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龙眠_凤殊一【第一卷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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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神子向来在这dòng庭湖畔行云布雨,统摄这内陆大川江湖之内,万万水族,在这dòng庭水宫之内,人人都夸赞其功德,却是从来不曾听过,这凡间的蝼蚁众生,居然对自己这云雨之神心存怨恨与不满,这神子一时来了兴趣。

  而那少年之言,与初时那状若呆傻的模样大相径庭,也让这神子暗暗称奇。

  却见这少年踱步到这dòng庭湖畔,一挥手向那大湖说道:“要知我等山民,奉天吃饭,听天由命,虽说天意不可揣度。但就说前几日这甘州城大旱,百亩良田成熟之前纷纷死于bào晒,途有饿殍,满地饥民,这城外佃户因此流亡他乡甚是做了难民,此间种种,不胜枚举,你若说这天地不仁,神人无qíng。但这人间却自有真qíng,有血有ròu之人,勤勤恳恳,尽了人事却受的如此委屈,是否我这庸雍众生也不得麻木不仁,不出一声?我笑那云中君不辨是非,我嘲那老天爷对这芸芸众生毫无仁爱,我更是悲我身为人子对这满目疮痍,却是无能为力,唯有借着这gān烧烈酒,叹那漫天神祇,为此方休我心头郁结!”

  这少年说完这一番话,便找了个块礁石坐了下来。

  而那神子亦是慢慢走到那少年身后,也似是受那少年之语所感,低垂下长长的眼帘,幽幽地说道:“我虽生而为神,但亦是熟读道藏,少君所言,这行云布雨确实是我水宫分内之事,而我们诸天众神亦是受这天道节制,天道运转,不因人废,也不为神动,你们人间所言,得道飞升,亦不过是与道合真,与我等生灵一般,随时而去,不因时间而消磨,只是这依然无法更改这道的运转,我等云神雨神,何时布雨,施水几寸,并不为我等所定夺,我等只是有此能力的神人,只是这行使的权力,不在我手罢了。”那神子说道最后,也是满嘴的无奈,声音亦是越说越小,最后便如那蚊呐一般,不听动静。

  神子从一旁的花树上折下一枝,随手一展,便在地上铺张开来一张地毯,而后盘膝坐于那长毯之上。

  少年听得那神子之语,那酒劲也醒了少许,迎面chuī来那凉慡的阵风,将少年那刘海chuī起,他对那神子之言,心下稍有些理解,便从那礁石中下来,方知这些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有些难言的苦衷,于是也自顾自地坐在那长毯之上,正对着那神子,那神子正当拈花一笑,看的少年又是一阵目眩神迷。

  “小神仙,你刚才chuī得曲子,是叫《流水》吗?我听故有伯牙子期,高水流水,作知音之谈,而那钟子期失故之后,这伯牙摔琴绝弦,自此绝响,是否有此一文?”

  少年被那凉风一chuī,此时已从那义愤之中脱身出来,见那神子听的这说法,显得有些苍然,便知这人神之际,竟然也有如此之多的相似之处,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将那话头引开,往那笛曲上去了。

  “少君所说,确有此事。这伯牙,与钟子期,亦是人间一段佳话,只是这世间知音难觅,这袅袅人间千年百年也不曾有所相遇,是故,钟伯二人,便已经算的上幸运不用为之介怀了。说来,少君,是否识得乐理?”

  这神子将那朵花捏在手中把玩一番,说到这高山流水之事,表qíng竟然有些许怅然。

  这龙宫天外自古寂寞,这龙子正是这水宫之中三太子,这dòng庭水宫正是南海龙宫北迁的一支,由那龙子的父亲,统御这长江以南的内陆之水脉,而龙宫之中,大太子常年替那南龙一系镇守海外浮城,距今算来已有千年之久。而二太子则被派往那苍梧渊之中亦是做那镇军之事,如今水宫之中,唯有那已经垂垂老矣的龙父,与那出生尚未千年的龙四公主,余下的便是这龙三太子,龙陵子。

  于是这龙陵子便替父亲扛起来了这统领水族的重则,这一扛便是五百来年。今日这龙陵子正于这水宫之中,批阅各路湖神与河伯的公文,正听得那岸边有人高颂那《云中君》,豪气直达这水宫内里,这龙陵子心下好奇,便放下手中的笔杆,换上一身正装,亲自分làng而来,却是见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饮酒赋诗好一番庞然气概。

  于是也不由得心中一动,遂现身与之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姑且用龙陵点个题吧。虽是粗俗,但无功无过。

  神人相jiāo,更多的是对于时光的看破吧,但终究有生离死别,也是各种无奈。

  所以少年去往仙山求道,亦是不可避免,但其中变化却是令人始料未及。

  偶尔会觉得岁月长远,当下之事当下了,待到未来或许当真空有回首。

  可悲可叹吧。

  第18章 谁家子弟学仙长,试听夜雨拥龙眠(四)

  “实不相瞒,小子从未学过丝弦,只是这音律也从未想过要学。”少年想了想,这些日来,看见的那些个乐器,便是最便宜也得几两银钱,这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而言,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而对于少年而言,这也是他的实话,他确确实实从未起过这个念头。

  “哦?不如让在下教少君如何?”龙陵子一听,心下也是觉得有趣,伸出另一只手,又于虚空之中,抓取了一番,竟是掏出一支苍翠yù滴的竹笛来。神子满以为这农家子会马上答应,却听得那少年说道:

  “承蒙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这乐理,小子确实不想学。”少年也不知为何,在这丰神俊朗的神子面前,竟是丝毫都不想收之恩惠,放平日里,有什么便宜都想占上一些的他,如今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

  “不过,”少年从那毯子上站了起来,颇为恭敬地对着那龙子说:“仙长那一手,虚空取物的手法甚是jīng妙,小子如今想入那道门而不可得,能否求仙长收录俺于门下,小子必将那术数勤修不怠,不负仙人你的名号。”少年将头低下,却听得那对面的龙子半晌不语。

  少年抬起头直视那神子,那龙陵子垂着眼眸,动了动嘴唇,最后才说道:“我龙族法术,你们凡人自是无法运用,此事休谈。而我这术数亦是从小便会了,也不会教人,你若是问那鱼儿如何游泳,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于你,我之所jīng唯有这音律,只是这人间似是还未有与我相知之人,可叹可叹。”神子悠悠地起身,看着这一轮皓月已然中天,此来人间意趣已尽,走到岸边便说:“此来人间,幸甚有少君酒水款待,我这便回去了,只希望少君此去一路顺风,白云苍狗,有缘再相见吧。”

  那神子一步步往那水中踏去,那些个dòng庭之水,在那龙子身边,纷纷让开去路。

  而少年站在岸边,心下一时竟有些许悲伤,苍苍然地走到那湖边,只听得那清脆空灵的笛声,似是绕梁三日一般,在这水面上空,回转不断,少年低吟道:“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那笛声戛然而止,却听那dòng庭水底一时之间竟然传来悠悠琴声。少年侧耳而听,心头本是离别的愁绪,顿时转化成一行清泪,口中呜咽,却还挣扎着说道:“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那琴声也越□□缈无间,少年望着那墨色的天空,乌云又渐渐封锁住了那一片天空,一时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少年眼见那一小撮篝火片刻之间,便被那雨水打灭,只得将那个麂皮袋子顶在头顶,匆匆跑进了对面的树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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