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亭云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我们所在的这片陆地名为中洲,四面环海,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坐落着九片陆地,上面也生活着修士与凡人,生活习惯,修炼方式与我们这里略有不同。”
“分隔了十洲的海面上终年刮着飓风,普通修士无法穿越,除非你修到炼虚的境界,或者搭乘千年一度,由仙界驶下的云舟,才能到达另一片大陆。”
“我翻阅过许多典籍,对海内十洲并没有明确的记载,”陆亭云话锋一转,“所以我觉得这种说法并不十分可信,就像凡人王朝的皇帝声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把自己当成这天下的主人一般,有着井底之蛙的愚蠢可笑。认为自己的‘中洲’处在最中心,最是繁荣昌盛,也是没什么道理的,毕竟谁都没出去见识过。”
“炼虚大能飞升后不会再回来,传说中的仙界云舟千年一至,修士寿元不过区区几百载,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大能有幸得见,自此留下了传说。”
一行人已经在饭馆雅座坐下,陆亭云说这番话不过是饭桌上无所事事的闲聊,但宋怀尘和huáng药师不这么认为。
和陆亭云相比,他们这两只青蛙所在的井口,要大一些。
huáng药师捡着店家送的花生米吃,向宋怀尘传音:“海内不一定有十洲,但蓬莱确实有云舟。”
蓬莱为海外十洲之首,千年一度的盛会上,不管是不是东道主,它都要比别家多出一份力,这分力就在云舟上。
想趁着海上风bào停歇往别洲去的,自然不会只有那些修为足够独自跨越瀚海,前往大会比试的修士,权贵之后,商贾之流,以及其他有着各种各样原因的低级诶修士想要渡海,都得搭乘蓬莱云舟。
十层高的木楼船从飓风中驶出,咆哮的海làng比船身更高,仿佛随时能将大船拍成碎木片,紫雷打上木船,船身上流淌着一道道闪光。
电闪雷鸣中,巨大的楼船颠簸起伏,却坚硬得连最纤细的桅杆都不肯颤动一下。
携着风雨而来的巨船破开可怖的风bào,停泊在各洲千年一开的深港,扑出的水花能淹没岸边两层楼的屋舍,而船身上还未熄灭的闪电,能把堤岸整个点燃。
那也是海外十洲不可错过的一番盛景。
“凡间的修士或许是听见云舟上的人说到了‘十洲’,误以为他们也有十洲了。”huáng药师继续向宋怀尘传音,“我们回去的方法找到了——如果你想回去的话。”
第35 章
宋怀尘若有所思,他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炼虚境界的修士,能活多久?”
“寿同彭祖,八百年。”
宋怀尘感叹一声:“真长啊。”
huáng药师也点头:“很长。”
陆亭云只当他们是第一次听见炼虚境界的寿元才发出如此感叹,殊不知两人又进行了一番传音对话。
huáng药师对宋怀尘说:“八百年,九品境界的寿元啊。”
“修为境界天差地别,寿元倒是差不多。”
白简只觉得八百年这个数字太遥远了,村里的老人年纪最大的不过七十岁,八百年,十倍还多。而他的父母,连而立之年都没能活到。
小少年心中感慨万千,他自然没有另外三个男人不动声色的城府,心里想的,都表现在了脸上。然而在这件事上,白简不想让别人发现,更不想听别人安慰,也不希望得到从寿元延伸开去的教诲。
于是他转开头,望向窗外。窗外人声鼎沸,比肩接踵,这景象对白简来说是陌生而新奇的,可此刻他无心欣赏。
桌上三个男人相互看了看,陆亭云传音宋怀尘:“这便到了第一道尘关了。”
宋怀尘拿起茶杯凑近嘴唇,视线一垂,阳光铺满睫毛,影子直接拖到颧骨上:“最难迈过的一道。”
白简虽然还算个孩子,但对修真来说,年纪已经不小了,因为年龄大,所以懂得多。他虽父母早逝,身处的环境却充满了人伦亲qíng,于是格外孤独的他对已故父母的思念自然格外qiáng烈,尘根难断,这是白简最难踏过的一道关。
他修为进展缓慢,与此有脱不开的关系。
白简时常想,如果huáng药师早些到村子里,是不是他父母就都不会死了?他偶尔也会想,如果他那从村外来的父亲是个修士,大概也就不会把日子过得那么艰难了。
少年看着窗外出神,周身气机起伏,意识半梦半醒,视线所及,都晕成了模糊的光团。
小二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白简发散的视线波动了一下,陆亭云立刻在他周围布了层结界,小二一声吆喝,送菜上桌。
“上菜不用唱菜名了,敲门后我们自己出来拿。” huáng药师吩咐了一句。
小二低声应了声“是”,退出雅间。
“蜜汁huáng骜。”宋怀尘放下茶杯,拿起筷子点了点蜜红色的烧ròu,“冷了就不好吃了。”
huáng药师率先动筷,夹了块腿ròu放在白简面前的碗里:“给他留点。”
然后才自己夹了块吃。
陆亭云也跟着动了筷子,白简触到了晋阶门槛,练气修士的晋阶,对在座三人来说,就如同喝水吃饭一样,并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关注。
白简看着窗外,宋怀尘也看过去:“平阳比映山湖热闹多了。”
映山湖也有集市,不过是各家各户带上富余,在晒谷场上jiāo换罢了。平阳的人来人往,街道上的叫卖声终日不歇,贩夫走卒挑着担子吆喝,一声赛一声响亮,肩扛布幡的道士游医走街串巷,脚步不疾不徐,偶尔喊两声“百病消除”之类的话,声音洪亮。
别说白简了,连huáng药师和宋怀尘都觉得新鲜。
有歌声传来,柔和清亮,仿佛山间细泉,又如同叶片上滴下的露珠。
是女子在唱:“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宋怀尘往声音的来处望去,街道上的行人也一个个看了过去。
陆亭云放下筷子:“运气不错,宋兄,越女游街可是难得一见啊。”
“越女游街?”
“越女善舞剑,一舞动天下,”陆亭云也从窗口望去,街面上的行人都停住脚步,伸长了脖子眺望,越女队伍还没走到他们的视野里,“她们周游四方,据说踏遍十洲,偶尔舞个剑,或者是为了赚点盘缠,或者是因为自个儿高兴,从来没有外人能请动她们。”
在唱到“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时,越女终于进入了宋怀尘的视线,身着彩衣的女子们身形飘逸,背后都背着素白双剑,她们唱着,走着,剑未出鞘,剑舞根本还没影子,就已经有人向她们的队伍中抛灵石了,姑娘们轻摇水袖,接了灵石,对着周围人俯身作礼,笑容矜持。
“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宋怀尘问陆亭云,“这是什么典故?”
陆亭云也不清楚:“越女歌中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大概是她们在别的地方听到、见到的故事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夜拾