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灰原想翻过燕子垭到yīn海峪,再设法由隧dòng进入地下,探寻山海图上记载的“天匦”,可途中出现了很多意外,最后被闷在了山豁子里,不得不临时调整计划,改为依照“塔宁夫探险队”留下的地图行进,也许天匦就在“潘多拉的盒子”中。
司马灰将羊皮记事本和照片装进防水袋,与从“罗布泊望远镜”里带回的笔记放在一起,他推测塔宁夫能够得到地图,并组织探险队来到神农架,并不是一个孤立事件,肯定还有不少跟这伙人一样的亡命徒,只不过始终没人成功,或许那“潘多拉的盒子”里真有诅咒存在,途中的凶险可想而知,只怕又是一趟“签字活儿”。
众人眼见再无所获,就经岩层间的裂隙攀援下行。那幽壑里谷深壁陡,云雾压着云雾,忽而狭窄忽而宽阔,黑dòngdòng湿漉漉的不知深浅,连下脚处都不好找,山腹底部是条往西北延伸的地谷。司马灰等人到此已是一昼夜未曾合眼,在附近寻找了半天,也不见“老蛇”和民兵的尸体究竟坠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只得先让大伙找个稳妥的所在宿营。但没人睡的安稳,随后再利用指北针和地图辨别方位而行。又走了整整一天,最终在地谷边缘的岩壁间,找到了一条狭窄的三角形fèng隙,里面都已经被苍苔和泥土堵塞了,地面有倒塌断裂的石柱,如没有地图上标出的记号,在一片漆黑的山腹里,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有条通道。
罗大舌头扒开苍苔在前开路,五个人一个接一个穿过深达数百米的裂fèng,地势越行越低,随后又逐渐开阔起来。复向前行,空气里cháo气更加浓重,地上腐坏枯萎的落叶深的可以埋过小腿,齐腰粗的朽木一塌上去就会完全碎裂,周围密密匝匝,尽是十几二十米粗的大树,它们挺拔如箭,与深山老林里的任何树木都不相同,若以直径来估计,少说也有近百米高,外貌很像西方的圣诞树,树叶呈现大而宽阔的长矛形,树身上皆遍布苔痕,十米以下绝少旁枝侧叶,常有枯藤绕树而上。也有些倒伏的大树,加上虬结于地的树根,横恒犹如山丘,有的依然枝繁叶茂,有的已经死了,上面长满了菌类和湿苔,使得表面形成了又深又厚的腐殖层,踩在上面像海绵一样,不时散发出幽蓝色的微光。
高思扬又惊又奇:“山腹深处哪来这么粗的古树?”
“二学生”也看得瞪目痴呆,他在林场里整天伐木,砍过不少生长了成百上千年的参天大树,可跟这株古树相比,却是不值一提了。这才是真正的神农古杉,材积大得无法想象,人在它的面前犹如虫蚁般渺小,在矿灯照明范围里的所观所见,无非一隅而已。
胜香邻用猎刀剥落一片树皮察看,推测说:“大神农架在几亿年前还处在海底,后来板块抬升才形成了高山,所以地下蕴藏着丰富的古生物化石,看这qíng形应该是密布森林的岛屿发生过沉降,那时候气候温暖,地貌和植物与现在全不同。这些早该灭绝的远古树木密度很大,虽然埋在地下上亿年,早已停止生长,躯gān里却仍有养分存留,因此不朽不枯,能像僵尸一样保持着原貌。”
司马灰第一次听说古树还能以“僵尸”状态存在,正想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却听旁边的罗大舌头突然叫道:“娘爷,什么鸟东西在此?”
第四话 史前孑遗
这片史前森林,地底遗存了亿年之久,那时的生物和植物多数由于体型过大而灭绝,因此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显微镜放大了几十上百倍。
“二学生”初来此地,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不免既是亢奋又是紧张,他冷不丁听罗大舌头来了这么一嗓子,还以为是有危险qíng况发生,当即端起土铳转身就打。
司马灰忽见“二学生”那黑dòngdòng的铳口直对着自己,急忙挥手隔挡,就听“砰”的一声硝烟弥漫,铅丸铁沙擦着“Pith Helmet”打到了上方。
众人看司马灰差点被走火的土铳打死,心里都是“扑通扑通”乱跳,幸好土铳击发步骤迟缓,司马灰又是反应机敏,要不然脑袋就得被当场轰没了。
“二学生”见状吓得脸色发白,十分尴尬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这地方实在太黑了,我这眼神也真该死……”
司马灰在缅甸打仗都打油了,早看出“二学生”根本不是用枪的料,此时责怪他也没意义,就说:“得亏没让你带那条1887型连发快枪,否则我现在已经横尸就地了,你眼神不好就在脑袋里给自己上道保险,发现目标之后先数一二三,不数到三不许搂火。”
罗大舌头对司马灰说:“行了行了,咱这队伍里都是人民和人民的,你死谁手里不是死呀,反正也没便宜外人。”
司马灰骂道:“罗大舌头我日你先人,要不是你一惊一乍的,老子刚才也不至于挨这下鬼剃头,你到底瞧见什么了?”
罗大舌头瞪目道:“我这好心好意劝你们几句,倒被反咬一口!我瞧见什么了……我瞧见我后脑勺了行不行?”
胜香邻用矿灯照向罗舌头身后,低声说道:“先别练嘴皮子了,这附近确实有些东西……”
众人寻着光束望去,就见附近几片枯叶奇大如chuáng,叶脉经络皆有一握粗细,枯叶和各种怪异奇特地菌苔丛中,半遮半掩一个黑乎乎的物体,那物似人非人,有眼、有眉、有翅,身下还有只趴伏的硕大蟾蜍。
高思扬不知道这是何物:“这是人还是山鬼?”
二学生也吃惊地说:“可从没听说神农架原始森林里有这种异shòu出没。”
罗大舌头端着猎枪说:“这事你们得问司马灰,他是生物专家,什么鸟shòu都认识,连昆虫脑子里想什么都知道。”
司马灰上前抚去泥土,发现是尊“玉俑”,看质地近乎于枯骨,表面金彩已然剥落,纹路也都模糊不清,存世至少在两千年以上了,便告诉众人道:我在考古队混了这么多年,铲子底下刮出的泥都能堆成山了,自然识得此物。这不过是个“瓦爷”,也就是俑,分别有玉、金、石、铜、木之分,可地下的这尊“玉俑”形状古怪,辨不清它究竟是人还是禽鸟,但其来历绝不寻常,据说chūn秋时的楚国,最崇信巫鬼之事,认为yīn间之神状皆鸟首而人面,可将死人的魂魄带往yīn间,依靠在地下吃死人脑为生。古时候曾说yīn海峪底下锁着厉鬼,楚人在周围放置“玉俑”镇邪,以防yīn魂从中逃脱,所以在附近发现“玉俑”不足为奇。随着逐步接近塔宁夫探险队在地图上标有“潘多拉盒子”的区域,这类东西将会越来越多,用不着少见多怪,反正是个死物。
此时罗大舌头也瞧清楚了,奇道:“哎……我刚才怎么看到这尊玉俑活了?”
司马灰不信:“你就别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刚才已经让大伙虚惊了一场,现在还敢谎报军qíng?”
罗大舌头叫道:“天地良心啊!你让大伙评评,我罗大舌头是那号人吗?我真瞧见这边有东西在动……”他边说边用猎枪在枯叶丛中乱戳,就看那腐苔里有株形状酷似皂荚的植物,罗大舌头说:“这八成是会动的食人糙!”
“二学生”凑近看了看说:“这就是种半菌类半浆果的史前孑遗植物,专在地下生长,林场子附近的山dòng里也有,不过体型可要小得多了,拨开外皮后里面的果实可以食用,有的略如鱼髓蟹脂,有的内瓤清脆柔滑,吃起来就像huáng瓜一样。”说着上前揪了下来想要尝尝味道。
罗大舌头一听这东西还能吃,连忙抢过来往自己嘴里塞,嚼得汁水淋漓,还批评二学生说:“话可不敢乱讲,别忘了破四旧的时候,就因为huáng瓜占了个huáng字,被改名为青瓜了,我看凭你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大概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一根小小的huáng瓜里面也会有阶级斗争,所以今后千万别再整这词儿了,咱是迷途知返,为时不晚,顽固到底,死路一条啊。”
这时司马灰同胜香邻、高思扬三个人,开始用矿灯照着地图辨认位置,推测图中黑点是条隐秘曲折的路线,而此处已是yīn海峪地下,高约百米的古树,多为“水杉、洪桐、水松、秃杉、银杏、红豆杉、香果树、鹅掌楸”等孑遗植物之祖,冠盖相互支撑依附结成了dòng窟顶壁,内部看似无边无际,到处充满了yīn郁cháo腐的气息,一层覆盖着一层的腐烂枯叶下尽是死水泡子,人陷下去就别想再爬出来,在yīn海峪的深山密林中,至今还栖息着许多早已灭绝的大型古代生物,地下看似沉寂,却也是危机暗伏,说不定途中会遇到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如果没有地图中以黑点标注的路线作为引导,根本没办法穿越这片规模惊人的史前植物群落,但这份地图并没有实地勘验,因此未必足够jīng确,也只能做为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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