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就找杂货店的老孙进了一批杂货,拿扁担挑在身上,来这城外寻觅他的商机来了。
“哟,这不是王婶儿吗?这小娃娃是王二丫吧,这有阵子没见了,长得更水灵了,以后可是个美人胚子,准比那村口的周chūn香还漂亮咧!你看,俺们这有些个零嘴儿,王婶儿不来点?”
“嘿,沈秀才你怎么才来?我看城东的王秀才已经到了林子里多时了,正陪着孟员外说话哩!你也别赶着去,小的这儿有几钱上好的冒尖儿,正适合你们这些风雅人儿喝了去,刚才这王秀才找我讨要,我都没给他咧!”
“李老爹李老爹,你前阵子托我找的药酒,俺们给你带来咯!”
……
待到沈约闲下来的时候,已是快近傍晚,相对于那些只要你来我往的行当,这生意也是着实不好做,不说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对于这些常用的物件,更是心中如同明镜一般亮堂。
更是知道,这沈约从小便是个油头,向来便在城中厮混这些个事儿,对于沈约而言,便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寻常,所以多半带了一份提防之意。
以至于到了最后,沈约不免都有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这到了傍晚便跑到河畔边上,照着水面,左右扭动,心下感慨:“咱这张脸当真便就那么像是个小骗子?”
人群已是由熙熙攘攘变得稀稀拉拉,人们都纷纷往家中赶去,只剩下那么几个喜好风雅的书生还在吟诗作对,不外乎什么,“一只□□两条腿,”“噗通一声掉河里”之类的打油诗。
你chuī我捧,好不热闹,沈约这一天下来赚到的头笔金,便是从这些秀才身上来的,这沈约昧着良心盛赞了一番其中一人的诗句。
这秀才便觉得自得,抬头便要了三钱毛尖儿,一大块碎银,还说不用找了,便摇着扇子随他人一并远去了。
这潇洒姿态,也是看的沈约一阵艳羡。
沈约扒拉一番自己的容颜,看着这dòng庭湖的末流,倒是心下悸动,少年瞧了瞧周围,似是起了一阵风,刚刚生长而出的嫩苗,挣扎着抬起头来,又被大风chuī去,东倒西歪。
他低头看了看湖面,只见得那湖面之上突然冒起了几个气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气泡却是越来越多,逐渐这河面仿佛沸腾了一般,悄无声息地开始涌动。
少年看着水面,有些不知所措,他似乎想起了那一夜,长月之下,有人踏làng而来,làng涌水如沸汤,那万顷碧水,似是为他一人倾倒一般。
沈约看着水面涌动,想起那个身穿蓝色深衣的神子来。
神子,神子,怕是天人永隔,永不相见,这名字取得好呢,沈约笑着走了神,此刻却是见得有一条赤红色的鲤鱼突然一跃便跃出了水面。
沈约伸出手去,只见得那条鲤鱼似是害怕一般,又不再露头,少年如清风一般一笑,慢慢将手臂收了回来。
此时,却见得那怯懦的鲤鱼,又偷偷弹出了脑袋,还吐了个气泡,沈约笑着停下手,只见得那条鲤鱼犹豫了再三,还是一个翻身,跳起来碰了少年的手掌一下。
似是讨好一般,躲进水里还摇了摇尾巴,沈约看着有趣,说道:“鱼儿,你却是不怕我把你捉去吃了。”
说罢,还做出一副作势yù扑的模样,吓得那尾鲤鱼感冒又缩回了水里。
沈约笑着说:“便早早归家去罢,你也有家人罢,小鲤鱼。”
少年刚巧转过身,却听得身后水声沸腾,突然又起。他急急转回去,只见得那条小鲤鱼正带着许多鲤鱼跃出水面,那水珠飞溅,都洒在少年身前。
沈约瞧着夕阳就这么直直地照she鱼群身上,反she出一层层的金色光芒。少年站在原地,耳旁似乎听到了有些许缥缈稚嫩声响。
“谢沈公子他人化龙之愿!”少年看着鱼群又落回水面之中,心中却是一片澄澈,将那些散落在地的货物收拢起来,背在身上。
少年扬了扬头,踏上了归程。
而千里之外,烽火连天,那些在西侯军侵略之下的城池,遍地láng藉。而那些驿文谍报,尚未来得及传达到这个僻静的小城之中。
龙车大辇,从京中缓缓驶出,只见得那少年天子正闭目端坐之上,而身旁那和尚也骑了匹白马,似是昏睡了过去一般,闭着双眼,随着马匹的行走一起一伏。
沈约到得善事处之时,太阳已经西落,街道上并无他人,往常在庭中吵吵闹闹的道童们,也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做起了晚课。而时常躺在摇椅上的老者也不见踪影。
也不知是上稻香楼饮酒chuī嘘,还是去了别处长河落道发个没完的酒疯。沈约抬头看了一眼天际,辰星漫天,而月也渐渐爬上了帷幕。
通过天井,这一方方小小天空似乎唾手可得一般,少年走到庭中,却是见得那柄蟒皮宝剑,依旧静静悬挂在柱子上,随着微风轻抚,轻微摇晃了几下。
这老汉也是粗心大意地紧,沈约苦笑着思索道,便走过那中庭去了自己房间。此时满地月光,如银屏坠地。
“这月亮之中,也是有位神仙罢?”少年看着远处,口中喃喃念叨。
“怕也是位风流神仙。”沈约推开门,此夜长风未至,却有桃花凋落,撒满了窗前。
只做舞罢。
“沈家小子,你快醒醒!”沈约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小楼西风,他配了一柄清霜,独自去了此间,面前之人,脸孔模糊,不知是谁。
只记得一身蔚蓝,而他一身雪色,只些许着了墨毫,依稀可以瞧见个汉字模样。
却时远时近,不知是何文字。那小楼不知何处,四处生长了不知名的艳丽花树,青糙漫漫,好一片南国风貌。
小楼近风车,再远处,是一条小桥,下有初化了的河水,自上游奔流而下,可以瞧见几条懒懒散散的鱼儿,随着水流冲击,也一并下来。
似是不知挣扎,就这般被裹挟着去了远处。
长河之外,便是一片更为辽阔的花海,绿糙如茵,其间细微点缀着各色星落花朵,日光倾斜,晶莹的露珠,在花间反she出剔透的光泽。
田园牧歌,桃源他乡。
沈约不禁想起了这般的词句,他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一身胜雪白衣,一柄宝剑,之外,便只有一条发带,上头坠了块碧玉,束了他一头青丝。
他顺着小楼的台阶,一步步上前,远处传来笛响,悠悠远远,似在天边,也好像近在眼前。
他只觉得这面前的小楼高处,手可摘星,亦可触及自己曾想及的容颜。
他快步往上奔跑,任由发丝飞扬,长剑激dàng,只为见那人一面。
他遥遥地听闻有人诉说“百里秋光,轮回镜照。”
他只听闻有人在天边嗤笑:“小小凡童,yù与天寿。”
他又相闻:“离人北处,地老天荒。”
他踏步上前,只见得一身蓝衣,再睁眼时,已是昨夜看的倦了的那天花板,还有那一把,花白的胡子。
“沈家小子!你快醒醒!”沈约醒的时候,正听到有人这般叫他。混着窗外的jī鸣,这老人的喊话,便与牛叫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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