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铁门上挂着一层厚厚的铁锈,就连那门上的铁锁也生满了铜锈,只在铁门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开口,应该是平日里送食物用的。那日本兵站在门口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之后在那把巨大的铁锁上捅了一会儿才将门打开,那日本兵用尽全力将铁门移开一道可供一人进出的fèng隙,然后挺直身子行了个军礼。
方儒德捏着鼻子点了点头,从门fèng向内中望去,一股浓重的臊臭味从里面猛冲出来,差点儿将他熏得晕过去,他连忙掩住鼻子心中暗骂道:“他娘的,要不是该死的任务,打死老子也不会来这种鬼地方。”他侧着身子钻进牢房,这牢房不大,里面yīn冷cháo湿,墙角甚至还挂着霜。在他面前是一张铺着稻糙的铁窗,地上散落着纸屑,近前的一张桌子上散落着奇形怪状的铁丝和零件,却看不到这牢房之中的人。
方儒德扶了扶眼镜向四周望了望,忽然发现在那铁chuáng的chuáng脚处竟然拴着一根铁链子,顺着那铁链子的方向望去,在牢房的东北角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在蠕动着。方儒德走进牢房,这时,那个黑糊糊的东西语气低沉地说道:“又换人了?”
这句话听得方儒德一头雾水,只见那个身影蹒跚着从角落中走了出来,他双手端着一个裂了一角的搪瓷罐,一面走一面将罐子中的水一饮而尽,方儒德再次向四周望了望,原来在牢房的四周霜已经融化成水,刚刚那人便是在那里接的水喝!
老者喝完水之后已经抱着那个罐子坐在了桌子前面,此时方儒德才看到这老者形容枯槁,须发斑白,破衣烂衫,脸上和luǒ露的胳膊上满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疤痕,新旧叠加,惨不忍睹。
“是在这里还是去审讯室?”老者一双乌黑的眸子似乎具有某种穿透力一样,看得方儒德浑身不自在,他微微笑了笑,扭过头看看牢房门口,见那个日本兵一直在门外,便向老人身边蹭了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有个人让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说你看到那东西立刻就明白了!”
老者瞥了方儒德一眼,似乎毫不在意,方儒德背对着门口将手伸进口袋从中拿出一个小木盒,放在桌子上,一见那木盒,老人的眼睛中立刻焕发出了光彩。他一把夺过木盒,轻轻摩挲着木盒上面的雕花麒麟纹,像是抚摸一个旧友一般。
“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我?”老者偏着头说道。
“嗯,huáng沙已至,金门待开!”方儒德照着车上之人所说一字未改地告诉了老者,只见那老者闻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行清泪从眼角流淌了出来,嘴唇微抖,过了良久才紧紧抓住手中的那个盒子道:“五十年,我足足等了五十年!”
说罢老者将那个盒子放在桌子上,随手拿起一根被自己扭得奇形怪状的铁丝放在手中快速地折曲着,手法敏捷而jīng巧,毫无半点儿滞涩,顷刻之间那根铁丝已经被他折成了一把宛若利剑一般的钥匙。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把钥匙cha进木盒上的小孔之中,在盒子的四角轻轻拍了几下,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方儒德也一脸好奇地望着老者手中的那盒子,接着老者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通体rǔ白、色阳质润的玉,唯一遗憾的便是在那浑然一体的美玉正中有一个小小的如同墨点般的黑点。
“如果没有那点瑕疵的话真是一块无价之宝!”方儒德平日里也是个古董油子,见这一方美玉不禁啧啧惋惜道。
只见老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那块有一处瑕疵的美玉,不屑地说道:“哼,俗人之见,能帮我找一个水碗和一根蜡烛吗?”
方儒德虽然心中不快,但也无可奈何,悻悻地扭过头走了出去,与那日本兵比画了半天,日本兵很快便拿来一个白瓷水碗和半截蜡烛。方儒德接过一应物事回到牢房,只见此刻老者正半躬着身子背对自己,盯着眼前的桌子。
方儒德将水碗放在桌子上,才见老者已然将美玉放在盒子之上,他接过蜡烛,从盒子处用手丈量四五指的距离,然后将蜡烛按在预先设定好的位置,之后扭过头对方儒德说道:“把你的火柴给我,让外面的鬼子把牢房的灯关掉!”
老者语气之中毫无半点儿客气,方儒德听得颇为恼火,但也没有办法,只得照办。他将火柴盒丢在桌子上,自己走出去让日本兵将牢房内的灯关闭,瞬间房间内黑糊糊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活脱脱便像是一座坟墓一般。
正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嗤”的一声,一粒火星从老人的手中迸出,瞬间跳跃成一簇火焰,老者点燃了蜡烛。方儒德顺着光线望去,不禁心中一颤,在那蜡烛对面的墙壁上竟然隐约映出一幅沙漠之状,昏huáng的落日余晖,远近高矮不齐的沙丘,让人看了真是有种妙不可言之感。正在此时,那老者将手伸进水碗中,从内中取了些许水滴落在那美玉之上,瞬间那原本凝固的画面似乎晃动了起来,那落日仿佛在缓缓下沉,而那沙丘上的沙土似乎是被狂风卷起,一瞬间画面上铺天盖地,巨大的沙bào席卷了整幅画面。忽然那画面又停在了原处,老者再次用手取了些水,这次是一滴滴地滴在美玉之上,和之前一样,那画面再次晃动了起来,那狂沙散尽沙漠之中竟然出现了一片翠绿。
方儒德这才心中暗叫,果然是一件宝贝物事,老人将那美玉拿下来装在盒子之中道:“把这个jiāo给那个人吧!”
方儒德将那盒子藏在衣服之中连连点头,然后退出了牢房,谁知刚一出牢房却见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早已站在门口,方儒德心知不妙,山田刚刚一定是看出了那张字条的破绽,或者那会儿他所说的电话正是打给松井尚元的。
“方局长,山田队长在接待室等您!”一个中国翻译皮笑ròu不笑地说道。
方儒德虽然心中早已害怕得要死,脸上却依旧硬撑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才忽然想起在进来的时候自己的枪已经jiāo给了山田那个狗日的,这下恐怕想饮弹自尽也不可能了。方儒德眯着眼睛笑道:“山田队长找我有什么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翻译讳莫如深的态度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方儒德的头上,他咬了咬牙跟着一群日本士兵离开了监狱。
走进接待室的时候山田正在接电话,他示意方儒德坐下,自己却在不停地对着电话点头,偶尔嘴里叽里咕噜地说几句日语。一旁的方儒德如坐针毡,这小日本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向四周环顾,发现自己的配枪就在山田的办公桌上,不禁横下一条心,如果山田真的发现了,立刻夺枪自尽。
大约过了十分钟,山田终于挂断了电话,他微笑着坐在办公桌前将方儒德的那张字条摆弄在手里说道:“方君,这张字条你是从松井先生手里拿到的吗?”
方儒德一听不妙,冷汗瞬间从脊背冒了出来,他定了定神道:“是的,哪里不对吗?”
山田听完方儒德的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方儒德的身边道:“这么说方君与松井先生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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