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淼在吼叫中声音越来越弱,眼中的凶光也失去了锐利感,这表明他疯狂的血液正在开始冷却下来,我突然感到我的结局也许并不是那样糟。
我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证实,他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表qíng由狰狞变成了茫然……
这时,我听见有声音从外面的井台上传来,是有人用木桶打水的声音。已是半夜,谁会在井里打水呢?
赵开淼也听见了那声音,他的脸朝向门的方向,有点儿发呆。
很快,井台上的声音消失了。我正纳闷,一声女人的哭号顿时让我的毛发也立了起来。那哭号声并不高,但又尖细又悠长,像有钢针扎着你的心一样。
我想起了曾经出现在井台边的白衣女人。
赵开淼走过去开了门,也许是外面太黑吧,他将手搭在额头遮住屋里的灯光往外面看。
让人毛骨悚然的哭声在开门瞬间消失了。赵开淼走出门,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往井台方向去了。
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惊叫,是赵开淼的声音,这种从肺部发出的惊叫表明外面发生了非常恐怖的事。
我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一个女人的身影已经冲进屋来。天哪,这是一个满脸漆黑的女人,披着头发,两个眼眶空空如也,没有嘴唇,血红的舌头从luǒ露的牙chuáng中吊出来。
我和小妮都发出尖叫。
突然,这女鬼变成了一个女孩,她是小冷,紫园住宿部里唯一的女服务员,以前我来这里时她帮我开过院门。她将从脸上摘下来的面具扔在地上,蹲下身来就替我解捆住手的绳子。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在嘴里念着,小冷,小冷……
她一边替我解绳子一边说,那个姓赵的坏蛋被我吓昏了。他天黑后就到值班室威胁我说,叫我别管他的事,否则要叫老板开除我。可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们有个服务员就是被这些男人害死的,我要替她报仇……
我和小妮的绳索被解开了,我站起来,腿和手臂已经发麻。小妮抱住我哭道,姐姐——
我抱住小妮的头,突然看见赵开淼已站在门口。他望着屋里的一切,显然已没有进攻的愿望。他扶住门框,仿佛站不稳似的。
突然,一个冲进屋来的人将他挤到了门边,是方樯来了!他抱着我,又摸着小妮的头说,我一晚上睡不着,爬起chuáng去了小妮家,何姨正急得没法,我听说你们在紫园后就赶过来了。
我抱住小冷,对方樯说,是她救了我们。小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赵开淼仍靠着门框站着,脸上是茫然和麻木。方樯看了他一眼后问我道,需要报警吗?
我说,不用了。
现在,那个难忘的暑假早已成为往事。我即将大学毕业,正准备着考研究生的事。冯教授说我对心理学的天资更好一些,建议我向这个方向发展。重要的是,他说我的死亡妄想没有了。我歪着头问他道,我什么时候有过死亡妄想了?冯教授笑了,拍着我说,好,好,知道调皮了,这才是真正的你。
方樯的事做得很顺。前几天我对他说,为了考研,我们得减少约会了。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好,我们得如隔三秋了。他还告诉我他们公司在烂尾楼上的那幅巨型广告即将取下,因为烂尾楼已经拍卖了,陷在这楼里的三角债也已解决,新的公司要来完成这幢大楼了。我想到了赵开淼,他也可能由此好起来了。我并不恨他,还多少有点歉疚,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小妮和我一样面临新关口,只是她面临的是高考。何姨已和画家结婚了,去艺术学校工作后忙得她管不了小妮,我每到周末仍去她家。小妮每次都会从楼梯上迎下来抱住我,嘴里很甜地叫道,姐姐——姐姐——
我问起她的同学薛老大的qíng况,小妮将头扭向一边,她的沉默让我不便多问。
最近,在学校文学社团举办的活动中,我认识了作家余以键先生。他听了我的经历后打算写成书,我同意了。正如人做了噩梦需要讲出来才能破解,我也希望他将这一切写在纸上后,我和小妮还有更多的人都会从此jiāo上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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