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隼脸色惨白:“别说了。”
她微微一顿,平静地道:“你若不想听,那就算了。”
huáng隼的脸更白了:“你说你说,我听。”
“我受伤以后,柳是林只能‘死’了,俞少良使出种种手段bī着我问献寿八宝的下落,他以为柳是林死前一定告诉我东西的下落,却不知我已经很清楚……他对我从来无qíng,他真心实意地爱我的秘藏,却不爱我。”她幽幽地道,“我如果告诉他东西的下落,为杀人灭口,我必死无疑。所以我带着柳虞逃了,一逃八年,却仍然被他撞见。”
后来的事,huáng隼在屋梁上都看见了,一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颤声地问:“可是你……可是你从来没有让他明白你就是柳是林……也许……也许你告诉他,他就不会那样对你,你那么爱他……”
“他从不爱我。”柳是林平静地道,“所以我杀了他。”
huáng隼全身颤抖,俞少良根本从来没有明白柳是林的深qíng,她这么傲慢,这么qiáng硬,她硬在骨子里,从来不求怜悯……她抛出了一腔深qíng,被人轻贱了误会了也从不解释,她忍受那些误会和rǔ没,直到忍无可忍,她就一掌杀了他。
huáng隼紧紧抱着这个qiáng硬的女人,她要死了:“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他号啕大哭,“你要是对他说清楚,也许他不会对你这么坏……也许他……”
“那是他的报应。”她答道。
让他以为他什么也没有得到过,那就是他的报应。
她爱过俞少良,一点儿也没后悔。
她杀了俞少良,一点儿也没后悔。
“傻子。”柳是林闭上了眼睛,没再睁开,“你很丑,也很弱,但我只能把柳虞jiāo托给你了。”
huáng隼惊慌失措:“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不要养孩子……”
“‘金鳞软剑’在香火罐里。”柳是林充耳不闻,自顾自地道,“你带着柳虞,好好教他读书……练……武……不要……不要学我……”她的声音低弱下去。
huáng隼泪流满面:“好……”
她微微一顿,说了最后一句话,语气淡然,非常从容:“多谢。”
二十年后。
huáng隼成了江湖人称道仰慕的大侠,这位huáng大侠武功绝高,行侠仗义,师承却很神秘,谁也不知他那些神出鬼没的武功源自何方。他有个徒弟姓柳,为人稳重大方,饱读诗书,身怀绝技却参加了科考,得了榜眼,入朝为官去了,不在江湖上走动。huáng大侠行踪莫测,jiāo游广阔,却一直没有成亲。
他知道他会用一生去爱一个不敢爱的人。
而那个人,已经死去二十年了。
相思豆
文/半明半寐
引
杭州城,暮chūn,雪白粉簇的琼花开到被风一扫,便扑簌簌落下一地雪来。
其中有一朵,落到了苏沫的脚面上。
夏天就快到了,这是他最喜欢的季节,太阳灼热,空气蒸腾,他的关节会有三个月的舒展与轻松。
“阿阮,阿阮……”他把那朵残花捡起,在指尖微微旋转,一边高声喊着他的伙计。
阿阮应了一声,脚步由远及近,人到跟前,还没说话,一股蜜饯的甜香就扑鼻而来。
“去把牌子翻了。”苏沫坐在椅子上,指一指门口。
“哦。”阿阮又应了一声,小步跑到门口,吐出嘴里的杏核,把那块死沉的木牌翻了个面。
牌子很破,风chuī虫蛀的,原先正面雕了个“香”字,这下翻了过来,却还是个“香”字,只不过上头隐约描了点儿金。
“金漆都快掉光啦。”门口阿阮勾头,露出雪白的脑门和一双杏眼,“等会儿我喊高大壮再来描一下。”
“你喊他来,他就会想方设法瞧你的胸。”
“瞧瞧又不会死。”阿阮吐了下舌头,“反正他一个开棺材铺的,有的是金漆。我先扶你进去,一会儿就去喊他来。”
苏沫不置可否,只是掀开腿上盖着的毛毯,扶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朝阿阮摆一摆手。
他并不残废,也不瘸,只是关节有些个毛病,一年里面总有九个月会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条毯子,眯着眼睛像懒猫一样晒太阳。
“水我已经烧好了,给你倒在木桶里。”身后阿阮含着杏子说话,“那这样,我就去喊高大壮啦。”
苏沫没回头,又摆了摆手示意她随便,步子缓慢,走进门后,“吱呀”一声把门关上,闩上门后,又拿出把铜锁,从里面把门反锁上了。
屋里有一只大木桶,里面水汽氤氲,苏沫弯下腰,照旧慢条斯理地脱下衣服鞋袜,一一叠好,又把叠得更好的gān净衣服拿出来,这才开始点香。
这炷香比较奇怪,点着了蛮久,却完全没有味道,连烟也是极浅极淡的,几近透明。
然而苏沫却吸了口气,深深一口,似乎在闻这味道,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踩进了木桶。
水温合适,苏沫缓缓蹲身,身体没进水去,右脚尖勾起,很熟络地就找到了木桶那个突起。
这是一个木塞,需要非常用力才能拔下。
苏沫咬牙,非常用力,第二次才把那塞子拔下,然后人就完全放松,在木桶里坐实了。
屋子里面很热。
在无声的轻烟缭绕下,水桶那个被打开的缺口里面,无声地涌出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虫。
绯红色的小虫,先在水面聚集,像一朵朵凌乱的花瓣,然后又急速散开,汇成一条条红线,在水中爬满了苏沫的每一根骨骼。
因为有胸可以瞧,瘦得骨头都快戳穿皮子的高大壮高老板拎着桶金漆,绣花一样描那个只有几画的“香”字,足足描了有半个时辰。
“你老板又在泡澡啦?”实在描无可描,高大壮只好没话找话来说,“有时候我还真想瞧瞧他这澡是怎么泡的,怎么这样神奇,能把我们的病秧子苏老板一下子泡利落了,整好几个月都在房梁上飞。”
“那你瞧瞧去。”
“别,我这人最了不起的就是自知,你老板我惹不起。”
“胆小鬼。”阿阮皱一下鼻子,“我……”
话还没说完,院门口就来了位姑娘,瓜子脸,水柳腰,头上cha着个步摇,坠着的南珠有龙眼那么大。
有钱腰细的漂亮女人,阿阮看见就很生气,伸个胳膊正想拦她,那姑娘却旁若无人,拿着把金灿灿的剑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门。
“喂!”阿阮跺脚,立刻跟过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拦在苏沫门口,“我老板不在。”
“江湖上都说,姽香铺只要翻出金字牌,就是开始做生意了。”那姑娘抬起头,用下巴对着阿阮,“噌”一声,从她的huáng金鞘里拔出把长剑来,“而且你说谎,这门从里面反锁,你老板就在里面。”
说完她就举起剑,cha进门fèng,往上斜斜一挑。
生铜长锁应声而落,花姑娘镶金佩玉的花剑,居然削铁如泥,轻轻一挑,就把铜锁挑成了两半。
门内光线昏暗,木桶里泡着的苏沫显然很是意外,脸色煞白。
水中有血,不多,所以只是浅浅的红色,在水汽掩护之下,并不十分明显。
一向很和善的苏老板脸色此刻非常不善,缓缓抬头,看着那姑娘,道:“姑娘是谁,令尊难道没有教过你敲门?”
“我叫赵青娥,是来买香的,我要这炷香让我的三哥回心转意,不再娶那个老女人,和我白头到老。价钱你随便开,我出得起!”
那姑娘道,还是仰着头,用下巴对着人,只是提到“三哥”这两个字时,话里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一、相思入血
“你老板居然接了这单生意,看来漂亮姑娘就是灵,可以随便进人房间,看人家洗澡。”
几天之后,三元街的暗巷里,高大壮跟在阿阮后面,很是兴奋地喋喋不休。
阿阮心qíng不大好,yīn着脸,面无表qíng地继续遛她的jī。
没错,她是在遛jī,用一根细线拴着一只珍珠jī的脖子,在巷子里面遛jī,每天最少一个时辰。
自打接了那细腰美女的生意之后,苏沫就外出了,留给她的任务就是每天给这只jī抹三道不同的香油,然后挑没有太阳的地方遛它。
抹了香油很高级的珍珠jī看来却很狂躁,一出门就颠着两只jī爪,死命乱窜。
“这只香jī,就能把漂亮姑娘的qíng郎给抢回来?”高大壮继续跟在她后面,桀桀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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