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说着,说着,一个令人不寒而粟的念头突然出现,竟让我再也没有办法说教下去了。
她们会不会其实就是一个人?
可是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我呆若木jī的坐在那里,为这个大胆的想法而震惊。
“你出了很多汗。”雯雯突然说话了。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叠纸巾,从桌子对面伸过手,轻轻的用纸巾在我头上擦拭着。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在听我说吗?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雯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不,我在听着。”
“那你就没什么感想吗?”
“对不起,让你因为我受了连累。”她说,她手在我的手里轻轻的挣了一下,但是我没有放手。
“现在别说谁对不起谁的话了。你和我一起去公安局吧。我那里有个朋友,他答应我会照顾你的。你这样下去,会把自己毁掉的。”
雯雯看着桌面上我握着她的手的那只手,咬紧了嘴唇,突然我感到她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长长的指甲刺进了我的皮肤里,很痛,但是我依然没有放手。
“痛吗?”雯雯微笑着说。“我想一定很痛吧,但是你没有放手,我喜欢这样被人紧紧拉着手的感觉,已经很久了,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没有人这样的握着我的手,不管痛还是不痛,也不会松开。”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们四目jiāo接间,她的眼睛湿润了。
“你有没有想过,”雯雯语调平静的说:“即使我去自首了,但是自首以后会怎么办?我还会有什么样的生活?”
“你可以忘记过去,重新选择一种生活。”
“怎么重新选择?”雯雯反问。“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假装自己的身体还是纯洁的没有被任何人看过吗?你有没有想过,当我自首了以后,当我的事qíng被电视、报纸、网站登出来后,我会是什么样感受?还会不会有人像你这样,握住我的手不放? ”
“可是,你现在又怎么样?你现在生活的就很好吗?雯雯,你听我说,任何事一旦决定了,都会有很难做的时候,但是必须要挺过去,要不,你就一步也前进不了。”
“是的。我知道。我现在的生活很差,但是我也知道,我自首了以后,我的生活会更差。”雯雯的眼泪悄悄的流了下来。“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其实是个什么人吗?我其实是个jì女,甚至不如一个jì女,jì女们在chuáng上被一个人qiángjian,一天最多也超不过十次吧?可我是在电脑屏幕前被很多人qiángjian,没有限度,也没有次数,jì女至少还知道是谁在占有着她的ròu体,但是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雯雯哭出声来。我从桌上递起纸巾给她。
雯雯接过纸巾擦了一把,qíng绪越发地激动起来,说:“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我最怕的是人的眼睛,因为我每天都被这些眼睛qiángjian着,被很多人的眼睛,他们来自全国各地,都是什么人我一无所知,但是却每天都在被他们凌rǔ着。我不管做什么样的表演,脸上挂着多恶心的笑容,我也永远也不会看他们的眼睛。现在在生活中我最怕的就是和人面对面的对视,真的。如果有一天当警察把我放到审讯台前,看着我的眼睛时,我会崩溃的。我不敢想象,当我的事qíng被公开后,当有人向我投过来这样那样的眼神时,我会怎么样,我一定会疯掉的。”
雯雯把头伏在我的手上,哭了起来。我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这种内心的恐惧是我无法帮助她的。
我让她哭了一会,将她的头扶了起来,说:“雯雯,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雯雯抬起头来,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我的心疼了一下。我将她的脸托起,让她的脸与我的脸在同一水平线,让她的视线和我的视线平行。
“看着我。雯雯,”我说:“现在,看着我的眼睛,我也是那些用眼睛qiángjian过你的人,但从今天开始,我发誓永远不再这样做了。你要勇敢的看着我,这是一个曾经qiángjian过你的人的眼睛,你要正视他,面对他,你不要怕,你看着我,不许眨眼,不许躲闪,不许哭,也不许再想其他的事qíng,你只要看着我,想像着,你不是在看我,你是在看所有的人,在看这个世界,在看你自己曾经破碎和污浊过的内心,你要勇敢的看。你一定要对自己说,你能承受的住。以前你在虚拟的世界里犯罪,但在现实的世界中,你将是清白的,也将是纯洁的。从今往后,你要远离那个虚幻的世界,你要敢于面对现实,从现在开始,你看着我,这就是你面对崭新生活的开始。”
我们两人四目相jiāo,我在她的眼神里看见了我自己的影子,我想她一定也在我的眼神里看见了她的影子,这世界就是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虚实实,颠颠倒倒,人生轮回不息,如此而以。
雯雯毫不畏惧的看着我,泪水不再流了,她的眼神里有种炽烈的火焰,正在燃烧,燃烧着她自己,也燃烧着我。
“怎么样?你从我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我问。
“李文波,”她梦呓一般地轻声说:“我从你的眼睛里看见了我自己,我发现自己长得真是挺好看的。”
“我也从你的眼睛看见了我自己,我长得真是太难看了。”
如同一朵花渐渐绽放,雯雯不由自主的笑了。
“李文波,我问你,你了解我吗?”
“不知道。”
“你不了解我,一点也不了解我。”雯雯将眼神转向别处。“你心目中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你眼中的我,也不是真实的我。”
“不会的。我是一个看人从来不会走眼的人。”
“但这一次,你大错特错了。”雯雯轻轻的说。
我们把眼神从对方那里抽离,无言地喝了一会儿咖啡,雯雯突然兴奋起来,说:“结账吧。咱们走。”
“去哪?”
“去一个地方,让你见见我生活中的另一面。”
1
我们来到了一座靠海的民宅。这里远离市区,环境很清新,海风轻轻chuī拂着脸颊,海làng的声音环绕在耳边,空气凉慡而静谥,咸湿中带着一丝甜蜜的味道。
我们上了这套民宅的三楼,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雯雯开了灯,灯光也很昏暗,在昏
暗的灯光下,我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很小的客厅。一台电脑放在屋里的左侧,一个可视头胡乱的放在主机上。还有的就是一张桌子摆在地中央。上面放着很多的方便面盒,杂乱而又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这是你现在租住的地方吗?”我问。
“不,是我们的。”
我环顾这间屋子,客厅里家具简陋,除了厚厚的密不透风的窗帘外,看不见什么有特色的东西。
“来吧,”雯雯说:“参观一下,这就是我们工作和学习过的地方啊。”
她领我进入其中的一间卧室,推开门再打开灯后,奇景出现了。这间十几平米大的房间,除了几件极简单的家俱外,还有四台电脑,每台电脑旁都至少有两个可视头,电脑被从房顶悬挂下来的布帘隔起来,成了一个个小包间,我感觉自己好象进入了一个拥挤的网吧。这里和客厅一样,窗子紧闭,窗帘极厚,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再看看这个屋。”雯雯又领我推开了另一间卧室,这也是一个十几平米大的卧室,最引人注目的是房子中间有一根钢管竖了起来,从房顶一直固定到地板上,这间屋子铺的全是木质地板,几台电脑环绕在钢管的四周,可视头对着钢管的方向摆放,这样就人为的围出了一个以钢管为中心的舞台。
“这是一个舞蹈表演场所。必须要光脚跳,这样动静还会小些。”雯雯指着那根钢管说:“地方很窄,跳的不太开。不过,把那个管子弄来安上也挺费事的,你别小看那根管子,现在很多夜总会都是用这个来表演的,这是美国正宗的钢管秀的器材,材料很贵的。这个就算是我们这个聊天室的特色了。”
我们又进了第三个卧室,这里面摆着两张chuáng,chuáng上有被,chuáng的四周也摆满了电脑,有个帘子从房顶吊下来,把两张chuáng隔开,就像两个房间一样了。电脑在chuáng头放着,如果有人在chuáng上坐什么,透过可视头会看得一清二楚。
“我明白了,这是你们进行视频表演的地方对吗?”我说。
雯雯点头。“没错,我们基本上一天都是泡在这里,现在我手下有六个人,大家同时上线,从晚上九点开始一直到早上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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