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过去检查一下吗?”她低声问道。事实上她说得很小声,但是由于隧道太安静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大。如果有人在附近,肯定可以清楚地听到她和托马斯说的每个字。
“检查一下?”托马斯认为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听到的最糟糕的主意了,“不,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就像你刚刚说的。”
“什么?你就这么让人一直跟着我们?或许他或她还会纠集他们的一些同伴来伏击我们啊!最好现在就赶紧处理一下。”托马斯抓住她拿手电筒的那只手,让手电筒照在地面上。然后他俯身靠近她,在她耳边说:“这很可能就是一个圈套。那边地上根本就没有玻璃,他们不得不爬上去打碎一只旧灯泡。为什么会这样做呢?肯定是有人试图让我们回到那里去。”
她反驳道:“如果他们有足够的人来攻击我们,为什么要引诱我们呢?那就太蠢了,为什么不直接过来正面jiāo锋呢?”
托马斯想了想。她说对了一点。“更愚蠢的是坐在这里,讨论一整天。我们该怎么做?”
“让我们……”她边说着边把手电筒举了起来,但她突然不说话了,吓得眼睛瞪得老大。
托马斯即刻扭头四处张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刚好就在光的边缘。
他就像一个幽灵——有点儿不真实。他向右倾斜着,左脚和腿轻微抖动着,似乎在神经xing地抽搐。他的左胳膊也抽搐着,左手不停地握紧、松开。他穿一件深色西服,这衣服曾经也许是好的,但现在又脏又破。水或者某种更臭更脏的东西湿透了裤子的膝盖部位。
托马斯很快地看到了那些细节,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在那个人的头上。
他忍不住盯着他的头看,困惑不已。似乎他的头发从头皮上扯了下来,头皮上留下一些伤疤。他的脸苍白、cháo湿,布满疮和疤痕。一只眼睛不在了,也没有鼻子。
还有他的嘴,嘴唇发出咆哮似的张开着,闪闪发光的白色牙齿bào露在外面,牙关咬得紧紧的。他好用的那只眼睛怒视着,有些邪恶地在布兰达和托马斯之间扫来扫去。
然后,那个男人以一种cháo湿yīn冷的声音说了一些话,托马斯吓得颤抖起来。他只说了寥寥数语,但实在太荒谬、太杂乱无章了,使得这一切更加恐怖。
“我猜,是罗丝把我的鼻子拿走了。”
32?寻找鼻子的人
从托马斯胸腔深处发出一阵微小的哭声,他不知道这是可以听到的声音,还是只是他内心的感受,想象出来的。布兰达站在他旁边,沉默着——也许是惊呆了,她手电筒的光还照在这个极其丑陋的陌生人身上。那个人朝他们迈出了笨拙的一步,靠挥动那只健全的手来保持那只健全的脚能够平稳地往前挪。
“我想是罗丝拿走了我的鼻子。”他重复道,嗓子里的痰发出让人恶心的声音,“浑蛋!”
托马斯屏住呼吸,等着布兰达采取第一步行动。
“明白了吗?”这个男人说。咆哮似乎改为咧嘴笑。他看起来像一只动物,要突袭猎物,“浑蛋。我的鼻子,被罗丝拿走了,我想。”然后他大笑,这笑声使托马斯担心他以后可能再也不可能睡安稳了。
“是的,我明白了。”布兰达说,“那可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托马斯感觉到她在移动,朝她看去。她偷偷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罐头,紧紧地攥在右手里。在托马斯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主意,自己要不要阻止她时,布兰达已经把胳膊伸到背后,将罐头扔向了那个眩疯病人。托马斯看着那个罐头飞过去砸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他发出一声尖叫,让托马斯整个人都惊呆了。
然后,其他人出现了。一开始两个人,接下来三个,又来了四个。有男有女。所有人都拖着自己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到了第一个眩疯病人后面,一切都似乎失控了。非常可怕,那些人完全被闪焰症侵蚀了,彻底疯了,从头到脚都受伤了。托马斯还注意到,他们都没有鼻子。
“并没有那么疼。”带头的病人说,“你有一个好看的鼻子,我很想再有一个鼻子。”他停止了咆哮,用足够长的时间来舔嘴唇,然后又开始咆哮了。他的舌头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布满伤痕的紫色物,似乎他无聊的时候就在咀嚼舌头。“我的朋友们也想要鼻子。”
恐惧感在托马斯体内油然而生,就像被胃拒绝的有毒气体。他现在比以前更了解了闪焰症对人们造成的伤害了。他以前是在宿舍的窗口见过,但现在他更近距离地面对了这一切。就是在他眼前,没有任何栅栏来隔离他们。眩疯病人们的脸是原始的、shòuxing的,带头的那个男人又跌跌撞撞往前迈了一步,紧接着又迈了一步。
是时候离开了。
布兰达什么都没有说,根本不需要说。她把胳膊往后伸,愤怒地把另一个罐头朝眩疯病人们扔过去,托马斯立刻跟着她一起转身逃跑。他们身后响起追逐者神经质的尖叫声,就像是灾难军队的冲锋号。
他们全速向前奔跑,很多次左转弯和右转弯,布兰达的手电筒的光束也忽左忽右地晃动着。托马斯知道他们有一个优势——眩疯病人们都是半残的,受伤病所困,他们肯定没有办法赶上来。但是转念一想,这里可能有更多的眩疯病人,可能就在前面等着他们……
布兰达停下来,向右转,抓住托马斯的胳膊拉着他一起跑。他磕磕绊绊跑了几步后就站稳了脚,使自己全速奔跑,眩疯病人们愤怒的喊叫声和嘘声逐渐消逝。
然后布兰达往左转,接下来又往右转。在第二次转完之后,她把手电筒关掉了,但仍没有减慢速度。
“你在gān吗?”托马斯问。他确信自己时刻都会撞上一面墙,就伸出一只手放在前面。
他只得到一声嘘声,好奇自己到底有多信任布兰达。他把自己的xing命寄托在她身上,但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尤其是现在这个关头。
几秒钟之后她又停了下来,彻底地停下来了。他们站在一片漆黑中,上气不接下气。眩疯病人离他们已经很远,但是声音还是足够大,一直在靠近。“好了。”她小声说,“大约就在……这里。”
“什么?”他问。
“只要跟着我进这个房间就行了,这里有一个最佳的藏身处——我在一次探索中发现的。他们绝不会发现的,跟我来。”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去了右边。
他感到他们在穿过一道窄窄的门,接着布兰达拉着他到了室内。
“这里有一张旧桌子,”她说,“你能摸到它吗?”
直到托马斯感受到硬硬的、光滑的木头,她才推开他的手。
“是的。”他回答。
“当心你的头,我们要从它下面爬过去,然后穿过墙上的一个小dòng就可以通往那个藏身的小隔间。天晓得它是用来gān吗的,但是那些眩疯病人绝对找不到它。即使他们有手电筒——当然我很怀疑他们会不会有——也不会找到的。”
托马斯不得不纳闷,他们是如何在没有手电筒的qíng况下到处走的?但他只能稍后考虑这个问题了,布兰达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可不想跟丢了。他跟着她匍匐在地上迅速朝墙爬过去。他紧紧跟在她后面,手指不时碰到她的脚。
然后他们爬过一个方形的小口子,进入一个长长的、窄窄的隔间。托马斯摸了摸周围,拍了拍隔间的表面,想感受一下自己在什么地方。天花板离地面只有大约两英尺,所以他拖着自己继续进入这个狭窄的空间。
托马斯笨拙地安置好自己时,布兰达已经紧靠着这藏身处较里面的墙仰面躺下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这样直躺着。地方很窄,但是能容下他。他和她朝着同一个方向,后背抵着她的上半身。他的脖子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这儿真舒服。”他小声说。
“别说话。”
托马斯往上挪了一点儿,这样他的头可以靠在墙上;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松一些。他安顿下来,深深地而又缓缓地呼吸,仔细听着眩疯病人发出的声响。
一开始安静得不得了,以至他耳边都响起了一阵嗡嗡声。但是紧接着就开始传来眩疯病人发出的噪声。咳嗽声,偶尔的喊叫声,疯狂的笑声。他们越发接近了。顷刻间,托马斯感到一阵恐慌,因为他们就这么愚蠢地把自己困在这里了,但之后他又开始思考。眩疯病人们发现这个藏身之处的可能xing极小,尤其是在黑暗中。他们继续走着,但可能会越走越远,也许甚至是忘记了他和布兰达这回事。那可比一场持久的追逐要好得多。如果最坏的qíng况出现,他和布兰达还可以通过隔间的那个小口子来保护他们自己,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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