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把房租汇入银行,帮忙找钟点女佣,全是这类无所谓的杂务。我也很忙,对久美子女士起始几乎没有什么兴趣。不外乎有实际事的时候用电话谈两句。久美子女士极端沉默寡言,感觉上好像门在房间角落里一动不动。”
说到这里,牛河停一会喝了口水,一闪觑了眼表,不胜珍惜似地新点燃一支烟。
“但事qíng不止于此。其间突然掺进你的事来,就是那座上吊宅院。周刊出来报道时绵谷先生把我叫去,说有点放心不下,叫我调查一下你和那篇报道里的宅院有无牵联。绵谷先生也清楚这
类秘密调查是我拿手好戏。不用说,该我不肖牛河派上用场了。我挖地三尺玩命搜寻一番,往下过程你都晓得了。不过结果委实令人吃惊。原本就怀疑有政治家介入,但我也没料到会挖出那么大的人物。说得失礼些,简直像用小虾钓上一条大鳃鱼。但这点我没向绵谷先生汇报,自己留了一手。”
“你就凭这手换马成功了是吧?”我问。
牛河朝天花板喷了口烟,转而看我的脸。眼睛微微浮现出刚才没有的戏渡之色。
“好直感呐,冈田先生!说痛快点,完全如此。我这么对自己说:喂,牛河,若要改换门庭此其时也!当然,先得游逛一段时间。但工作去向已经明确。也就是眼下要有个冷却期间。不管怎么说,马上从右向左也太露骨了嘛。”
牛河从上衣袋里掏出卫生纸指把鼻涕,团了团又塞回衣袋。
“那么,久美子那边怎么样了?”
“对对,该接着说久美子女士。”牛河突然想起似地说道,“在此得老实jiāo待一句:我可是一次也没有见过久美子女士,无幸一睹芳容。只在电话里说过话。那个人嘛,冈田先生,也不光我,任何人都一概不见。至于见不见绵谷先生我不知道,那是个谜。此外恐怕谁都不见。连钟点文佣都不怎么见。这是我从女佣口里直接听来的。要买的东西和要办的事全部写在便笺上,找她也避而不见,口也几乎不开。事实上我也到公寓探过qíng况。久美子女士应该住在里边,却丝毫没有那样的动静,实在静得出奇。问同公寓的人,也都说一次也没见过她什么样。就是说,久美子女土在公寓里始终过着那样的生活。有一年多了,准确说来一年五个月了。她不愿外出必有她万不得已的理由。”
“久美子的公寓在什么地方,这你肯定不会告诉我响?”
牛河缓缓然而明显摇了下头,“对不起,这点务请包涵。毕竟世界狭小得像个长筒屋子,又关系到我个人信用。”
“久美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个你没有什么知道的?”
牛河迟疑良久。我一声不吭盯住牛河的眼睛。时间好像在四周流得慢了。牛河再次大声摄把鼻涕,欠了欠腰,又沉回椅子,叹了口气。
“好么,这可只是我的想象。据我想象,那绵谷家原来就有些呷呷嗑咦的问题。什么问题具体我不明白。但反正久美子女士以前就有所感觉或有所了解,想要离开那个家。那时正好你出现了,两人相爱结婚,发誓白头偕老,可喜可贺……如果长此以往自然再好不过,然而无法如愿以偿。不知什么缘故,绵谷先生不愿意让久美子女士从身边离开。怎么样,这方面可有什么记得起来的?”
“多多少少。”我说。
“那好,我就继续随便想象下去。绵谷先生想把久美子女士从你手中qiáng行夺回到自己阵地。在久美子女士同你结婚时他或许还无所谓,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久芙子女士的必要xing逐渐变得明显起来。于是先生决心把久美子重新夺回,为此竭尽全力,结果获得成功。使的什么手段我不清楚。但我猜想在那qiáng拉硬扯的过程中,久美子女士身上曾经有的什么被损坏掉了,一直支撑她的类似支柱的东西降一声折断了。当然,这终归只是我一厢qíng愿的推测。”
我默然不语。男待走来往杯里倒水,将空咖啡杯撤下。这时间牛河看着墙喷云吐雾。
“这就是说,你的意思是绵谷升同久美子之间有类似xing方面的关系?”
“不不,我没那个意思,”牛河挥了几下带火亮的烟支,说,“我不是在做那样的暗示。
先生同久美子女士之间有过什么和有什么,我是彻头彻尾不知道的。这可是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只是,我觉得那里边似乎存在某种扭曲的东西。还有,听说绵谷先生同离婚的太太完全没有正常的xing生活——这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牛河拿起咖啡杯,又作罢喝了口水。随后用手磨挚腹部。
“呀,这些日子胃不妙,一点也不妙,一顿一顿地痛。说起来这是世代遗传。我们这个家族个个都胃不行。DNA的关系。遗传下来的没一样正经东西:秃头、虫牙、胃痛、近视,岂不正是正月里装满咒语的福袋!伤透脑筋!去医院医生说话可能不中听,不敢去。
“不过冈田先生,也许我多管闲事,把久美子女士从绵谷先生手里领回来可能没那么简单。更何况现阶段久美子女士也不愿意回到你那里去。而且说不定她已经不再是你所了解的久美子女士,说不定已有所改变。所以嘛,恕我冒昧直言,即使现在你能找到久美子女士并且顺利把她领了回来,往下等待你的事态恐怕也不是你这两只胳膊所能应付得了的——我是不无这样的感觉。果真如此,半途而废就没什么意思。久美子女士所以不回到你身边,原因恐怕也在这里。”
我默然。
“啊,虽然前前后后够复杂的,能见到你也很有兴味。你好像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个xing什么的。如果将来能写写自传,一定浓墨重彩给你写上一章。反正没什么好怨恨的。那么就在这里高高兴兴分手,一切到此为止好吗?”
牛河很疲劳似地靠住椅背,静静摇几下头。
“好了,有点说多了。对不起,我那份咖啡钱,就请给我付了吧,毕竟是失业之身……可你也同是失业者。懊,互相好自为之吧,祝你好运!你心qíng好转时,也请为我牛河祝福。”
牛河说罢立起,转身出了咖啡屋。
32加纳马尔他的秃尾巴 剥皮鲍里斯
梦中(当然做梦的我并不知是梦),我和加纳马尔他对坐喝茶。长方形房间又长又宽,可以从这一头一眼望到另一头。里面井井有条地排列着大约超过500张四四方方的餐桌。我们坐在正中间一张。这里除我们俩别无一人。天井——令人想起寺院的高高天井上有无数粗大的横梁,所有梁上都悬垂着仿佛吊盆植物样的东西。很像假发。但定睛细看,原来是真人的头皮。因为内侧沾有黑乎乎的血渍。肯定刚刚剥下来吊在梁上风gān。我不由胆战心惊,怀疑我们正用的茶杯中落有尚未gān通的血滴。实际上也有活像漏雨似的滴血声四下传来,声音在空dàngdàng的房间里听来异常之大。但我们桌上方悬吊的头皮似乎血已gān了,不必担心血滴落下。
茶热如沸水,碟上羹匙旁放着三块浓绿浓绿的砂糖。加纳马尔他拿两块投入林中,用羹匙慢慢搅动。但怎么搅也不溶化。不知从何处来了只狗,蹲在我们桌旁。细看之下,狗的脸却是牛河。~只敦敦实实的大黑狗,仅脖子往上是牛河。头和股也同身上一样长满乱糟糟短巴巴的黑毛。“府,这不是冈田先生吗?”以狗形出现的牛河说话了,“曙,好好看看!如何,脑袋毛茸茸的吧?跟你说,一变成狗立时生出毛来,真个十分了得。连阳物都比以前大多了,胃也不再一顿一顿地痛,眼镜都没戴是吧?衣服也不用穿了,天大的好事!也真是奇怪,以前我怎么就没悟出来呢?怎么样,冈田先生,当一回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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