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人的有限xing吗?』小雪心里的热qíng被胡刚唤起了,『但是,就像石头能记载时间一样,人的身上也藏有宇宙的秘密,探索这个秘密的过程就是探索无限。』
胡刚说:『嗯,你很勇敢,好好读书会有出息的。』小雪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轻松起来,她将头一歪,略带调皮地说:『承蒙胡博士鼓励。』
皮贵坐在一旁,对他们的谈话似懂非懂。但看见小雪谈着谈着就像上了电池的玩具娃娃一样活跃起来,他为此感到非常高兴。
天色正在慢慢黑下来,妙玄和尚从佛堂后面拐了两道弯后走上茶楼,对小雪他们说:『各位施主,那套房间再有半小时就能修整完毕,今晚房里可以住人了。』
和尚走后,茶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胡刚说:『我们先去吃斋饭吧。进房里查找后再摸黑下山,回城估计都半夜了。』
山里的夜降临得比城里快得多,吃完斋饭后,寺庙内外已是漆黑一片,有雷声正在bī近,但闪电已经雪亮,寺庙里的廊柱和石阶在黑暗中不断地忽闪出来。
妙玄和尚提着一盏马灯带他们过去开房。客厅在寺庙的最外侧,去那里必须经过七弯八拐的廊道。小雪以前领教过夜里走在这廊道上的感受,木地板上『咚咚』的足音,很像人在极度惊恐时的心跳声。
终于进了那个狭长的天井,妙玄和尚用钥匙开了套间的门,又在天井斜对面另开了两个房间,然后说了声『施主请休息,阿弥陀佛』,便提着马灯走了。小雪他们站在房门外,等着那摇晃的马灯一消失,便立即转身进了那间套房。
房里的电路果然已修好了,顶灯、台灯都很亮。地板很gān净,显然已有人打扫过卫生。这套房可能是这里最好的房间,客厅里摆着一套黑色的真皮沙发,用厚重木材做成的茶几宽大气派。客厅侧面是房间,进门后便见一张很现代的大chuáng,chuáng上的席梦思弹xing十足。衣柜是推拉门,一推便『哗哗』地响。靠窗是一张大写字桌,屋角还有梳妆台和圆形镜子。
两间房里的东西——包括各种抽屉很快就看完了,要想从这儿找出一幅画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三个人在客厅里坐下,胡刚开门望了望外面后又重新关紧房门,然后说:『别急,李祥的话如果是暗示画在庙里,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它。』这时,皮贵进卫生间察看了一会儿,出来后说:『如果那幅画真藏在这里,我们也很难找到。』他指了指天花板和地板说,『如果藏在这里面,我们怎么找?』胡刚说:『皮贵和我想的一样,不过,如果真有松动的木板,我是可以发现的,这需要一些时间和耐心。』
胡刚说完便蹲在地板上观察起来,后来gān脆趴在地板上,那样子很像一条搜寻犬。皮贵想要帮忙,他推开皮贵说你不懂,坐一边歇着吧。这时,窗外响起一声炸雷,接着是『哗哗』的雨声,一场bào雨就此拉开序幕。胡刚直起身子说:『这样好,没人来打扰我们了。』
夜已深了,胡刚检查着两间房里的每一块地板的接fèng,并用串在钥匙上的一把小刀轻轻挑动,这种细致和耐心让人叹服。最后,他还移开房间的大chuáng和客厅沙发检查,结果除了在沙发下拾到一个眼镜盒外,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小雪打开这个眼镜盒,发现里面是一副jīng致的老花镜,这应该是爸爸的东西,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在她的记忆中,爸爸刚过五十岁便需要戴老花镜了。她出国留学前夕,看见爸爸在家看文件或报纸时,总是在桌上或抽屉里找眼镜,但经常找不着,后来发现是把眼镜放在办公室没带回家。妈妈对爸爸说,你这人丢三落四,既然离不开眼镜,不如多配几副,在你常待的每个地方都放上一副。爸爸说这主意好,就照此办理了。不过,爸爸虽说戴了老花镜,可身体很好,他爱好书法、摄影和打乒乓球等。打乒乓球拿过市级机关亚军,摄影作品得过一家杂志的大奖,至于书法,更是练得很勤,他的书房里就有一张写字的大桌子,上面长期放着宣纸和各种毛笔,据说他的办公室里也有这样一张大桌子。爸爸说挥毫泼墨既可锻炼身体,又可修养xingqíng。她记得爸爸最喜欢写『宁静致远』四个字,可是他没有做到,不然的话,他现在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退休gān部。
胡刚看见小雪拿着眼镜发呆,便问道:『怎么,这是你爸的东西?』
小雪下意识地说:『不,不。』但同时,她的眼睛里面已有泪水在打转了。
不过,胡刚对这副眼镜并没有兴趣,他已站上茶几,举手检查起天花板来。这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每检查一处天花板,就得下来移动茶几。外面的大雨时缓时急,一直没有停过,看来今夜是没法下山了。小雪仰靠在沙发上,闭了眼听着雨声。她记起出国留学前,临走的前一个晚上,她和爸爸大吵了一架。爸爸说去美国学经济,大学我都帮你联系好了,你却自作主张去德国学哲学,你怎么就不理解我这个父亲的苦心。小雪说你为何不考虑我的愿望。爸爸说你去学哲学吧,以后工作都不好找,到时别叫我帮忙。小雪说,你放心,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叫你帮忙的。说完,她便回房睡觉了。第二天,妈妈送她去机场,路上接到爸爸的电话,说要赶到机场来,小雪接过电话说:『爸,你是大忙人,就别来机场了。』她拒绝了爸爸,飞机起飞后心里却一直空落落的。这次回来,隔着玻璃墙看着临刑前的父亲,她对爸爸说了声『对不起』,可爸爸并不了解其中的意思,却反复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她和妈妈。
小雪闭眼听着雨声,在时间的逆转中,她感到今夜所有的雨都在顺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往下淌。她还感到有人在碰她的手,睁开眼睛,看见皮贵正在将一张纸巾递给她。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由于雨声太大,他们三人一点也没听见有走近的脚步声。胡刚立即从茶几上下来,将茶几放回原位后,才问了一声:『谁?』从应答的声音,听出是妙玄和尚。
已是半夜三更,三个人还坐在灯光通明的客厅里,但身在红尘之外的妙玄和尚对这一现象没什么感觉,他先合掌说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接着说:『打扰施主了,我发现你们没睡,才来敲门问问,今夜的雨下得太大,不知这屋里还有无漏雨。』
胡刚说:『这房子挺好,不会漏雨的。』
妙玄和尚说:『施主有所不知,这里有一只野猫,近来老爱在这房顶上蹿,它的爪子会把房上的瓦挪开的。』
胡刚急于打发这和尚离开,便说:『没事,总之今夜这屋里没漏雨。』
妙玄和尚说:『那我就放心了。施主请休息,明早七点开斋饭。夜雨早晴,施主明天是否去后山的溶dòng看看?』
皮贵说:『我们不去那里。』
妙玄和尚说:『以前住这里的施主常去那里的,我只是顺便提提,阿弥陀佛。』
和尚走后,小雪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胡刚说:『你去对面房间睡觉吧,我在这里继续检查一会儿。』
小雪实在是困了,皮贵便陪她去对面房里住下。小雪对他说:『皮贵,你也去休息吧。』皮贵说不,他表示胡刚一个人在那边找画,他不放心,得过去守着。
小雪紧闭门窗后,关灯睡觉。夜雨已经停了,外面只有屋檐滴水的声音。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猫叫,但小雪无法分辨出这声音来自什么地方……
2
正是午饭时间,李柱将轮椅滚到餐桌边,待鄢脂给他摆上饭菜后,便向着门外叫了一声『黑虎』。让láng狗和他一起进餐已是他的习惯,可今天连着叫了几声,那狗也没有出现,于是他让鄢脂去院里看看。
鄢脂走出屋来,看见那条大láng狗正趴在墙边,舌头吊着,不断地喘着粗气。她进屋对李柱说:『黑虎在墙边趴着呢。』李柱说:『奇怪了,它居然不听我的呼唤。』说完后,李柱便将轮椅滚到院里,又叫了一声『黑虎』,那狗站了起来,可身子歪了歪,又原地趴了下去。李柱将轮椅滚近láng狗,用手摸着它的头说:『黑虎,你怎么了?』黑虎抬头望了望主人,只是喘气。
李柱转头对鄢脂大叫道:『黑虎怎么了?』鄢脂说:『我也不知道。昨天晚饭我给你做了鱼,是不是你喂它鱼吃被卡住了。』李柱便骂道:『傻X,我怎么会喂它吃鱼,它一定是生病了,赶快把以前剩下的药找来喂它。』
黑虎以前生过一次病,去宠物医院开药吃后就好了。鄢脂很快拿来了以前剩下的药,李柱拿在手里看了看后,便一手摸着那狗的头一边将药喂进它嘴里。然后,他又转头对鄢脂吼道:『傻X,这里太热,赶快把它抱进屋里来。』
鄢脂突然对李柱说:『你妈才傻X,生你这么一个浑小子!』
李柱一下子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她说:『骚货,你胆大,敢顶嘴了!』鄢脂双手叉腰地说:『我是骚货,还不是你教出来的。』说完这话后,她便转身进屋,坐在餐桌边吃起饭来。
李柱在院里又气又急地叫道:『来把黑虎抱进屋里去!』鄢脂在屋里回应道:『要抱你自己抱吧,我正吃饭呢。』
李柱将轮椅滚进屋里,两眼圆睁着对鄢脂吼道:『你造反了?』
鄢脂慢悠悠地用筷子夹起菜放进嘴里,又慢慢吃下后才说:『造反了,又怎样?有本事你自己做饭吃好了。』
李柱坐在轮椅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说:『鄢脂,我待你不薄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以后我不骂你不就行了?』
鄢脂的反抗旗开得胜,她在心里想,小雪那位朋友的办法还真灵。
鄢脂得到这个办法是在两天前,李柱叫她给小雪送一张光碟过去。在这之前,李柱不断打电话给小雪催要那幅画。他在电话里说:『那段录像,皮贵已转告你了吧。我已把它制成光碟,让鄢脂给你送来。如果你不想给你妈添罪,就赶快把那幅画jiāo过来。』
小雪放下电话,一时没有了主意。去灵慧寺没找到那幅画,这让小雪对那幅画是否存在产生了怀疑。但李柱的催bī怎么应付?她只好打电话给胡刚。胡刚了解到这些qíng况后,想了想说:『让鄢脂来,这是好事,我有办法对付这个李柱。』
第二天,在鄢脂到来之前,胡刚先到了小雪家。他对小雪说:『李柱这个人太恶,我会教鄢脂一些办法,让她先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这样你这边的压力也可以小一些。』
小雪迷惑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胡刚说:『一句话说不清楚。总之,我和鄢脂说话时,你只管听就是了。』
这样,当鄢脂来了之后,小雪将主要的说话机会留给了胡刚。
鄢脂因个子高大丰肥,坐在沙发上比常人占得宽一些。小雪和胡刚各坐一侧。鄢脂将光碟jiāo给小雪,说了句『李柱让我带给你的』之后便不再说话。她的头四处转动着,显然对这个家有点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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