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冷眼和怪异的气氛已经是一种伤害。
亚纪招呼明菜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但明菜装成没听见,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身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笑。
那些笑声和眼神,像一枚枚细小的针,无孔不入,刺到皮肤上就是一阵麻痒。
下课的时候,亚纪向往常一样走过来邀明菜一起去吃饭。
“我不吃了……”明菜拒绝道。
“明菜真要减肥啊?”亚纪身边的一个女生问道。
亚纪慌忙拍了她一下,神色有点不自然:“那我们去吃了哦。”
明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明菜过去的减肥总是不能持久。
因为总是有一些虚qíng假意的安慰和关心围绕着她,那些话令她相信“胖胖的也很可爱嘛”或者“健康比美丽更重要”。
都是假的。
三天过去了,明菜只喝水,不吃一口食物。
她瘦了一点,但并不明显。
第三天晚上,明菜饿得无法入睡。
先是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不停幻想着食物,接着是胃痛,分泌过剩的胃酸似乎要把这个器官融化掉一样。
火辣辣的,酸涩的痛。
“只吃一点东西。”明菜警告着自己。
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了。
从chuáng上下来,明菜才发现自己为了防止这种qíng况,没在寝室留一点食物。
但是胃愈发的火烧火燎。
明菜闻到了一点香味,那是亚纪晚上吃剩的泡面。
她犯懒,没及时倒掉。
明菜悄悄摸过去,被什么诡异的力量驱动着,将小半碗吃剩的泡面全倒进自己嘴里。
进食的感觉,真幸福。
但还不够,完全不够。
明菜又小心翼翼地在亚纪的桌子上摸起来。
又摸到几包没拆封的泡面。
半夜没有热水,冲不了。
明菜直接撕开包装,把面饼抓在手里咔咔地嚼起来。
她嚼东西的声音太响了,亚纪迷迷糊糊地在上铺翻了个身。
明菜只好捧着几包泡面到走廊里,关好了寝室门,放心大胆地吃起来。
面饼真香啊。
调味料真香啊。
积蓄了几天的饥饿,明菜居然把那些gān巴巴的泡面吃了个一gān二净。
但胃里还是有点空dàngdàng的。
明菜躺在chuáng上时,心里想,这下完蛋了,三天的饿白挨了。
第二天起chuáng的时候,明菜睁开眼睛首先迎上了亚纪古怪的目光。
“明菜……”亚纪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我放桌子上的泡面哪去了?”
明菜脸一红,只能搪塞道:“我怎么会知道。”
亚纪的眼神变得更加古怪了,她将明菜上下打量了一圈,不说话了。
这天明菜照镜子的时候吓了一跳。
经过昨晚的bào饮bào食,不但没反弹,反而比昨天瘦了一大圈。
原来自己也不是那么难看。
明菜看着镜子,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今天明菜去超市买了些食物存在寝室里。
果然,快睡觉的时候,那种令人发狂的饥饿感又发作了。
明菜就当着几个室友的面,将那些三人份的食物吃了个jīng光。
还是不够。
明天应该多买一些。
明菜擦了擦嘴,想着。
第二天起来,她却又瘦了。
室友们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她。
明菜就这样重复着挨饿,bào食,挨饿……
她的身体不仅没垮,而且身材也越来越标准。
唯一令人头痛的是,那股令人丧失理智的饥饿感来袭得越来越频繁。
她甚至需要随身携带着食物。
有一次走在大街上就拿出一板巧克力láng吞虎咽地吃了进去,又跑进最近的饭店大吃了一顿。
不过她一直在变瘦。
终于没人笑话她了。
女生们看她的眼光,除了羡慕,还有一点点佩服。
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美丽的女人,不值得佩服吗?
这天早晨明菜在食堂吃掉了将近五人份的早餐。
“这样上课一定不会饿了。”明菜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实在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了。
今天的实验课她被分配在川村的小组里。
绝对不想在他面前像饿鬼一样大吃特吃。
果然,自从她瘦下来,川村对她的态度也好得多了。
不光是外表上的原因。
他知道这个女孩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
“樱庭同学,早安。”
他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今天的实验课是几个人一小组,她来得最晚。
实验用的尸体已经摆在实验台上。
人到齐了,小组成员开始实验。
明菜捧着笔记本做着记录,几缕长发从鬓边垂落下来,衬得她的脸蛋愈发小巧。
其实明菜瘦下来也算很漂亮,川村一时忘了实验,像刚刚认识一样打量着明菜。
他的目光和明菜相遇时,两个人都有点脸红。
明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笑容突然僵在了她的脸上。
她捂住自己的胃,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苍白,额头沁出大滴的汗珠。
“明菜同学,你身体不舒服吗?”
川村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又细又软。
明菜却一把将川村推开。
她扑倒在实验台上。
她抓住那具被福尔马林浸泡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她像饿鬼一样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进食的感觉,真幸福。
ròu真香啊。
阿滴
它附着在饥饿之人的身上,令人更加饥饿,疯狂地想要进食。是一种饿鬼。
青行灯之二十七 魅发
第二十七个故事:魅发
医院住院部走廊。
走廊的灯光投she在墙壁上,有些发青。
水泽凉子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住院那天穿还正好,现在已经松松垮垮地堆在她身上了。
她走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嘀嗒嘀嗒的水声,灯坏了,走廊的灯光映在镜子上,幽暗模糊。
水泽凉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缓缓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一摸就摸下来一绺。
她的手越来越快,头发也越掉越多。
“啊——!”
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
尖锐的声音穿透了医院上方云翳遮蔽的夜空。
水泽千穗赶到医院时,凉子正躺在chuáng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凉子。”水泽千穗碰了碰她的手。
凉子的眼睛里滚出两滴眼泪。
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挂在白生生的头皮上,很丑,很滑稽。
自从凉子开始进行放shexing治疗之后,千穗和医生一直都尽量避免让她照镜子。
但凉子知道自己正在大把大把地脱发。
她本有一头及腰的长发,黑亮柔美。
虽然在这个时代留这种发型有些土气,可凉子却自有一种古典脱俗的美。
本来是引以为傲的事物,却突然变成了自卑的源头。
凉子的心里堵得难受,恨不得大哭一场。
“凉子,等病好了我们再留,好吗?”
千穗把妹妹凉子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她感觉到凉子后背两片高高凸起的蝴蝶骨,她的身体整个靠在自己身上,却感觉不到什么重量,轻飘飘的。
令人心惊的脆弱。好像自己的手臂一用力,她就会变成粉末。
她好不了了,千穗很清楚。
上次来探望凉子时,医生很委婉地表示出可以让凉子出院回家静养的意思。
“如果病qíng突然发生恶化,再送来医院。病人在熟悉的环境中静养会更合适一些。”
就是那么说的。
况且在医院的医生护士没办法细致地照顾凉子的感受,否则也不会发生昨天的事qíng。
千穗正在迟疑着如何开口,凉子却先说出口了。
“姐姐,我想回家。”
“哦?”
“医生也向姐姐这样建议过了吧?”凉子虚弱地苦笑了一下:“但是回家之前,我想要姐姐帮我准备一样东西。”
“……好的,你说吧。”千穗怜爱地摸了摸凉子凹下去的脸蛋。
“我想要一顶假发。”凉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凉子出院的那天,戴上了千穗特别订做给她的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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