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一手拈去那个钉书机。
「我要把她跟我钉在一起。」他投诉:「你跟我说万字夹、文件夹、扣针也可以,但只能欢好一段短时间,她就跑了。」
「你年纪已相当,用钉书机会出血,会痛。」
「对做得我女儿的人,得付出代价吧。」
「——不过你的女友前天来买了个拔钉器。」
「啊!她偷看了地址——]
「不,」店主说:「我们也寄宣传卡给她。」
[ 这是不道德的!你赚我的钱,又做她生意。吃曹cao的饭,办刘备的事……」
「这不是你商场的策略吗?」
富豪语塞。
「算了,别làng费时间。有比钉书机更好的吗?」
「这超级双面胶纸有奇效。」他答:「不过二人黏结后很难分开。」
「但我要主动分合权!」他qiáng调:「我再挑更方便的,钱不是问题!」
他在架上仔细挑选。
一位名女人来了:
「给我一副耳塞,——那小子再难人耳的话,再[ 哟完唱] ,也听不到。」
「要不要多买一架小型吸尘机?」
「好的,把那财色兼收狰狞得意的嘴脸也吸进垃圾袋中。」
「够了?」
「不,」她笑:「我还要重新开始。你推介一些,最贵的。」
「套装:——调节距离的[ 拉尺] 、量度心胸宽窄的[ 量角器] 、在大家脚下
划一个圆的[ 圆规] 、计算准确的[ 计算机] ,还有[ 问尺] 、[ 指南针] 、[ 地
球仪] 。有了一整套装备,下回就不致遇人不淑。为了酬答,我们会附送一个[ 放大镜] 。」
「你们送上我家吧。」她满意了:「每种两三个款式,我再jīng选。让我看看时间表:——後天,下午三点半?」
「一定一定。不过外送多收百分之十。」店主吃定了她:「还有,改在六点
半。」
她没有机会说不。——因为她需要!
店主向那位巨星招呼:
「先生,你订的毛笔、墨砚和水彩到了,——艺术才华便是最有效的催qíng剂。」
「唔?」他饶有深意地:权力、金钱、名气和xing能力才是,我比你清楚。
还有,我的新女友很年轻,我多要半打萤光笔。」
这个时候,我才观得空子,问:
「你们这儿最人气的胶水——」
他见是小顾客,有点不屑:
「哦——对,这种。」
「有甚麽用?」
「黏结伤口呀。」他说:「你的心受到伤害,在裂fèng涂一层,乾後形成保护膜……]
还没说完,看我一眼:
「不行,你用胶水,一下子又伤了。我介绍你用这种超能胶。还有封箱胶布,ròu色的,没有人发觉。」
「吓?我的心有那麽伤吗?」我不信:「要胶水就够了,而且我也可以自力复元。」
他见没甚麽赚头,便答:
「随便你。爱qíng胶水一瓶三万元。」
「甚麽?」
「凭优惠券五折。只限一种。」
「甚麽?」
「你来胡混吗?别碍我做生意。请便!」
《八十七神仙壁》李碧华
北宋年间,洛阳城北邙山一座破旧的古庙前,来了一批官府中人。
此庙在前朝,香火曾经鼎盛。经过岁月,墙壁坍颓,神像的全身已告剥落,壁上的画,面目模糊。
不过庙外几株苍老的松树可以见证,这冷落萧瑟的寺庙,一度客来客往,为了欣赏壁上那五圣千官八十八神仙的行列。相传是吴道子的真迹。
就连杜甫,也题诗称颂“森罗移地轴,妙觉动宫墙。五圣联龙衮,千宫列雁行。冕旖俱秀发,旌旗尽飞扬。”
时间是无qíng的。
多么恒赫的作品,颜色退去,建筑崩塌,难以好好留存。
至于是谁的遗迹,也无从稽考了。一般老百姓,不问qíng由,还是希望出自高人手笔。
他们好事地围睹。
官差赶人:
“站开些!站开些!此庙三日内封闭,因官府决意重修。壁画重绘,此旧墙将拆掉……”
“哎,好可惜呀!都砸烂。”
“难道拎回去保存?谁会买下一道墙壁?”
老百姓都在营营耳语。
“即便富商巨贾,也只不过选取较完整一角作个记念吧。”
“东壁那么大,西壁也那么大!”
“——有什么会得比填饱肚子重要呢!”
结论总是这样。
眼看文物快将不保,变成颓垣,惋惜也无用。
忽地人丛中钻出一个素色长袍,面相清奇的老人,年约六十,白发红颜。身伴随同一少年,未及弱冠,似是弟子。
老人相当陌生,不是本地人,不知来自何处。他排众而出,道:
“各位大人,我愿倾尽所有,以三百千得之,尚祈成全。他日当重绘此画,不收分文。”
买卖当然成jiāo。
一夜之间,老人和少年,许是请了帮手,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那两面残破的墙壁,主要是壁上的画,都搬走了。
浅紫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jiāo融,疏笔点染了山水,明星已坠。
“阿元!阿元!”
老人唤醒了少年:
“我们开始吧!”
这是在深山幽谷之中的一座竹篱茅舍,老人隐居于此,久已逍遥不问世事。——也许是等待一个机缘。
他把阿元收为弟子也是机缘。
阿元是孤ㄦ,只在市集帮闲维生。有时在就鞠的园子外,给踢气球竞技或比赛的富人喝采打气,讨赏。
他天xing爱绘画,没钱时以烧焦了的枝子在泥土地上画铁线画。存点小钱,买几张纸临摹。某日老人偶遇他在画驴,便拈须一笑:
“小伙子有天分,但欠点神,让我添你几笔吧。”
老人自篮子中取出色笔,添动几下,果然那驴栩栩如生,似在呼呼喷气。老人忽地飞快以朱砂一点右眼,阿元来不及一看,那头毛驴,竟破纸而出,逃得无影无踪。
阿元楞住,抬头见老人,知非凡。只觉于他亲,也不问底细,慌忙恭然下跪:
“以后请师父教我!”
老人无姓,他只道他忘了。隐士俱无前尘。阿元只晨昏尽弟子礼,潜心习艺。
今天他起晚了,主要是昨宵把一块一块的无故出现在门外的破壁砌好,搬抬得浑身酸疼。睡不到两个时辰,师父已经jīng神奕奕地准备动工了。
阿元也兴奋地爬起来,听从师父嘱咐。
“我先把壁画摹成纸稿送你,待得寺庙重修,便让之重现。”
——这看来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画中共八十八为神仙。
乃道教的帝君(东华和南极帝君,头上有圆光)前往朝诘天上最高统治着之队仗行列。他们居中,领着真人,仙伯,金童,玉女及部从,神将……,全体人物作节奏前进。虽是前朝故作,但衣纹稠密重迭,旌幡衣带当风飘扬,看上去总有在空中徐徐而行之错觉。群仙头饰裙裾,手中所持仪杖,仪态身姿,丰满华丽。帝君庄严,神将威武……
阿元见老人非常熟练地打好糙稿,技艺之高,他目瞪口呆。在旁边只有侍候的份ㄦ。
但阿元天xing聪颍,而且苦心孤诣,因此很快便掌握到铁线描的要诀。
神仙都工笔细描。潜心绘画,何时方可完成?
老人从容而道:
“观画,少言。”
阿元日夜对者神仙画卷,于画中人同游共息。
真美!
看上千遍都不厌。咦,有一个最美……
从老人口中,他又知道更多吴道子的故事。他是画圣,爱画者都尊崇这天人。在前朝日子,他画“地狱变相”,“送子天王”……他在桥旁土屋壁上画了一百匹骏马,破壁日去。他画佛像顶上圆光,以肘为支,挥臂一画,浑然天成。他把三百里嘉陵江山水尽收肚内,一日之间为玄宗宫中大同殿上重现风光。皇上爱才,下令“非有诏不得画”。他夜画“钟馗捉鬼”。他跃入山水大画中,邀游dòng府不思归,人皆以为仙去……
阿元整个人浸yín于此,不知年日。
画稿亦已完成。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团,忍不住:
“师父,你是谁?”
老人不答,只提前事。
“一日我曾告你,要画活,可用朱砂点其右眼。记得吗?”
阿元一想,便问:
“若要进画中一游,又该如何?”
“这个……”老人沉吟一下,yù言又止。终于他闭目养神,像是听不真切,任从阿元侍立,不得要领。阿元知孟l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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