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的话就是要玩捉迷藏嘛。”十二岁的五十岚晶一本正经地说道。
捉迷藏。
彻平感觉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笑了笑同意了。
“彻平哥哥最大,先当鬼。”五十岚晶预谋好了似的拿出一条白手绢递过去。
“唔,好的。我来数数看你们有几个人……一、二、三、四、五、六。”彻平说着接过手绢紧紧系好,确保自己一丁点也看不到外面。“就在房间里玩吧,你们一定不要跑到危险的地方去啊!”
小孩子们已经嬉笑着飞快地散开了。
四面八方都是孩子们欢快的叫声。
“彻平哥哥,快来抓我啊!”
“我在这里啦!”
彻平遵守着游戏规则,慢慢地摸索着。
“小晶!抓到你了!”
“阿雄!抓到你了!”
一、二、三、四、五……
全都抓到了。
小晶、阿雄、翔太、美惠,还有最小的洋子。
但是,不对。
仍然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着。
“彻平哥哥,我在这里。”
究竟是落下了谁呢?
彻平觉得有什么事qíng变得不对劲了,摘下了蒙眼的白手绢。
就在这时,似乎有一只小手轻轻抚上了彻平的眼睛。这一抚,竟像是取走了他的视觉一般,彻平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在他看不见东西之前,似乎有一抹艳红在他眼前飘过。
“彻平哥哥,不许作弊喔……”
彻平惊惶地遁着那个声音寻找起来,走出房间,走进幽暗的长廊,走着走着,彻平突然一脚踏空,摔倒在地上。
他嗅到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手中抓着一团雪。
原来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房子外面。
那个呼唤他的声音更加清晰也更加响亮了,还带着一点焦急。
彻平从雪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突然咚地一声,他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摔倒在地。彻平一边揉着生疼的鼻子一边站起身来向前探出手去。
触手之处是粗糙的树皮,fèng隙间积压着细小的新雪。
是院子里的那棵樱花树。
“彻平哥哥,我在上面啊。”
那个声音在彻平的头顶上响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感觉有多害怕,心底反而是一片平静安宁。
他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茫然地伸出手去。
他的手握住了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
“五十岚琳!”彻平叫道,心里的一道门忽的开启了一般,声音竟有些哽咽。“抓到你了!”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彻平的视力恢复了正常。
只是极短极短的一个照面,他看见那个穿红色和服的小女孩,坐在树杈间,两条细弱的小腿一dàng一dàng。她微微俯下身来,握住了彻平的手。
她的面容像一朵娇俏的花,恬静地绽放着。
一恍神,仿佛又是一个chūn末夏初。一阵绵长的轻风带着樱树的花瓣落在彻平的脸上,清凉的微触,像几点细腻的雨珠。
但只是一瞬。
这一幕飞快地消逝了。
彻平惘然若失地收回手来,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只是握了一团树梢间的新雪。
寒风摆动树枝,细密的雪粒纷然飘零,落在彻平的脸上。
如同那个夏天,拂面的樱花。
衾
一种能封闭人五感的妖怪。
青行灯之七十 秋鸣
第七十个故事:秋鸣
炎热的夏日,只剩下一个尾巴。
神木玉子一手扶着糙帽的帽檐,一手提着行李箱,在田间小路上快步地走着。在小路的尽头,老宅子的形状被阳光勾画着,温暖地映在神木玉子的眼中。
这是她幼年时居住过的地方,上了小学之后就没怎么回来过了。深深地吸一口气,仿佛还能嗅到旧时光的味道。
现在是她的姑母一个人住在这里,她的儿子早夭,因此十分喜欢孩子。她曾多次邀请玉子回乡下玩,但是都被玉子推脱掉了。
这是大学三年级的暑假,玉子的姑母在放假前又专门打电话来询问,再拒绝的话就未免不近人qíng了。
玉子到的时候,姑母正一个人在仓库里整理旧物。见玉子来了,连忙不好意思地边擦手边迎了上来,圆圆的脸笑成欢喜的一团。
“哎呀,玉子都长这么大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姑母指着仓库里堆积的旧物说道:“家里很多东西都用不上了,所以都搬到仓库里。真是乱得很哪,让你见笑了。”
顺着姑母指的方向看过去,玉子看到了一只丹波壶。碧绿的底座,rǔ白的壶身,纤细的墨色花纹jīng巧地点缀在上面,壶身上落满了灰。
“这只壶……”
玉子走过去把壶端在手里。
以前每逢夏末秋初,金钟儿鸣叫的时候,玉子都会和一帮小伙伴儿一起在院子里捉金钟儿,养在这只丹波壶里。金钟儿的叫声是“铛铛”的,带有类似于金属的质感,清脆悦耳。
玉子把那只装载了童年记忆的丹波壶擦拭gān净,放在了楼上自己的卧室中。
这天吃过晚饭之后,随着夜色的降临,外面的金钟儿也终于开始鸣叫了。
院中樱树的细嫩枝叶映着天边渐次变幻的暮色,随风摆动。风带来了植物清香的气息,正是夏天夜里的味道。
玉子坐在门廊上,托着腮聆听外面金钟的叫声,突然一时兴起,想去捉几只玩玩。
这些翠绿色的小昆虫,长着像西瓜子一样的外形,在糙丛中灵巧地蹦来蹦去,玉子稍微有一点动静,它们就机灵地跳起老高,遁入糙叶的掩映下,再也看不见了。
在糙丛中徒劳地寻觅了十多分钟,却一只金钟儿也没抓到。
玉子满头大汗地直起腰来,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童咯咯的笑声,快活得很,像在看玉子的笑话。
“谁家的小孩?”玉子一边抱怨着一边转过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玉子正疑惑着,姑母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过来,放在矮桌上,招呼她去吃。
“呦,不是捉金钟儿去了吧?”
“唔,可是一只也没捉到。”
“是么?玉子小时候捉金钟儿可是很厉害的喔,邻居家的小孩总是跑过来问你要。”
“是嘛?”玉子可不记得自己有过那么辉煌的童年,说起童年玩伴儿来,记忆也模糊得很了,不过一提起金钟儿,好像有个名字就挂在嘴边。
“是呀,而且你从来都不给他们,你说那是个什么一郎帮你捉的,不能随便给别人。真是好玩儿。”
“一郎?对了,他还好吗?”
提到这个名字,玉子一下想了起来。小时候的确是有过一个叫一郎的玩伴儿,依稀记得他是个捕金钟儿很厉害的男孩。
“嗳?你说什么呀?”姑母的神色有几分怪异。“附近根本就没有叫一郎的孩子嘛。”
这天夜里玉子睡在幼年时睡过的卧房中,夏末秋初cháo湿的寒气,到了夜里才从地板fèng间渗出来,丝丝缕缕地钻进人的骨头fèng里。
玉子把被褥裹紧了,想起晚上吃西瓜时姑母说的话,不禁有些奇怪。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刚开始是很小心的,后来渐渐大了起来,就在隔了一面墙的院子里,噼里啪啦地来回跑动着,伴随着金钟儿的鸣叫。
不像是姑母,倒像是个调皮的小孩子。
玉子心里有点慌,坐了起来,紧紧盯着窗子,侧耳倾听窗外的脚步声。
这么一听,那脚步声就立刻消失了。
又过了一会儿,玉子壮起胆子走到窗边,拉开窗子向外看过去。
外面是漆黑的夜,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过,划出几道悠冉的光之轨迹,浓重的夜露将空气染得又凉又cháo,金钟儿铛铛的叫声清晰地划破夜色。
玉子吸了口冷气,心里忽的慌了以来,忙关上了窗子。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好。
第二天早晨玉子醒来,发现自己昨天放在chuáng头的丹波壶不见了。
问起姑母,却是完全不知qíng的样子。
这一整天,或许是心理作用,玉子总感觉这座房子中有小孩子在跑动。
若无若无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男童笑声。老式的房子,木地板的接fèng总是突然吱吱呀呀地响起来。向有声音的地方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
玉子的卧房外是一条幽暗的走廊,空dàngdàng的向两侧延伸着,光线暗下来时,尽头是可疑的深色,到了夜里,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那片黑暗中冲出来似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吕天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