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呀?』小雪蹲下身说道,『你害怕怎么还上这里来?快跟我下楼。』
豆豆说:『在下面妈妈不让我点蜡烛。』
『不要玩这种东西,』小雪语气温和地说,『知道吗?小孩子不能玩火。』
『有火就没有鬼了。』豆豆说。
这话让小雪惊了一下,并且,豆豆说这话时,第一次没有口吃。
『什么鬼?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雪语气略带严厉地对豆豆说,『这世上没有鬼,幼儿园老师没给你讲过吗?』
豆豆不吭声。小雪抓起他的手向楼下走去,豆豆的手有些凉,也许是阁楼上有些yīn冷的缘故。皮贵在停尸台旁边直起腰来,隔着大口罩长出了一口气。他望着这女孩经整理后已很安详的遗容,心里突然颤抖了一下。他赶紧开门走到外面,取下口罩,仰头对着夜空做了个深呼吸。他心里叫道:『不,小雪不会出这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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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贵近来在为遗体整容时,特别怕遇上年轻女子的遗体。这是由于他对小雪的安全太担心了,面对年轻女子双眼紧闭或大睁的遗容时,他有时会因为走神而陡生恐惧。
世上的事,你越怕遇到的越会出现。这天夜里,他加班做整容的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遗体。他本不想在夜里加班,可秃主任几乎是央求他道:『家属明天要和遗体告别,你就加加班吧。这女孩怪可怜的,因失恋跳了楼,真是可惜呀。他父母今天来找我安排给孩子整容时,两人都哭得变了形。』听秃主任这样说,皮贵只好同意加班。
这次整容非同小可。虽说这女孩一身的血污已被人擦洗gān净了,留给皮贵的却是技术活——脸颊修复和颅骨填补。皮贵天黑不久就进入整容室,快到半夜时,才将她的脸颊修复完毕。接下来,还有破碎的颅骨填补,也许还得考虑用假发。
皮贵在停尸台旁边直起腰来,隔着大口罩长出了一口气。他望着这女孩经整理后已很安详的遗容,心里突然颤抖了一下。他赶紧开门走到外面,取下口罩,仰头对着夜空做了个深呼吸。他心里叫道:『不,小雪不会出这种事的。』
昨天晚上,他和小雪从燕娜家里出来时,他的忧虑就明显加剧了,因为他看见小雪从吃晚饭到向燕娜告辞出来,一直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的留意小雪也感觉到了,走在半明半暗的林荫道上时,小雪问他:『你怎么老是看我?』皮贵说:『我觉得你像受了什么惊吓。燕娜不是说你爸没有留下什么画吗,你应该宽心才是。』小雪说:『不为这事,而是燕娜的那个孩子,躲在阁楼上说有鬼,让人心里有点发冷。』皮贵说:『小孩子的话,别认真。』
这时,林荫道上迎面走来一个男子,他对皮贵叫道:『哟,皮贵,有女朋友啦?』皮贵便笑着擂了他一拳说:『去去去!』那男子笑着走了。皮贵对小雪解释说:『这人叫邵梁,是这里的物管。你放心,这里没人认识你。』小雪说:『他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了。』皮贵说:『没什么,这样更安全些。上次我去李柱家里,他也认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默认了。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家伙,挺凶恶的,还有那条大láng狗。可他李柱怕我,那条狗也怕我,见了我躲到墙角连叫也不敢叫。』小雪说:『那狗死了,李柱也不敢逞凶了。』
走出小区大门后,小雪对皮贵讲了惩治李柱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皮贵惊讶地说:『胡刚可真有办法,他对你为什么这样好呢?』小雪迟疑了一下说:『他爱我,你没看出来吗?他为了我,和他妹妹胡柳绝jiāo,还一直留在这里没出国,他说就是想陪我走过这段艰难时光。』
小雪说这些话时声音轻柔,带着感qíng。皮贵说:『他真心爱你就好。不过他如果敢骗你,你告诉我,我会收拾他的。』
『怎么会呢。』小雪笑了,望着皮贵说,『皮贵,我很感谢你,我把你当成兄弟一样,真的。』
为小雪的这句话,皮贵昨晚美美地睡了一觉。可是今夜,看着这个女孩的遗容,皮贵又想到了小雪可能遇到的凶险。他站在整容室门外,望着殡仪馆里这条狭长的过道,努力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走回屋里时,皮贵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零点一刻,得赶紧工作才是。他戴上口罩和手套,刚将女孩的头偏向一侧,手机突然响了。皮贵的心里一紧,这时有电话来,他预感到小雪出事了。
皮贵的预感立即应验,果然是小雪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很低但非常紧张,她说她家门外的喘息声又出现了。小雪半夜时分被一阵莫名的响动惊醒,起chuáng走出卧室去屋里各处察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有她爸妈的房间门半开着。保姆魏阿姨已睡熟了。她不便敲门问她,是不是打扫卫生后忘了关紧房门。正在这时,她听见外面楼梯上有脚步声,接着,房门外仿佛有动静,是人的衣服或手套在门上摩擦出的声音。小雪顿感毛骨悚然,但又忍不住走到门后细听,这时她听见人的鼻孔里发出的喘息声,门外那人仿佛很虚弱。
小雪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冲口对着外面大叫道:『谁?谁在外面?』
没想到,门外的人居然说话了。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邹副市长在家吗?』
小雪头脑里『嗡』的一声,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滚』,便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钻进被子里捂着头浑身发抖。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抖抖地拨通了皮贵的手机:『我该怎么办?』说完这事后,她几乎带着哭腔叫道,『半夜三更出这种烦事,究竟是为什么?』
这事让皮贵也震惊不已,他一边下意识地伸手用白被单将那女尸的脸部盖上,一边在电话里对小雪说道:『这事也许还是和那幅画有关系,需不需要报警?』
小雪说:『报警?还是不要吧,警察来了门外又没有人,这大院里会闹翻天的,我受不了。』
『那,你待在屋里千万别开门。』皮贵想了想说道,『你也可以打电话给门卫室,说怀疑屋外有小偷,让保安查一查。』
小雪说:『是的,我先给胡刚打过电话。没想到,你们两人的办法是一样的,你们真聪明,我是完全吓昏头了。胡刚还让我明天下午去他那里,商量商量破解这个谜团的办法。』
皮贵说:『我陪你一起去。』
小雪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一个人去好了,你工作太累,不能太耽误你。』
皮贵有些不放心地说:『你一个人去,行吗?』
小雪说怎么不行,皮贵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有什么qíng况,随时与他联系。
小雪通完电话后,胆子也大了些。她出了卧室再去房门后听了听,外面已没有任何动静。她想了想,给门卫的电话也不愿打了,她实在不愿这个家再引起大院里的人议论。
第二天下午,小雪去了胡刚那里。她还在路上买了一束鲜花。带这束花去,她不知道是为了表达感激还是另外什么,只是觉得想这样做。刚走到胡刚楼下,皮贵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看见小雪一脸惊讶,皮贵说:『我还是来了,这样心里才踏实。』他看了一眼小雪手中的鲜花又说,『你去吧,我就待在楼下,等你出来后,我再送你回家。』
皮贵的举动有些让人不可思议,小雪叫了声『老天爷』后说:『这怎么行呢?我也许会在胡刚那里待很久,你还是回去吧。』
皮贵背过身去不再看小雪,同时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上楼去吧。至于我,愿意待在什么地方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这样行了吧。』
小雪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那我们一起上楼好了。』
皮贵说:『不用了,你走吧。我在这附近走走,别管我了。』
小雪只好向公寓楼的入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皮贵叫道:『你快回去啊。』
小雪进了电梯间。电梯里的金属壁板映出她的身影,似乎是个手捧鲜花的幸福女孩。
很快,她出现在胡刚门前。进屋后她首先闻到的是满屋幽香,胡刚的心思今天和她有些相仿,小雪在屋里看见一大束鲜花,是百合,那幽幽的香气让人舒服极了。
胡刚接过小雪手里的花,一边往花瓶里cha一边问道:『这是什么花?』
小雪说:『连蔷薇都不认识吗?我的大博士。』经历了一夜的惊吓,小雪此刻觉得特别放松。
『哦哦,』胡刚说,『蔷薇,漂亮极了,和你一样。』
小雪说:『你别恭维我了。这段时间,我没被吓死就算好的了。』
于是,他们坐下来谈起了昨夜的事。小雪认为还是有人为那幅画的事在捣鬼,先让她寝食不安,然后再想办法bī她jiāo出那幅画。是什么人在捣鬼呢?胡刚分析道,胡柳所在的那家调查公司肯定早已放弃这事了,因为他们的行为已经败露,小雪一旦控告他们的话,他们会吃官司的。那么,还在为这幅画捣鬼的,只能是李柱那边了。李柱的哥哥是小雪爸爸的司机,想来李柱对市委大院也很熟,派人进大院里捣鬼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李柱还有能力张罗这些事吗?胡刚又说,他让人去了解过李柱家里的qíng况,说李柱都快死了,自从那条凶恶的láng狗死后,鄢脂就彻底出了头,她对李柱又打又骂,还经常不给他饭吃。端饭给他时,鄢脂一定会对着轮椅里的李柱先问,还骂我骚货不?李柱说不敢了。鄢脂说我和那个市长睡觉是你安排的,现在你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还有脸活着?李柱说如果要来那幅画,咱也就不太亏了。鄢脂说要来那画也该归我,算是那死鬼对我的赔偿。
说到这里,胡刚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一拍茶几叫道,对了对了,怎么就没想到鄢脂这个女人呢?既然知道了这幅画,她不可能不想要。为索要这幅画,她也会单独gān的。
小雪听得皱起了眉头,这事真是太复杂了。关键是,一幅还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画,却令她置身于危险之中,真是又冤又怕。
看见她这模样,胡刚说:『别怕,有我呢。凡事就怕蒙在鼓里,只要知道了对手,什么事都好办。』
胡刚一边说,一边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她。小雪伸手接苹果的一瞬间,目光正好和他相遇,这目光让她心跳,让她感到安全。
不知不觉中,客厅里的光线已暗了下来,才下午四点多,可感觉已是傍晚。小雪抬眼向窗外望去,天空中乌云密布,紧接着,还有隆隆的雷声从天边传来。要下bào雨了,小雪突然想到了待在楼下的皮贵。她想打电话催他赶快回去,可又担心胡刚知道这事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会觉得她不信任他,来他家还在楼下留着保镖。
这时,胡刚站起身,点亮了屋里的灯,然后带着温qíng对她说:『天气太闷热了,你去洗个澡轻松轻松吧,我还为你备有晚餐呢。』
小雪赶紧摇头说:『不,不需要。』
胡刚说:『我倒是要去冲个澡。你来这里时,我刚做完健身,还没来得及冲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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