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躲在镇殿俑后,看huáng佛爷等人转眼间死于非命,又见那些蜘蛛仅有六足,心中骇怖至极,我想起故老相传,六脚虫是土蜘蛛,不会吐丝,却有一肚子浓酸,别说血ròu之躯,铜皮铁甲也能啃穿,莫不是那种怪虫?但在棺椁里封了上千年,它们怎么还能活动?
分神这么一会儿,那些从玉棺古尸中爬出的土蜘蛛,吃过活人血ròu,好似发了狂,我和厚脸皮连开几枪,却根本阻拦不住。
三个人脸上变色,慌忙拖着大烟碟儿往后退,可身后已是大殿尽头,只有个被条石堵死的金井,即便没堵死,那狭小的孔dòng也钻不进人。
我见无路可退,叫道:“二皮脸,快点火把!”
厚脸皮说:“火把全用完了,火柴还有两包,划火柴行不行?”
我心知大势已去,刚才亲眼看见huáng佛爷等人死状之惨,倒不如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可那土制猎枪的枪管很长,无法朝自己开枪。
厚脸皮急道:“没辙了,咱先打死那俩人,然后我一枪打死你,你再一枪打死我。”
我说:“你先告诉告诉我,我怎样才能被你打死之后再打死你?”
此时田慕青想推倒了墙下的铜灯台,以火势阻挡大群土蜘蛛,那宫人形状的铜灯十分沉重,而且边缘锋利,她推了两下推不动,还把自己的手划了一道口子,立时流出血来。
田慕青虽然没有推倒铜灯,却提醒了我和厚脸皮,立即将铜灯推倒,怎知土蜘蛛太多,cháo水般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哪里抵挡得住。
原以为要死在这了,怎知成群的土蜘蛛到了身前两三步开外,突然间掉头四散,我和厚脸皮正在推动身旁另一盏宫人铜灯阻敌,忽见那些土蜘蛛纷纷逃散,均是暗道一声“侥幸”,心下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此事好没来由,似乎有什么东西吓走了玉棺中的土蜘蛛?
我心想:“人生在世,好比八仙过海,各有其能,生旦净末丑所扮演的角色不同,一人有一个人的出身,一人有一人的本事,乃至形貌脾气,是善是恶,每个人都不一样,可以说是千差万别,但是血ròu之躯,大抵相同,谁不是俩肩膀顶一个脑袋一肚子肝胆肺腑?玉棺中的土蜘蛛为什么咬死了huáng佛爷等盗匪,却将我们几个人放过?”
我四下一看,也不见何处有异,只有田慕青的手割破了,鲜血滴落在地,我心头大震:“难道是她的血将土蜘蛛吓跑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心中刚转过这么一个念头,又发觉yù待推倒的铜灯好似生了根一样,顺势一扳,竟原地转了半圈,同时在正殿金井下的浮雕墙壁处,“轰隆”开了一个大dòng,原来那里有道隐秘的石门,正是殿顶傩神俯窥之处。
我们三人一时怔住了,耳听yīn森的大殿中,忽然传来一阵“叽叽咯咯”的怪响,那身穿玉柙的死人,从棺椁中爬了出来,玉柙已被挣裂,身子仍是朝上,全身滴血,露出白花花的肠子,脑袋和手脚反转过来,昏暗的灯烛下更看不清楚面目,只是方面大耳,脸色极白,随着脖子扭转,垂下披散的长发,脑后竟是另一张脸,但见两目莹绿,巨口过腮,霎时间尸气弥漫。
第十六章 铜镜幽灵
他去拿女童手捧的古镜,说也怪了,那女童面容本是栩栩如生,刚把铜镜取下来,脸色一瞬间变得灰暗,五官枯萎塌陷,衣服的颜色也跟着消失,转眼在我们面前化成了一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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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棺椁中的傩王尸变,与壁画噩梦中的qíng形几乎一样,不觉一股惧意,从脚底心直涌到顶梁门,直吓得魂魄飞dàng,再也不敢多看,和那两个人背起倒地不起的大烟碟儿,转身跑进暗道,拼命将石门推拢,在崎岖蜿蜒忽高忽低的通道中不停奔逃,手电筒掉了也顾不上捡起,摸着黑跌跌撞撞跑了许久,听身后毫无动静,才停下脚步,三人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跳得好似要从胸口蹦出来。
我缓过气来,见四下里漆黑无光,摸出备用的手电筒,光束先照到厚脸皮。
厚脸皮道:“真他妈刺激,咱们……还没死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看大烟碟儿脸似白纸,意识全无,qíng况十分凶险,不免暗暗担忧,真担心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叫三长两短?棺材放人时是三块长板两快短板,三长两短意指快要进棺材了,又寻思:“不知玉棺中的死人是鬼是怪,总之对付不了,能逃出去就逃出去,多活一天便宜一天,不能让厚脸皮和田慕青也把命陪上。”
我用手电筒照明,让田慕青拿手帕包好她手上的伤口,那口子割得极深,流了不少血,我心念一动,问道:“你是什么人?”
田慕青望我了一眼,说道:“你又想说什么怪话?”
我说:“不是我想说怪话,有些事不太对劲儿,眼见噬金蜘蛛咬死了六名盗匪,可它们到来咱们近前,忽然散开,我当时看到你手上的血滴落在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土蜘蛛随即四散逃开,你是不是有意划破自己的手?它们为什么会怕你的血?”
田慕青说:“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不小心被铜灯割破了手。”
厚脸皮说:“我看他也是吓傻了,要说出血,大烟碟儿不是也流了一地的血?”
我对田慕青说:“可没这么简单,你孤身一个年轻女子,在火车上听我和麻驴胡扯了几句,便来到这片荒山野岭之中,我看你处变不惊,5Ⅸ二胆子比大烟碟儿都大得多,总显得心事重重,只是很怕地宫中的两具棺椁,似乎知道不少熊耳山古墓的秘密,可这也只是我的感觉,直到我看见你割破手掌流出鲜血,吓退了玉棺中的噬金蜘蛛,更让我觉得你……”
田慕青说:“你们在huáng佛爷那伙盗匪手中救了我,我感激不尽,至于我是什么人,随你怎么说好了。”说到这,她眼眶微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厚脸皮对我说:“正是玩命的时候,你gān嘛把她惹哭了?”他转头又对田慕青说:“别搭理这小子,他看电视剧聊斋看得太多,吓破胆了,做梦都以为会有女鬼来找他。”
我说:“聊斋电视剧里的女鬼们一个个浓妆艳抹,都跟村姑似的,又有什么可怕,远不如小说里描写的吓人。”
厚脸皮道:“聊斋这部电视剧什么时候改编成小说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理会厚脸皮这个无知的问题,对田慕青说:“你哭也没用,我不可能看走眼,今天的话我要是说错了半句,我……”
话一出口,我忽然想到前一天,我们在糙鞋岭山馆中遇到蛇舅母,亏得棺材中的死尸脸上有树皮面具,吓走了蛇舅母,追及原因,还是树皮面具上的石huáng,那东西能避蛇虫,我们担心再撞见蛇舅母,便抠下石huáng一人揣了一块,地宫中那些土蜘蛛,说不定是被石huáng的气息逐走,那么说岂不是错怪了田慕青?
我话已说出一半,立刻改口道:“说错了就算我没说,这不是没拿你当外人吗,你我之间,何分彼此,我看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喘几口气,还得接着往外逃。”
田慕青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改口,但也没有责怪之意,我们担心正殿椁室中的尸怪追上来,稍作喘息,又背起大烟碟儿顺着墓道往前走,行至尽头,是道低矮的石门,从中钻出去,眼见白雾茫茫,长糙掩映,身后是看不到顶的封土堆,竟是走出了地宫,不知什么时候,湖面消失了,周围的房屋顶部覆盖着泥土,如同一个个坟丘。
我们吃惊之余,也不敢在这鬼气森森的村子中停留,穿过一片片房屋走到村外。
熊耳山古墓的封土堆露出湖面,当地人称之为仙墩,我们进去过才知道,那是一座山峰,山峰下的房屋不计其数,是千年前傩民守陵的村子,后来整个地方沉到了湖下,只有峰顶露出湖面,北侧该是糙鞋岭鱼哭dòng。
此刻往北一走,忽闻雷声隐隐,天上下起雨来,眼前雾气稍散,却见万木林立,远方充斥着遥不可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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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深秋,雨下得又密又急,山里寒意更甚,让人难以抵挡,我们身上全都湿透了,一步一挪地走到林边,望见一株大枯树下有几间古屋,里面黑灯瞎火,却可避雨,也只好进去挨到天亮再走,走到门前,看出这片巨宅是就地取材,从山里开凿出整齐的条石,内填灰土和石灰,结合粗大木料构建房屋,异常坚固,我们迈步进到头一间大屋中,只见四壁空空,墙上也凿出了凹dòng放灯,满地尘土,常年无人居住,从里到外有股受cháo的霉味,混合着木头的腐气,格外难闻。
我们将背包放下,找地方让大烟碟儿躺下,又用石头堵住了门,厚脸皮包里还有一捆蜡烛,他在屋角点了一根。
我看大烟碟儿昏昏沉沉,但呼吸平稳,稍觉放心,摸出两支烟,跟厚脸皮在蜡烛上对个火,倚墙坐下狠狠吸了两口,回想先前在地宫中的所见所遇,捏着烟的手还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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