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刚对鄢脂说:『我是小雪的朋友,今天凑巧在这里见到你。不过我和李柱倒是有一些jiāo往,也算是朋友吧。』
鄢脂看了胡刚一眼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胡刚笑了笑说:『李柱和朋友聚会,你都在场吗?既然你不是每次都在场,所以有些事你并不知道。今天见了你,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鄢脂有些诧异:『什么事?尽管问。』
胡刚说:『李柱为什么那样恨你?他说总有一天要杀了你。我劝过他,何必这样对自己的老婆呢?他说什么老婆,连猪都不如。我说杀人可是要抵命的,他说我不杀她,让láng狗把她咬死,这种事时有发生嘛,最多把láng狗毙了完事。』
鄢脂的脸已吓得变了色。她骂了句『这个畜生』后,便捂着脸哭了起来。胡刚等她稍稍平息之后,又岔开话题说道:『我们知道,李柱正在向小雪要一幅画,可是这幅画在哪里我们并不知道。他让小雪拿不出画就亲自去见他,如果小雪去了,他会怎么样?』
鄢脂急忙摆手说:『去不得,我听他喝酒时说,拿不出画,他要gān了小雪。』
胡刚笑了笑说:『这个半身瘫痪的人,是在做梦吧。』
鄢脂说:『别小看他,他有大láng狗。他经常说,黑虎就是他,他就是黑虎,他每顿饭都和那狗一起吃,那狗只听他的。』
小雪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胡刚虽已从皮贵那里知道了这条láng狗的可恶,但也没想到李柱敢对小雪打这个主意。胡刚将身子向鄢脂倾了倾说:『谢谢你的提醒,小雪是不会去见他的。可是你这辈子怎么办,就这样被他折磨死吗?』
鄢脂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以前做过错事,可都是他教的。』鄢脂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小雪,没敢把话往深处说,顿了顿又说道,『李柱说他现在是人财两空,便把气都撒到我身上了。』
胡刚说:『其实你不用怕他,他一个半身瘫痪的人,能对你怎么样?』
鄢脂说:『可他有那条狗帮忙,我不敢不听他的。』
『把那条恶狗杀了!』胡刚站起来气愤地说道,『杀了那狗,他就不敢再欺负你了。不然的话,你总有一天会被那狗咬死,李柱说过这个话,谁敢保证他不会实行呢?』
鄢脂不哭了,眼神发愣,她说:『对,杀了那狗,我就再也不怕他了。我刚和他在一起时,他开玩笑说过,我生了气一屁股都可以坐死他,何况他现在是个废人。』
鄢脂一边说一边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吓人。很快,她又有些泄气地说:『可是,我怎么杀得了那狗呢?』
胡刚说:『算你运气好,今天遇到了我。我是医学院的,你知道医学院要搞动物实验吧,那些做过实验的狗,没用了,我们就让它安乐死。』胡刚一边说一边拿过自己的背包来,取出几包狗食递给鄢脂,并qiáng调说,『这些东西挺香的,狗吃了之后,三天之内必定死去,并且没有中毒反应,说是病死的没人不信。』
鄢脂接过那几包狗食,手有些颤抖,但眼里发出异样的光彩。
鄢脂走后,小雪对胡刚说:『你怎么懂这些?』胡刚说:『在网上查的,网上什么都有,想知道什么,想买到什么,鼠标一点,事qíng就搞定了。』
小雪说:『我有些害怕。』
胡刚抚着她的头说:『别怕,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你等着瞧吧,李柱以后再向你要画,一定不会那么嚣张了,因为他成天对付鄢脂都来不及呢。要知道,一个受尽屈rǔ的女人,报复起来也是很厉害的。哼,这小子也想来抢这幅画,没门儿!』
接下来的几天,李柱那边果然没了动静,不过小雪的心仍然悬着,听见电话响就紧张。其实每天只有皮贵和胡刚与她通电话,关心的都是她的安全。皮贵还在电话里告诉她,昨天给一个被杀死的女孩整容,这女孩是一个字画收藏家的女儿,被人绑架后撕票了。皮贵说他给这女孩整容时,第一次感到手发抖,因为他联想到了小雪的处境。他让小雪尽量待在家里,等到她妈保外就医办成后,就立即出国读书去。
这天晚上,小雪躺在chuáng上反复想着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从侦探公司的胡柳借口保护她到设计bī她jiāo出画,再到李柱直接向她要画,都说明她爸确实留下了一幅名画。因为信息灵通的侦探公司不会gān捕风捉影的事,而李柱的哥哥李祥就是她爸的司机,李柱斩钉截铁地要这幅画,应该有确切信息。这些人一定都认为这幅画现在在小雪手里,可是她真不知道。会不会世界上有的事,别人都知道,只有当事人蒙在鼓里?小雪突然想到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人,这就是燕娜。她要拍关于爸爸案子的电视片,掌握的材料一定更多更详细,如果爸爸真有一幅画留下来,她不会不知道。
第二天,小雪给燕娜打电话,说想去她家玩,没想到,燕娜很犹豫,说工作忙,什么时候在家自己也说不准。燕娜说这些话时语速很快,显然有点紧张。小雪理解她的态度,现在连大院里的人,除了那个神经有问题的孙伯伯外,其余的人见着她都唯恐避之不及,何况燕娜,回避她是出于人的自我保护本能。但是,小雪太想从她那里探询画的事,于是说那我明天来吧,明天是周末,我约上皮贵一起来。燕娜这才松了口气说,好吧,皮贵明天正好也要来替我打扫卫生。
小雪心里有些为皮贵叫屈。她开始是为探寻谋害小雪的线索而进入燕娜家的,没想到,他这个清洁工的角色形成后就不便更改了。接着还莫名其妙地成了燕娜的表弟。关于这事,皮贵对小雪说过,他愿意把这角色继续扮演下去,因为他觉得这对保护小雪有利,说不定什么时候,燕娜会为小雪的事帮上忙。皮贵的直觉也许有道理,很可能关于那幅画的事,在燕娜那儿可以迎刃而解。
第二天,小雪和皮贵到燕娜家的时候,恰逢燕娜把孩子从幼儿园接回来。这个三岁多的男孩穿着一件小T恤衫,一条背带式牛仔短裤,很帅气。小雪蹲下身问道:『豆豆,在幼儿园想妈妈了吗?』豆豆看着她不吭声,只是怯怯地向后退了两步。他的头显得很大,看上去像一个玩偶。燕娜走过来叫道:『豆豆,叫雪阿姨,叫啊。』他望了母亲一眼,这才转头叫道:『雪、阿、阿——姨。』
这孩子说话口吃。小雪将带来的那本矫正儿童口吃的书给了燕娜。燕娜感激地说:『让你费心了。』然后,她们坐下来聊天。这之前,燕娜安排豆豆在窗前的小桌边玩积木。
随便聊了一阵后,小雪很快将话引向了正题。她说:『你们拍关于我爸的电视片,都有些什么内容?』燕娜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就是你爸这个案子的全过程,目的是给各级gān部起个警示作用。小雪你放心,这个片子会在纪委的指导下拍摄,绝对实事求是。并且,你爸的事并没牵涉到你,你不用有过多顾虑。』
小雪低下头,心qíng很沉重的样子。燕娜抚着她的头发说:『事qíng都过去了,你不要太难受。并且,你爸还是有一些好的地方,比如十多年前,你爸当农牧局长的时候,就「一对一」地帮助过一个山村的小女孩读书,从小学一直资助她读到大学,就在你爸被「双规」前一个月,他还给这个读大二的女孩汇了款。坚持了十多年的资助,不容易啊。这些都说明,善恶在一个人身上是同时存在的,关键是怎么抑恶扬善。在电视片中也会提到这件事,以便更真实地反映你爸的人生过程,引起人们的深思。』
资助山村贫困孩子的事,小雪几年前曾听妈妈提起过。此刻听说电视片中也将提到这事,她不禁心生感慨地对燕娜说:『我爸还真是做过一些好事……』说出这话,小雪低头哭了起来。
燕娜过来给小雪茶杯里添水时,小雪仰脸问道:『现在有传闻说,我爸留下了一幅很名贵的画,可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燕娜怔了一下问道:『你听谁说的这事?』
『是大院里的风言风语,被我家保姆听到的。』小雪这样回答,是不愿将这事说得太深,不然又是私家侦探又是他爸的司机,这样复杂的事说出来或许会给她带来新的麻烦。
燕娜坚定地说:『小雪,别听那些传闻。要真有那幅画,你爸的案qíng里会公布的,并且纪委提供给我们拍片的资料里,也没有提到这件事,你要相信组织,相信法律。』
小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豆豆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雪抬眼望去,窗台边的豆豆正对着桌上散乱的积木放声大哭,而皮贵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燕娜走过去询问,豆豆便哭着抱住她的腿。皮贵说,他打扫卫生时看见豆豆老拼不好积木,便过去帮助他,没想到他刚蹲在小桌边,豆豆便哭叫起来。
燕娜笑了笑,蹲下身对豆豆说:『这是皮叔叔啊,教你玩积木,不好吗?』
『我、我怕!』豆豆哭叫道。
燕娜摇了摇头说:『豆豆,你怎么怕生人了?别怕,皮叔叔爱你。去和皮叔叔握一下手,就什么都好了。』
豆豆猛地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抬头望了一眼皮贵,又望了一眼燕娜,然后哭着说:『不,不,妈妈——我、我要上楼玩、玩去了。』
燕娜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说:『别哭了,妈妈同意你上楼去玩。』
豆豆跑着上楼去了,小雪看着他跌跌撞撞的样子,在他背后叫了声『小心点』。燕娜说:『没事,他挺会爬楼的。』然后又转向皮贵说,『这孩子有点怕生人,你别介意。』
皮贵打扫完卫生后,燕娜留小雪和皮贵在家里吃晚饭。她说她这里很冷清,难得有人来热闹一下。小雪说好,我帮你做菜。
晚饭做好时,天已暗了下来,燕娜这才想起一直没看见豆豆。小雪说:『他不是在楼上玩吗?我去叫他。』燕娜说:『好,雪阿姨去叫他,他会听话的。』
小雪向楼上走去,脚步将木楼梯踩得『咚咚』地响。上楼后,她先打开了过厅的灯,看见地板上摊放着一本画册,显然是豆豆放在这里的。但房间里空无一人,小雪退到过厅里,走到书房门前,压了一下门把手,门是锁着的。她大声叫道:『豆豆!豆豆!』但各处均没有动静。
豆豆到哪里去了呢?天黑前没见他下过楼呀。小雪满腹狐疑地向过厅的尽头走去,发现转个弯有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堆放着一些废旧家具。小雪走过去,在家具的fèng隙中看见一道向上的楼梯,原来,这上面还有一间阁楼。小雪对着上面叫了声『豆豆』,仍然没有动静。她便挤过这些旧家具上了阁楼,一眼便看见豆豆正坐在地板上,对着一支点燃的红色蜡烛发呆。小雪惊叫道:『豆豆,你怎么在这里呀?点蜡烛很危险的,要是失了火可要出大事的。』
豆豆点亮的是一支装在玻璃杯里的红色蜡烛,小雪在客厅里见过这东西,豆豆不知何时将它带上楼来了。
豆豆看见小雪,一点不怕生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腿说:『雪、雪阿姨,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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