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从chuáng上直起身子来。只见得大门已是被人推开,chuáng前正坐了昨夜便不见了踪影的老人,正是陆修那个老不修。
此时陆修已是寻常打扮,着了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月白道袍,上头绣了灵虚宫字样,还有白鹤与yīn阳鱼的图案。却与市面上那些走街串巷,在胸前背后都画了巨大的yīn阳鱼的道袍不同,这灵虚宫的衣衫。
却是只有很小的图案,其余的便是留白。沈约早早便被明礼道童诉说了其中原委。
第67章 桃符□□扫妖氛,青蚨落袋换酒钱(二)
这灵虚宫的道袍,乃是自祖师爷一代天师之上便传了下来,大块的留白,正是天师所说“真我”之意,道法有穷,而人法无穷。故而历来灵虚宫样式的道袍,并无巨大的yīn阳鱼,亦或是其他道门标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道袍,待得在门中有了些许地位,亦可以自行订做颜色,只不过多数道友都觉得这月白色一派仙风道骨模样,便都不要求更换了。
这老汉披了这么一件道袍,也不知从何处找了把桃木剑背在身后,而手中提了一只竹篮,如今在摆在少年chuáng边。
里头盛放着香烛huáng纸,以及做法用的铃铛罗盘,这一副做派,如那些城中出入的游方道士一般,别无二致。
老人见得沈约醒来,一时之间,脸上便露出了些许诡异的笑容,还不等沈约开口便一把搭上了少年的肩膀说道:“我说沈老弟,你可是醒了!”
“老道我可是找着一桩好买卖,看你这些日子里,奔来跑去,挣钱不易,而你如今吃在道观,住在善事处,便也勉勉qiángqiáng算我道门的一份子。”
“那老道我呢,哪有不提携你之意?此处正要带你去降妖伏魔,立下些个不世之功!”那老道说着,便从竹篮之中挑过一块香烛,抛到空中。
待得语毕,便一把结果香烛,似是志得意满一般,瞧了一脸茫然之色的沈约一眼。
“沈老头,你说的是什么事儿?小子我可是没听明白。”沈约抓了抓脑袋说道。
“嗨!哪有时间解释,拿去!”陆修叹了口气,不耐烦地从一旁放在地上的袋子里头捣鼓了一番,正掏出一件灰不拉几的衣衫,也不管沈约是否乐意。
便一头套在了少年的头上。口中说着:“嗨,快穿起来,贫道路上给你解释!”沈约被这一系列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
只是这衣衫已经套在了头上,沈约抖了抖,这衣服顿时抖落下来一层灰尘,借着晨曦,还能瞧见那些颗粒都在空气之中漂浮。
他看得恶心,连忙将衣服从头顶摘了下来,一抖衣衫,发现正是一件陈旧的道袍,上头已经破破烂烂豁了好几个口子,也似是许久未曾清洗,布满了灰尘碎屑。
上头的yīn阳鱼与灵虚宫三字,倒是与老道和道童身上的别无二致,看来便是一件灵虚宫的道袍了。只不过沈约想不明白,这老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突然取了这么一件破烂衣衫上来,还催着自己穿上。
“老头儿,这衣服脏成这样,得有七八年未洗吧?这是你从何处搞来的出土明器?”沈约嘲笑般地说道。
“竖子无理!这乃是当年我丹羽子穿过的道袍,只不过被供奉久了,看起来有些……有些破旧罢了!”
那老道听得沈约之语,一时之间chuī胡子瞪眼起来,像极了那怒目原睁的张飞,只是扮相有些老相。
沈约长长地“哦”了一声,从chuáng上下了来,踏了一双木屐,拽着衣服抖上了一抖,只见得灰尘依旧,只是却显出本来面貌来。
沈约这才拿在手里,脸上却依旧一副嫌弃的神色。
“所以老道士,你这一大清早,便把小爷喊起来,所为何事?”沈约大摇大摆地坐在房内的凳子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那道人却走了过来,一把把少年挪开,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说道:“老道我今天有一桩富贵,要请沈约你今天一起共享,这事儿非同小可,本来老道我可以独自去做,不过想到小友对我甘州城劳苦功高,便特意来寻你来了。”
那道人抚着下巴的胡须,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
沈约上下打量了一眼陆修,嗤笑了一声说道:“若有什么天大好事,老道你怕不是早就便自己一溜烟儿跑的没影了?哪还会儿想到小爷我?你怕不是说笑罢。”
“你可知道贫道昨夜去了何处?huáng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怀疑起道爷来了。”陆修一脸不满。
沈约早在这善事处混的jīng熟,对于这早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道人,本有的敬畏早已消散殆尽,而这陆修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早就把道士的脸丢了个一gān二净。
甭说是仙风道骨,就算说是持重之态,都已是不复存在了。
所以沈约对这老道口里所谓冠冕堂皇之话,向来都拿来当做笑话听,浑然没有当回事。
“你去何处与我何gān?不是去稻香楼喝你的米酒,就是去城东顾儿家,喝他家的huáng酒吃那些个猪头ròu?然后出了大房大屋,便睡在哪条小巷里头咯。”
沈约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又坐回了chuáng边。
“老道我昨夜确确实实去了这稻香楼喝酒,”这老道眯了一下眼睛,似是回忆起了那桌酒席的美味,然后“哈”了一声便接着说:“不过此次却是为了正事而去。”
“城东的李员外你知道吧?这李员外贩米,这十里八乡的居民可都得靠他吃这一口热饭,别提你和张老爹家,吃吃山珍野味,便可以度日。”
“这李员外恐怕已是超过毛老财,做了这甘州城首富咯!”老道一脸嘚瑟,似乎这首富便是他一般。
“你提这李员外有意思,这李员外可是号称李善人,这城里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有什么稀罕的?”沈约说道。
“嘿,昨天,老道我便是和李员外喝酒去咯!”老道说道。
“嘁,你这牛鼻子道士真是坑蒙拐骗,都已经骗到这城里的大善人处去了,忒得不要面皮。”沈约说道。
“小儿坐井观天,不知粗浅,老道这便为你好好把这事儿说叨说叨。”陆修倒是不曾生气,将道袍的袖管一撸,便开始说起这事儿:
“昨日,咱肚里这酒虫便犯了,要知道这善事处有吃有喝,唯独少了这酒材,沈家老爹年后来了一回,带了三盅土烧,这不还没多久,便见了底。
咱寻思着,再要不去稻香楼瞧瞧,怕是这梁掌柜,便都要忘了咱一张面皮了,便早早去了这酒楼之中,这还未吃菜点酒,这李员外也带着手下的仆人来此处喝酒。
这李员外咱向来便是只闻其人,而未见其影,只听得楼里有人说,这李员外到了,方才知道,这李员外是何模样。
这李员外长得矮矮胖胖,一副富贵之相,天庭饱满,看来也是机慧聪巧之辈,只是肥头大耳,明显酒气充盈,想来是要折寿。这李员外上得楼来,便瞧见老夫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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