,当初投入的是一百六十万,现在应该值两百万以上了吧。怎么样,我将这股权填在申请表上,再加上相关证明文件,银行的贷款能通得过了吧?
我大喜过望,这些资产一定能让调查公司和债权人满意了。我点头说既然有这些资产,贷款的事就成功大半了。
赵总认真地埋头填写起贷款申请表来。在灯光的映照下,我看见他已有了几根白发。四十多岁的人,这白发也许来得早了点,我想这也许就是商业的折磨吧。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轻轻地敲门,赵总本能地用一张报纸盖在申请表上,侧脸问道,谁?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要的蚊香,我给你找来了。这声音很细很弱,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赵总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开门拿蚊香。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孩出现在门口,也许是外面太黑,屋里的灯光she出去,使她用手在额头遮了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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