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宝点头,他和于小溪观点一样,huáng渤就是个呆子。“现在怎么收场?”
“什么收场?”
“你爸那儿,还有他?”
于小溪摇了摇头:“我爸那只能瞒一天是一天,和他算是彻底完了。”
“你说你怎么看上他了?像京剧里的旦角似的。”
于小溪对葛家宝的调侃也不生气,她只是摇摇头:“他很温柔,也很细心,你只是不了解。”
葛家宝打了一个哆嗦:“形容得越好才是越讽刺。”
“父亲一直放不下我的事qíng,他希望走前能看到我一切顺利。”于小溪使劲吸了几口气,控制qíng绪。
“癌症?”
“肝癌晚期。”
葛家宝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闪过huáng渤,他咬了咬牙:“行,我们结婚。”
于小溪停下脚步,睁大了双眼看着葛家宝,葛家宝点头:“你爸走了,我们不行再散。”
于小溪忽然紧紧抓住葛家宝,她qiáng忍着眼泪,葛家宝也不说话,眼前的姑娘不见得多坚qiáng,但就是没倒下,他心里就这么晃了那么一下。
huáng渤想着怎么和葛家宝说冉维维的事qíng,而葛家宝则寻思怎么讲他和于小溪的事,两个人各有心事谁都没先开口,等两人发现这种沉默极不自然的时候,都抬起头看着对方。
“冉维维的弟弟自杀了。”huáng渤说道。
葛家宝一怔,身子不由得往后靠:“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周。尸体是死后才发现的,在郊区山上的树林里。你们认识?”
葛家宝苦笑:“总抓他,维维拜托我尽量护着他,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出事,赌,是治不好的心理疾病,但他是个顶好玩的人。”葛家宝点起一根烟,“维维她怎么样?”
huáng渤摇头:“很糟糕,我想帮她。”
“怎么帮?替她还弟弟的债?”
huáng渤点头。
“你不了解冉维维,她要qiáng,还是死脑筋。当年她弟弟被人砍,是我把他给保出来的,她竟然跑去我那儿问我要什么,这种泾渭分明的人生观,以为事事都能全凭双手,总想着这辈子谁也别亏欠谁,怎么可能?又不是孤岛,这样的女人再好看,也不可爱。”
“太完美的女人,才不可爱,当你看到她露出致命弱点,才会想要保护她。”
葛家宝皱眉,他本来想接着讽刺却忽然想起了于小溪,想到了她的弱点。“huáng渤,我跟你说个事。”
“忽然这么严肃?”
“我和于小溪可能会结婚。”
huáng渤差点儿没趴下:“你们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你不是也和冉维维撕扯不开?说来话长。”葛家宝就把于小溪前前后后的事qíngjiāo代了。
“我都没看出科室那俩人有问题。”
“你整个就一个呆子。你看结婚行吗?”
“行。”huáng渤点头,“但是,你不能用我的身体。”
“你这不废话,你用的不也是我的?”
两个人这才发现绕了半天,又回到那和尚身上。
这些天huáng渤和葛家宝疯狂地进各式寺庙,局里、医院里都传言这两人是要出家。除此之外,于小溪的父亲单独找了葛家宝一次,这次见面于小溪毫不知qíng。那天是于小溪的母亲打来电话,葛家宝准备了一晚上的缤纷台词,结果于小溪的父亲开诚布公:“你不是我女儿的男友。”
一句话,宣判了。
“啊?”葛家宝装傻,他还不好判断话里深浅。
“跟着我那女儿一块儿疯,但看得出,你是个好小伙。”
葛家宝搔头,“好”字是统筹概括,不问细节标准。
“不用瞒我,等你到这个岁数,幸运的话,只剩下脑袋还算灵光。她的事qíng我早就知道。”
葛家宝低头搓手。
“我劝过她,看得出她痴心,我们都年轻过,事qíng闹到现在这样也有预料,说要结婚,结果还不是和之前一样,还拉来个人骗我。”
葛家宝抬起头,知道瞒不住:“她是孝心。”
于小溪的父亲摆了摆手:“这和孝心无关,我担心与否,不过都已经半条腿进土了,她过得好不好,却是日日年年。”
“她是怕这时候您再受刺激……”
“她要是能实事求是和我说,我反而好受,说明她决心已下,事qíng至此已无更改,但仍能积极应对将来的生活。像现在瞒来瞒去畏首畏尾,我走了,怕生活欺负她懦弱。”
“她比您想的坚qiáng。”葛家宝说这话时感到内心有微妙的qíng感,像是水流过石fèng,浸润了gān涸的土地。
“你喜欢她吗?”于小溪的父亲忽然问。
葛家宝有点尴尬,支吾了半天:“她是个好姑娘。”
“忘记一个人,需要点时间。”
葛家宝脸红了,像是被人扒了luǒ体:“您放心,我会尽量照顾她。”
这个承诺没有监督执行人,见面之后的第三天,于小溪的父亲就走了,葛家宝听到这消息时心里像是什么东西忽然空了,他看着窗外yīn暗的天气不停在想,这雨怎么还不来。最惨的莫过于小溪,没日没夜地哭,人都枯萎掉了,她像是无助的小shòu退缩到笼子一角,黑暗永至,葛家宝明白,她在无光的地方与qíng感作搏斗,而他则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陪着她,等着她。
于小溪回来上班的时候,医院里已经把心血管科室这三人的爱qíng狗男女版本传得各式各样,足够编排一部三十集电视剧,葛家宝倒是不在乎,不是说因为这人生是huáng渤的他就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说也不能把人说死,一个个的自己生活无聊才那么努力编排其他人的生活。但他担心于小溪在表面欣欣向荣实际四面楚歌的舆论中更加沮丧,可于小溪没有,她淡然面对一切,就像这些事qíng和自己毫无关系,人在qíng绪安定之后,便容易心灰意冷。葛家宝在于小溪这种恬淡qíng绪里,有一种坦白的冲动,把这个人生互换的故事讲给她听。
四、立正,向后转
huáng渤犹犹豫豫了三四天,终于拿着存折去找冉维维了,他没有亲自把这东西jiāo给她,而是托上次被打的那个姑娘转jiāo,最坏的结果他已经在心里反复演练,结果冉维维比他想得更决绝一些,她直接来的警局,雄赳赳气昂昂,一路杀到huáng渤跟前,把那存折直接甩到他脸上,楼层其他警员都跟着看热闹,这太jīng彩了,跟电影似的。
“你是不是疯了?”冉维维叉着腰,“gān吗给我钱?”
“你弟弟的事……”huáng渤解释。
“不用!听到了吗?不用!”冉维维qiáng调,她打开存折指着上面huáng渤的名字,“这是你的名字?”
huáng渤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葛家宝的身份,想都没想:“是啊。”
“是你个头,你拿你朋友的钱。”
huáng渤这才反应过来:“没事,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冉维维苦笑直摇头:“你一个警察,你还不清。”
“这事你不用cao心。”
“我的事也不用你cao心。”冉维维说到这儿,脸上露出疲惫的神qíng,她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我也还不清你。”
“不用你还。”huáng渤回答得特响亮。
“你还他妈来劲。”冉维维一拍桌子。
huáng渤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抱住冉维维:“我一直,想这么抱你一次。”
冉维维愣了三四秒,她推开huáng渤,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扭头就往外走。huáng渤在后面追,走到警局门口正好遇到押解犯人,里面竟有上次因为被说有横灾而动手打那和尚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看到了huáng渤,一脸恐慌,身体不断挣扎:“和尚,那个和尚!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过来,别过来。”他指着huáng渤。
“抓到的时候正吸毒,脑袋还不清醒。”旁边警员狠狠拽了一下那年轻人。
“你后来见过那和尚?”huáng渤见竟有线索顾不得其他。
“你不要过来,你和那和尚就是横灾!”那人竟撞开旁边的看守,在混乱之中抽出一把别在警员腰间的枪对准huáng渤,大喊一声,huáng渤只觉得死亡像一道黑色闪电劈下来,他想说什么却听得一声枪响,脑子里剩下的最后想法就是完了,可他没料到比那闪电更快扑到他身上的竟是一个温热的ròu体,横在死亡的镰刀之前。开枪的年轻人已经被人扑倒,而与他一起倒下的,还有冉维维。
huáng渤听不到四周喧闹的声音,他跟着冉维维一起倒,他尽全力扶着她,把她抱在怀里,子弹she穿了她的肺,他堵不住她往外流的血。他的手第一次颤抖,他记得多年前自己在医大上课,看老师摆弄尸体内脏,手抖得都要不行,后来成为医生,他从来没有再抖过,今天,他却无论如何也制止不住浑身上下的颤抖。甚至当他被赶来的医生推开,看着冉维维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他都忘记说:“我也是医生。”
52书库推荐浏览: 吴沉水等 吴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