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翻身下了坐骑,将小叫驴牵过一旁,拴在一株树前,自己提了宝剑,入了林中。
沈约之前便来过这处地界,更是见过有猎人小木屋,知道此处也是一处猎场,只是多的是些小动物,不似后山那般复杂。
第120章 若我南风不知意,遥对仙宫chuī紫芝(十九)
他先是凭着记忆找着了那间木屋,从里头取了些陷阱工具,又去林中布置了一番,这屋中似是很久不曾有人来过,故而无论是器物,还是地上都落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这般也就不用担心有主人家跑来,责怪他胡乱折腾他的家什了。
他还在屋内找到了一个捕鸟的器具,便一并布置下去,自己却是在林屋之中打扫出一片空地。这处地界,若是说来,上次还不是他一个人来的。
他叹了口气,打量起木屋来,这木屋说是个棚子都不为过,屋顶是由着些茅糙搭建而成,若是来了大风,恐怕这屋顶都得被掀了去。
“陋室倒也有安榻之处呐。”沈约倒是对这等屋子见怪不怪,他将一旁卷起的席子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便躺在上头,早chūn三月,凉风徐徐。
倒是见不得一缕风清,入得木宅来。
待得午间,他便起了身,去林中清点猎物,倒是凑巧,有了两只昏了头的兔子,与一只慌不择路的鸟雀,落了网。
他将他们收在笼中,悬在林外的小叫驴身上,便解了缰绳,又轻装上路。这一路柳明花红,碧波dàng漾。
他倒是想这般景象,不为退去,若是百年来回,也偏生趣味。
只是这等盛景,纵使长路漫漫,也抵不过岁月流转,时光辜负。
dòng庭之水,纵使千里,不足叹矣。
这一路走来,这一处大湖由那细小的河流逐渐开朗起来,待得他到了湖边,已是夕阳西沉之时。
那日头缓缓落入湖水之中,将整池碧水映得发红,似是沸水滚烫,激起层层碧làng。
金鳞向甲,抖擞一气龙虎。
沈约不由得心生感慨,身旁的驴子似乎也被他感染,昂昂昂的叫唤个不停。沈约远远地望去,只见得不时有鲤鱼跃出水面,往dòng庭深处游去。
他坐在河岸边的一块石头上,眼底却是迷蒙起来,似是瞧见了在湖海之内,似是有一座宫殿,就此漂浮海上。
里头有蚌女,鱼仙,也有夜叉修罗,虾兵蟹将。此处终日被清冷的光线覆盖,四处鎏金溢彩,无数龙眼大小的珍珠,在宫殿左右,随意摆放。
似是寻常人士的石子一般,若有宫娥不注意,便将珍珠踢起,来回滚动。
他站起身来,试着去湖中寻觅这般盛景,却被一阵风làng,溅起了无数水波,拍打在脸上,顿时又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盛景,已是不见踪迹,只有傍晚时分起了一阵烟波,将湖上风光悄悄锁闭起来。
“这dòng庭湖当真是小姑娘,只是瞧了几眼,便将面纱蒙了起来。”沈约对着湖水不由得说道。
只是这处烟波,空空dàngdàng,倒也不见有人回应与他。也觉得这一来一回,腹中空空,便在岸边清扫出一块地方,堆砌上石头,又取来未曾被湖水打湿的gān糙柴枝。
在湖边生起火来。他从驴上将自家酿的土烧放下,先是满满地给自己湛上一杯。
放在一块石头之上,而后在驴子身上取下野味,跑到湖边,将他们宰杀,掏去内脏,去掉皮ròu,串在木枝上放在一旁,待用。
他在湖水里头清洗了一阵,想了想,便将这身起眼的道袍脱了下来,放入行囊之中,而后只着了往日里穿的鸦青色短打,坐在火堆边上。
那衣服里头放着的书册也都整齐摆放在手边,最上头则是龙陵那日离去之时,留下的一册琴卷。沈约笑着打量了半晌。
最终只得摇了摇头,这开卷几字,他却是还能看懂,说是体谅沈约不识音律,便将此卷留下,此卷乃是他少时所作乐曲。
识丁的孩童,便可知晓其篇,只是沈约将他颠来倒去,看了几遍,还是毫无头绪,恐怕这些音律故事,都要识得他这张大脸了。
他看了一会儿,直觉得头昏脑涨,便将书页合上说道:“我恐怕,还不如那些个七岁识字的童子罢,你呀,恐怕是高看与我了。”
沈约苦笑着拿过一旁的道藏,又看了起来,这玄之又玄的文字,他虽是识得,但却仍旧被其中道理绕的云里雾里。
他连忙摇了摇头,觉得这般看书,恐怕不多时便没了兴趣,他站起身来,借着篝火火光,在湖畔,高声念起经卷来。
“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jīng神生于道,形本生于jīng,而万物……”
此时,天光泯灭,已是夜色多临,少年伫立湖边,烹山肴,阅道玄,多少有些寂寥之意,只不过又是怡然自得。
沈约想,这若是有人问起,此间风月,他或许只会不置可否,此等乐趣,确实不为外人道也。
“若是此时,有琴笛相伴,岂不是美哉?”沈约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此处,只余他一人在此,那龙影迷蒙,也尚在这万顷碧水之中,他虽是觉得,这少年乃是信人,但这dòng庭烟波,总让人心下戚戚。
他在这人群之中厮混,在红尘间跌打,都似是有人影婆娑,虽然他不擅结jiāo人脉,但终究无论何事,都有人相助,亦或是自己跑去与人并肩抗力。
但到了今日,无论何人都已经离他远去,陆修也好,还是家中老父老母,亦或是曾经亦师亦敌的金家父女。
还有早早逝去的朱猿,以及如今看来与他分道扬镳的有德。
他如今在这天地之间,毫无倚靠,如同天地一客,一沙鸥。
他顿时被一种无力之感充盈,但却又很快释然了下来,他将道藏妥善放好,在篝火之上,架上木架,把那些ròu块架在上头,不多时,那些肥ròu便被火焰煎得滋滋作响。
那些丰沛的油脂洒在火焰上头,溅起一阵火星子,异香飘dàng,就连时常吃这些个山珍野味的少年郎,都不由得食指大动。
他刚要伸手撕下一条雀腿儿来,只听得湖中一阵阵沙沙作响,紧接着,便有个巨大的guī背露了出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
只见得那guī背噗嗤噗嗤地往湖边涌了过来,这老guī模样的身影,看似迟缓,进程确实不慢,转眼便已经有到了少年跟前。
露出一个老汉的脑袋来。
说来,这老汉长得却颇为丑陋,长了对三角眼儿,留了两撇小胡子,只见得他爬上岸来,先是抖了抖身子,便有无数水珠滑落下来。
连站的远远的沈约都受了波及,身上被溅满了水珠,他抹了一把脸,那老汉原本一副抱怨的神色,如今已是换做了一脸谄笑。
这老人背着手,缓缓走到了少年跟前说道:“敢问,这位便是沈约,沈少君吗?”这老汉说得毕恭毕敬,让沈约却是一阵不适应。
他咳嗽了一声说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知我姓名?”
那老汉一副欣喜的模样,他勉力支起身子,却也只能仰望沈约,但还是说:“老朽乃是自dòng庭湖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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