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属医院里,医生护士们一个个脸色严峻,紧张迅捷地窜来窜去。
在最西边的一幢大楼,原是附属医院的住院部,现在变成了新病毒的特殊隔离病房区,被武警们重兵把守。
每一道出入口,至少有四名武警,拎着黑漆漆的沉重枪械,警惕地检查着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
没有证件的,一律不得出入。
为确保隔离病房区被彻底隔离,武警还在这幢大楼外设置了路障,用电网将整幢大楼都网了起来,鲜红的警示牌上注明了:高压电,危险!
电网的外面,又绕了一圈木制围墙,近百个武警分成十余支小队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巡逻。
奚丽娟通过武警检查,走进隔离病房区,小心地护着手上拿着的针药。
她今年才三十刚到,看上去却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般,无休止的三班倒让她早早地出现了皱纹和白发。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神经系统有些衰弱。身为女人,虽然长相平平,却也在意自己的容颜。
她不想当晚班,不想熬通宵。整个医院,上了三十岁,还在当晚班的护士,全院也不过五六个。
而且,她还读了函授本科,考取了执业医师资格。
可是,她又不得不当晚班,不得不和那些年轻护士一起去熬通宵。
原因很简单,她上面没人。
以前,她还梦想,靠自己努力,改变生活现状。后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社会是现实的,现实得让她无法接受。有才也罢,有能力也罢,工作表现好也罢,都没用。
真正有用的,就是权、钱,还有女色。
可惜,这三样,她一样都拿不出来。
她也努力过,找过领导,求过领导,在领导面前失声痛哭。结果是领导更讨厌她。
“我身体真的是受不了。”
“受不了就别做!”领导的话掷地有声。
她当然不敢辞职不做。
丈夫已下岗,打着散工,有一顿没一顿的。儿子自小就有心脏病,每月光吃药都要上千元。
虽然拿到执业医生证,可没经验,没关系,到外面一样没人要。
于是,她不得不和以前一样,拖着衰弱的身躯,在附属医院里当一名勤勤恳恳的老护士。
这次的新病毒感染事件,很多护士都不愿意来隔离区工作,她却主动报名参加。
这倒不是说她有多高尚,而是自小便树立的朴素道德观,认为救死扶伤是学医人的天职,这些隔离的病人更需要她们来jīng心照顾。
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还有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护士。
隔离病房区看上去很洁净,到处是雪白的颜色,一尘不染。其实,在这些白色中,新病毒悄然隐藏其中。
世界就是这么多悖论。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很多时候都是可以相互转换的。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景像就不同,感受也不同。绝对的真善美是不存在的,所有的规律、原则,都只能仅限于一定范围内。
就拿这隔离病房来说,看过去很洁净,如果用显微镜观察,就可以看到到处飘扬的微生物,各种细菌、病毒、寄生虫。
过于单调的白色,也影响了隔离病房区里面人的心qíng。
医生护士自不必说,来去匆匆,面色严峻,难得有温和语气。
病人更是脾气bào躁,但凡还能动的,个个都板着一张脸,随时可能和人gān架似的。
所有的病chuáng,都配置了心电监护设备,可以随时检查病人的身体和心跳qíng况。病qíng加重的,马上转移动特别护理病房中去。
空出来的chuáng位,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填满。
所以,每个病房里,不时有人出去,又不时有人进来。
“奚丽娟,赶紧去1212病房,那里出事了!”一个医生急匆匆地对她说。
1212病房?
奚丽娟脑海里迅速回想。
她记得,1212病房只有四个chuáng位,能出什么事?
“吴医生,你去哪?”
“我去向院长汇报!”
吴医生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加快了速度,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就走得没影了。
奚丽娟摇摇头,苦笑。
吴医生人并不坏,医术也不错。前些年,在一次手术中,出了点差错,结果病人成了终生残疾。
那病人有南江有些来头,对吴医生不依不饶,天天带着一群人来医院闹。
最后,还是院长出面,吴医生个人出了一大笔赔款,才算把那医疗事故了结。
从此以后,吴医生就变得更加胆小怕事了。
奚丽娟没有多想,立刻朝1212病房走去。
还没走到那里,迎面走出一大群病人,起码有二三十人,在一个光头汉子的带领下,朝她这边走来。
奚丽娟一眼就认出那光头汉子,正是1212病房的钟元哲。
钟元哲是医学院不远处郊区村子的人,用南江话来说,是当地老表。
这些年来,城市发展越来越快,不停向外围扩张,形成不少城郊结合地带。在这些地带,一些聪明的当地人开始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营生,在当地横行霸道,qiáng买qiáng卖,招揽工程,迅速致富。
钟元哲就是其中一员。
他父亲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靠着这些儿女,成为了村长。
钟元哲自己也开公司做生意,养了一批打手,垄断了附近的沙石买卖和搬运工作,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这次,他也因为感染新病毒住进了隔离病房,照顾他的护士正是奚丽娟。
“钟元哲,你想gān什么?”奚丽娟大声问。
“想gān什么?老子想活下去!”钟元哲恶声恶气地说。
“滚开,你们这些护士,只知道骗我们!”
“再不出去,我们全要死在这里了!”
“奚护士,你还是我们走吧!”
身后,那些病人喊了起来。
“你们出不去的,外面有武警!”奚丽娟说。
“武警又怎样?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对老子开枪!”钟元哲叫了起来。
他的病qíng并不严重,高大的个头在病人中显得鹤立jī群。
奚丽娟说:“钟老板,你别意气用事。出了事,谁都不好!”
钟元哲冷哼地说:“你用不着吓我!我知道,我们的病,你们治不了!我们要去北京,要去国外治!”
“怎么会治不了?医院正在研究,很快就会研发出特效药出来。”
“很快是多久?三天?还是五天?可有的人,连两天都没抗过。我们病房的万老头,前天进来,昨天去特殊护理病房,今天就死了!老子懒得和你多说,给我让开!”钟元哲冲过来,随便用手一推,便把奚丽娟推开。
奚丽娟倒在地上,一双手却抱住了钟元哲:“钟老板,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不但害了你自己,带害了这些人!”
钟元哲心中恼怒,抬了几次脚,都没有把奚丽娟甩开。他虽然是无赖,却并不是丧尽天良之人,对整天护理他的奚丽娟下狠手,始终有些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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